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該不會是在打情罵俏吧？“一個女生小聲嘀咕道，聲音剛好能讓周圍幾個人聽見。

林黛立刻翻了個白眼，用全班都能聽到的音量說：“兄妹打打鬧鬧不是正常嗎？什么叫打情罵俏？腦子壞了嗎？“

“還有，誰家打情罵俏下死手……”林黛突然止住話頭，因為她意識到不對。

江曉原本因為打情罵俏這幾個字還紅著眼眶，聽到林黛的話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掛在她睫毛上的淚珠隨著這個動作滾落，她用手背胡亂擦了擦臉，小聲附和：“就是…只是兄妹。“

夜風輕拂，篝火的余燼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營地中央的兩人身上，四周安靜得能聽見草葉摩挲的聲響。

“消氣了？“

穆銘楓突然傾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拂過祈霖玉的耳畔。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祈霖玉往后退了一步，馬尾辮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沒有！“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又急忙壓低，“...怕太嚴重了，你下不了山。“

她的目光閃爍，就是不肯與他對視。

月光下，穆銘楓清晰地看見她耳尖染上一層緋紅，一直蔓延到脖頸。

“還有，“祈霖玉又往后退了半步，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別再靠我這么近了。“

話雖這么說，她卻忍不住抬眼瞪他。

這一瞪不要緊，正對上穆銘楓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

那里面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縱容，像是靜謐的湖水，倒映著漫天星光。

祈霖玉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穆銘楓深深地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為...“

他的聲音頓了頓，像是把什么話咽了回去，“算了，走吧。“

他轉身面向篝火的方向，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可不能讓大家等太久。“

祈霖玉愣在原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融進夜色里。

方才被他呼吸拂過的耳廓還在發燙，心跳聲大得仿佛全世界都能聽見。

遠處，李老師清了清嗓子：“那個...同學們我們繼續唱歌啊！“

吉他聲重新響起，卻掩蓋不住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

兩人一前一后走向篝火堆，祈霖玉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灼熱視線。

那些目光如有實質，她下意識放慢腳步，卻被穆銘楓不著痕跡地拽了下手腕，被迫跟上他的步伐。

當他們走近時，原本三三兩兩閑聊的同學們立刻爆發出一陣起哄聲。

有人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引得更多人轉頭看過來。

“喲，終于舍得過來啦！“體育委員楚天闊第一個喊出聲。

他盤腿坐在野餐墊上，手里還拿著一串烤焦的青椒。

“不會是在約會吧？“林小魚眨著眼睛，促狹地笑著。

她身邊的幾個女生立刻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不是青梅竹馬嗎？在一起也正常吧！“戴著黑框眼鏡的同學推了推鏡架，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班長陳序白翻了個白眼，手里正在翻動的烤腸差點掉進火堆里：“誰家好人約會打架啊？別亂說啊。“

他瞥了眼祈霖玉微微泛紅的耳尖，又補充道：“再說了，你們沒看見祈同學都快炸毛了嗎？“

穆銘楓卻顯得游刃有余，他從容地在篝火旁坐下，長腿隨意伸展：“讓大家久等了。“

火光映在他含笑的眉眼間，“剛才在勸我妹妹多參加集體活動，她比較喜歡一個人呆著嘛。“

他說這話時語調輕快，還特意加重了“妹妹“兩個字，像是在刻意強調什么。

話音剛落，他就自然而然地抬手揉了揉祈霖玉的頭發，動作熟稔得仿佛真的做過千百次。

祈霖玉甚至聞到他袖口傳來的淡淡梔子香，混著篝火的煙熏味，莫名讓人心跳加速。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手，“啪“地一聲打掉那只在她頭上作亂的手。

“穆銘楓，別碰我“她猛地后退一步，聲音冷得像冰，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

空氣瞬間凝固。

穆銘楓收回手，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只是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晦暗。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

