“吾便再教爾，抵御之法。”

說罷，清風拂面，一種從未見過的文字，在謝虞的腦內交織重組，篆刻的文字讓她的腦袋微微的產生了撕裂般的痛覺。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痛感才漸漸消失。

清霜眼中微微有詫異閃過，接著便是贊許。

這孩子倒是不錯，清霜自己當然清楚，自己塞入謝虞腦中的信息到底是有多少，這么快就緩和過來了，看來精神力不錯。

識海中一串串的金色文字，呈現在謝虞的面前。

入目第一行便打破了謝虞對于修仙的認知。

——修仙一途，而非天賦。

——修人修心，方為正途。

——心若不寧，修而且廢。

——心為根基，念為基礎。

——因何修仙？因何為人？

謝虞在心中默默念著這幾句話，修仙一途，而非天賦。

那又何以修？

修人修心，方為正途。

又何以得修？

心若不寧，修而且廢。

沒錯，心若無法安寧，修也是白修。

心為根基，念為基礎。

又能怎解？

因何修仙？因何為人？

因何修仙？活命！

因何為人？本就是人。

謝虞輕顫睫毛，睜開眼睛。

“醒了？如此之快，倒是超乎吾的預料。”

謝虞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就對了。”

“要是爾能如此輕易的理解吾半生所知，那吾這半生就算是白活了。”

“首先，修仙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注重天賦，若是你們已經開始注重起天賦來，那只能說你們越活越回去了。”

“天賦這種東西，只不過是給人增磚加瓦的工具罷了。”

“有一顆一往無前，堅定如初的心，就已經勝過千千萬萬的人了。”

謝虞聽著這位前輩說的話，心中卻詭異的認同這種說法。

不過這也只能說明前輩所在的時代，應該是一個靈氣充裕，極好的時代。

謝虞唉聲嘆氣：“前輩，時代不同了。”

“就算再不一樣，就能不一樣到哪里去？”

“靈氣充裕否？”

謝虞想了想，猶豫的點了下頭。

“那不就得了。”

“爾為何修仙？”

“為了活命。”

“活命？真是一個新奇的答案。”

“但你現在似乎并不是為了活命，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因何休閑，因何要去承之無上仙途。”

謝虞有些迷茫。

幼時家破人亡，隨波逐流。

那時就想好好活著，我要活下來，我不想死。

后來，被師尊撿回宗門。

細心教導，承接守護之命。

再后來，小師弟入門。

真正承接此命的小師弟出現，我便成為了鳩占鵲巢的鳩。

再到宗門，人人厭棄。

好像也不過短短十年，小師弟就占據了眾人心中最重要的位子。

自然而然，我就成了被棄之敝履的那一個。

然后，戰事全面爆發。

只因在洹痕州沒選擇救小師弟，就被宗門所有人千夫所指。

最后被小師弟一劍穿心。

可……我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身為修真者，本當兼濟天下。

維護手無寸鐵之人。

在一座城和一個人之間。

我選擇了一座城，難道就當真有錯嗎？

這難道真的就是錯的嗎？

——大師姐，明明我們才是朝夕相處，為什么就不選擇救我呢？

滿身血污，眼含失落的小師弟正一臉悲切的望著我。

——大師姐，為什么？

身體七零八落，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我的內門弟子。

——謝虞……棄了吧。

高坐仙臺的仙尊，目光冷淡的宣布了這件事情。

——謝虞，她根本就不配做大師姐。

臺下群情激憤的眾弟子飽含憤怒，卻眼中也有淡淡的失望與痛心。

——你不是仙人嗎！為什么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死了這么多人？！！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們仙人嘴上說的好聽！可事實上，你們什么都做不到！！！

城中的百姓群情激奮，似乎我并不是救了他們的人，而是殺了他們的人。

錯了嗎？錯了嗎？錯了嗎？

謝虞反復的在內心問自己。

——這真的錯了嗎？

也許真的錯了？

那錯的又是誰呢？是我？是他？是任何人？

或許我應該去救小師弟，對嗎？

或許我應該去拯救相熟之人？為了一群素未謀面的人，真的值得壓上自己所有嗎？

錯了！錯了！錯了！

一切都錯了！

他們根本就不值得去拯救！

在這樣的想法冒出來的時候，這種想法幾乎占據了謝虞整個大腦。

在外面慢悠悠盯著謝虞的清霜，反而是被嚇了個不輕。

這小丫頭看起來乖乖巧巧的，怎么有這么大的怨氣？

而且這種怨氣似乎是被堆砌了許久，一瞬間驟然全部爆發一般。

不行，再這樣下去，心魔會占據她的全身，徹底淪為行尸走肉。

清霜揚手揮出靈力，被負面情緒占據大腦的謝虞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清而溫和的靈力。

將她躁動不安的心臟輕輕的壓了下來，心跳如擂鼓。

——砰！砰！砰！砰！砰！

另一種被壓在內心，許久未跳動的情緒再次跳動起來。

充滿肆意，囂張，灑脫，極為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自己的腦中回蕩。

——錯？我從來沒錯！

——隨心而為，遵心而動！

——敢質疑！打死就好了！

這種久違的感覺已經讓謝虞產生了薄弱的陌生。

原本我以前是這樣的嗎？

——我是凌霄仙門最出色的天才，愿意救是情分，不愿意救是本分！

——何須你們對我指手畫腳！

謝虞恍惚間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上敢打師尊，下敢掀宗門。

誰敢讓我受委屈，就先問過我的劍！

你贏了，我聽你的。

你輸了，手下敗將！滾一邊去！也配對我指手畫腳！

好像在不知不覺間放棄了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劍，放下了自己的囂張，放下了自己的脾氣，放下了自己的一切。

心甘情愿的為宗門當牛做馬，不索要一點好處，宗門養育我，本該如此。

腦中又回想起師尊說的話。

——阿虞，不要這般斤斤計較。

——阿虞，把你那暴脾氣收一收。

——阿虞，作為宗門的大師姐，要有大師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