語氣誠懇得讓人挑不出毛病，卻又莫名讓人覺得這三個字里藏著說不清的復雜情緒。

這三個字輕得像一聲嘆息，卻重重砸在祈霖玉心上。

她看見穆銘楓眼底閃過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快得像是錯覺。

林黛適時地打破沉默：“來來來，我們坐下，玩游戲！“

篝火重新熱鬧起來，但祈霖玉能感覺到，穆銘楓雖然就坐在她對面，卻再沒往她這邊看一眼。

他笑著接過李老師遞來的吉他，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唱起一首輕快的民謠。

火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跳動，卻照不進那雙突然變得疏離的眼睛。

祈霖玉捏著棉花糖棍子的手指微微發緊。

她應該覺得痛快的，終于讓那個總是戲弄她的家伙吃癟了。

可為什么心里像堵了團棉花，悶得難受？

夜風掠過樹梢，帶起一陣沙沙的聲響，一片楓葉飄落，她抬手接住。

祈霖玉盯著那片葉子發呆，沒注意到對面的歌聲突然停頓了一秒。

也沒看見穆銘楓望向她時，眼底那抹轉瞬即逝的溫柔。

李老師接過穆銘楓手中的吉他，指尖輕輕拍落琴身上沾著的樹葉。

“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我們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吧！“她笑意盈盈地宣布。

吉他靠在一旁的樹樁上，琴弦反射著橙紅的光芒。

她彎腰拾起一根樹枝，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弧線。

樹枝劃過泥土的沙沙聲引得周圍幾個女生小聲驚嘆，那線條圓潤得像是用圓規畫出來的。

“就用這個來決定幸運兒。“李老師將樹枝橫放在圓圈中央。

祈霖玉坐在人群邊緣，悄悄塞上藍牙耳機。

她將音量調到最大，指尖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滑動，打開了一個群語音通話。

耳機里立刻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不想在這里呆了，我也想去保鏢公司！“

“想得美，你趕緊去查吧，祈老頭那邊的委托還等你的消息呢。“

“真好啊，幸好我搭檔是沁，有時間休息。“

“哇，你……”

祈霖玉抿著嘴偷笑，絲毫沒注意到地上的樹枝已經開始轉動。

樹枝在松針上緩慢旋轉，露珠在離心力作用下飛散成細碎的光點。

穆銘楓坐在圓圈另一端，目光穿過躍動的火光，落在祈霖玉戴著耳機的側臉上。

她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細密的陰影，嘴角還掛著沒來得及收起的笑意。

體育委員甚至單膝跪地，眼睛緊盯著旋轉的樹枝，嘴里不停地起哄：“第一個是誰？快轉啊！“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響亮，驚起了不遠處樹梢上棲息的幾只夜鳥。

李老師一推，那根樹枝便快速旋轉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追著樹枝的軌跡，跳動的火光在每個年輕的臉龐上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

樹枝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它顫巍巍地晃動著，尖端在地面上劃出淺淺的痕跡，最終不偏不倚地停在了……

“哇哦！是班長！“林小魚第一個跳起來，興奮地拍著手。

陳序白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我穿真心話。“

篝火對面，穆銘楓不知何時已經換了個姿勢，單手撐著下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林黛突然從探出身子，她雙手撐在膝蓋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陳序白：“我問，我問！“

她的聲音因為興奮而略微拔高，“班長如果有來世你想干嘛！“

夜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變得清晰可聞，幾片落葉打著旋兒飄進火光里，瞬間被映得通紅。

陳序白明顯愣了一下：“來世啊……大概會想做一只信天翁吧。“

“啊？為什么？“林黛失望地撅起嘴，“我還以為班長會說什么'繼續當學霸'之類的呢！“

火光映照下，陳序白的側臉線條變得格外柔和：“因為它們可以飛越整片海洋，用不同的視角看這個世界。“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平時少見的向往，“而且...信天翁一生只有一個伴侶。“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喃喃自語，但在安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哇哦。“楚天闊拖長聲調起哄，“沒想到班長這么浪漫！“

李老師適時地輕咳一聲，笑著重新轉動樹枝：“好了，下一輪開始！“

第二輪游戲開始，李老師再次撥動那根樹枝，樹枝旋轉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它轉動的軌跡。

樹枝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住時，尖端指向了坐在最外圍的一個瘦小身影。

“是……是……她叫什么名字來著。“林小雨驚訝地小聲說道。

篝火旁頓時安靜了幾分，她是班上出了名的小透明，總是安靜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

此刻她正局促地絞著手指，劉海下的眼睛不安地閃爍著。

祈霖玉微微前傾身子，火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跳動。

她直視著那個縮在人群邊緣的女生，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我記得你叫越平安，對嗎？“

祈霖玉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嗯，之前你交作業的時候我看了一眼。“

她頓了頓，火光映照下，她清冷的眉眼似乎柔和了幾分，“你很好看。“

越平安的耳尖瞬間染上緋紅，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篝火噼啪作響，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下細碎的陰影。

“謝謝...“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我……我選真心話。“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篝火的噼啪聲蓋過，尾音消失在夜風里。

穆銘楓突然坐直了身子，手肘撐在屈起的膝蓋上。

他記得這個女生，每次體育課都獨自坐在梧桐樹蔭下看書。

而她的作文卻總是被語文老師當范文朗讀，字里行間藏著與本人安靜外表不符的鋒芒。

“我來問吧。“出乎所有人意料，穆銘楓開口了。

他聲音里帶著慣常的慵懶，卻比平時多了幾分認真。

祈霖玉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隨手撥弄著腳邊的一簇野草，狀似隨意地問道。

“如果現在給你一次機會，可以徹底改變自己性格中的某一點……你會改變什么？為什么？“

越平安愣住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深刻的問題。

周圍同學也都安靜下來，連最愛鬧騰的體育委員都閉上了嘴。

“我...“越平安深吸一口氣，聲音突然變得堅定，“我不想改變任何一點。“

這個回答讓所有人都怔住了，穆銘楓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膽小讓我更懂得謹慎，敏感讓我能寫出更好的文字。“她的手指慢慢松開衣角。

“就連...就連孤獨都讓我比別人更懂得珍惜每一份善意。“說到最后，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祈霖玉，又迅速垂下眼簾。

祈霖玉注視著越平安被火光映亮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看似柔弱的女生身上，有種令人意外的韌性。

而穆銘楓則輕輕鼓掌，掌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精彩的回答。“他笑著說，眼中閃爍著贊賞的光芒，“有時候我們以為的缺陷，恰恰是最獨特的禮物。“

李老師欣慰地看著這一幕，悄悄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火光中，三個性格迥異的年輕人之間，似乎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樹枝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尖端穩穩地指向了穆銘楓。同學們立刻歡呼起來，紛紛喊道。

“真心話！真心話！”

“大冒險！大冒險！”

李老師的手指輕輕撥動吉他弦，發出幾個清脆的音符，笑著看向穆銘楓：“輪到你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呢？“

篝火噼啪作響，火光在穆銘楓輪廓分明的臉上跳躍。

他微微低頭思考了片刻，抬起頭時眼神異常堅定：“我選真心話。“

“機會難得啊！“陳序白搓著手，眼睛閃閃發亮，“誰要提問？“

一個高個子男生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他是校籃球隊的，和穆銘楓關系不錯：“穆大學神，快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們班的某個女生？“

問題一出口，周圍立刻響起一片起哄聲，有人鼓掌，有人怪叫，還有女生小聲猜測著名字。

篝火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躁動，火苗躥得更高了些。

穆銘楓正要說話，但是卻聽見祈霖玉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你喜歡去追啊？不追是要等著她結婚給你送請柬嗎？”

“什么叫你靦腆，你在靦腆一下，他就要給我告白了。”

“還是說…”

“幾個意思，近水樓臺先得月你懂不懂？我……”

祈霖玉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聽到老大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