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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西山尋藥草,偶遇道衍僧

秦嶺雷暴撕裂時空的眩暈感似乎還殘留在骨髓深處,但此刻拂過溫楚瑜面頰的,是建文元年京郊西山溫煦而略帶草木清苦的風。陽光穿透層疊的嫩綠新葉,在鋪滿松針和腐殖土的山徑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她身后跟著氣喘吁吁卻一臉興奮的春桃,兩人都背著特制的藤編背簍,里面裝著采藥的小鋤、水囊、繩索,還有幾塊用油紙仔細包好的、散發著谷物焦香的自制“行軍餅”——這是她根據貝爾·格里爾斯紀錄片里高熱量能量棒原理,混合了炒熟的黍米、豆粉、蜂蜜甚至少量搗碎的肉干,反復捶打壓制而成的簡易壓縮餅干,飽腹感極強,是野外補充體力的寶貝。

“小姐,您看!那株是不是黃芪?”春桃指著不遠處一叢羽狀復葉、開著淡黃色蝶形小花的植物,小臉因爬山而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

溫楚瑜蹲下身,仔細查看葉片形狀、莖稈的毛刺,甚至捻起一點根部的土壤嗅了嗅。“沒錯,是黃芪,而且是生長在向陽坡地、土質松軟的‘鞭條芪’,補氣固表,效果最佳。”她熟練地用特制的小藥鋤小心地刨開根部周圍的泥土,露出肥厚淡黃的根莖,動作利落精準,仿佛做過千百遍。“記住,春桃,采藥講究‘識、采、制、藏’。識其形,辨其性;采其時,得其氣;制其法,存其效;藏其地,避其害。這黃芪,初春或深秋采挖最佳,根莖藥力最足。像這樣,連須帶主根一起,盡量完整挖出。”

“嗯嗯!”春桃用力點頭,也學著溫楚瑜的樣子,在旁邊發現的一株較小黃芪旁蹲下,笨拙卻認真地挖起來。自從小姐落水醒來,不僅性情大變,連這些山野間的花花草草都仿佛成了她掌心的紋路,清晰無比。小姐說是在夢里學的,可這夢也太神奇了!春桃心里充滿了敬畏。

溫楚瑜將挖好的黃芪小心放入背簍,目光投向更高處的林莽。空氣中彌漫著松脂、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混合氣息。她深吸一口氣,屬于上官濯濯的現代靈魂在這片原始的生機中感到一種奇異的熨帖。比起京城高門大院里那些令人窒息的脂粉香和陰謀算計,這里的每一縷風,每一聲鳥鳴,都讓她想起秦嶺深處那種與天地獨對的純粹自由。

“小姐,這山里真大,咱們不會迷路吧?”春桃看著四周愈發茂密的樹林,有些忐忑。

“怕什么?”溫楚瑜嘴角微揚,隨手從旁邊一棵粗糙的松樹上刮下一小塊樹皮,露出下面顏色更深的內皮,“看,樹皮南面通常更光滑,北面更粗糙,長有更多的苔蘚。這是其一。”她側耳傾聽片刻,拉著春桃往一個方向走了幾步,“聽,是不是有很輕微的水流聲?順著水聲走,不僅能找到水源,還能大致判斷方向。水往低處流,山勢走向也就有了。再結合太陽方位,只要不是陰雨天,迷不了路。德爺(埃德·斯塔福德)在亞馬遜雨林里,就靠這個活命的。”她語氣輕松,帶著一種歷經荒野磨礪后的篤定。

春桃聽得似懂非懂,但小姐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鎮定,讓她莫名安心。兩人一路向上,溫楚瑜如入寶庫,不斷指點:“那是柴胡,葉子狹長帶紫紋,根入藥,疏肝解郁退熱,是好東西…那邊是蒲公英,清熱解毒,嫩葉還能涼拌…哎,小心腳下!那是商陸,根莖有毒,誤食會嘔吐腹瀉…”她不僅教辨認,還順手教春桃如何用堅韌的樹皮纖維搓成簡易繩索,如何利用藤蔓在陡坡借力,如何識別可食用的野果和菌類(當然,只挑最安全無毒的幾種)。

“小姐,您懂得真多!比藥鋪的老先生還厲害!”春桃由衷贊嘆,背簍里漸漸有了分量,除了黃芪、柴胡,還多了些蒲公英、車前草和幾顆飽滿的山楂。

“不過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罷了。”溫楚瑜笑笑,腦海里閃過貝爾在冰原上嚼著雪補充水分、萊斯在荒島上用棕櫚葉搭建庇護所的畫面。這些來自另一個時空的生存智慧,如今成了她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錢之一。她甚至找到一處清澈的山泉,用帶來的多層濾水器(竹筒、木炭、細沙、棉布)過濾后煮沸,灌滿水囊。春桃看著她用燧石和特制火絨熟練生火的樣子,眼睛瞪得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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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漸偏西,林間的光線變得柔和而深邃。兩人深入一處背陰的山谷,這里植被更加豐茂,空氣也濕潤陰涼許多。溫楚瑜正蹲在一叢長勢喜人的丹參旁,準備采挖,忽然,春桃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小姐!您看那邊!”

溫楚瑜順著春桃顫抖的手指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一片長滿蕨類植物的洼地里,赫然倒伏著一個身影!

那是個穿著破舊灰色僧袍的和尚,身形枯瘦,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一只磨損嚴重的僧鞋掉在不遠處,露出沾滿泥污、凍得發青的腳踝。幾只山螞蟻正試探性地在他枯槁如樹枝般的手背上爬行。

“啊!是…是個死人嗎?”春桃嚇得往后縮,聲音都變了調。

溫楚瑜心下一凜,迅速起身,按住春桃的肩膀:“別慌!待在這里別動!”她將背簍輕輕放下,抽出隨身攜帶的那把多功能生存刀握在手中,警惕地掃視四周。沒有野獸足跡,沒有打斗痕跡。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步伐輕捷如同貝爾在接近未知的獵物巢穴。

距離幾步遠時,她停下,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呼吸聲。還活著!

她立刻收起刀,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地將那和尚的身體翻轉過來。入手輕飄飄的,幾乎沒什么分量。一張蠟黃干瘦、顴骨高聳的臉映入眼簾,嘴唇干裂發白,眼窩深陷緊閉,眉頭痛苦地緊鎖著。僧袍破舊單薄,沾滿泥點和草屑,摸上去一片冰涼。溫楚瑜迅速探了探他的頸動脈,脈搏極其微弱細速,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但四肢末端卻冰涼。

典型的嚴重虛脫合并高熱!饑餓、寒冷、脫水、感染…多種因素疊加,已近瀕死邊緣!

“春桃!拿水來!還有那個油紙包里的‘行軍餅’!”溫楚瑜語速飛快,手下動作不停。她迅速檢查和尚身上有無明顯外傷,確認沒有后,立刻將他上半身扶靠在一塊稍干燥的石頭上,解開他領口的束縛。

春桃強忍著害怕,手忙腳亂地遞過水囊和油紙包。溫楚瑜掰下一小塊深褐色的“行軍餅”,放入隨身攜帶的一個小陶碗里,倒入少量溫水,用樹枝快速攪動。干燥緊實的餅塊在溫水浸潤下迅速軟化膨脹,散發出濃郁的谷物焦香和淡淡的蜜甜肉香,很快變成一小碗濃稠的糊狀物。

她用小木勺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撬開和尚緊咬的牙關,將溫熱的糊糊慢慢喂入他口中。昏迷中的和尚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食物的召喚,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吞咽聲。溫楚瑜心中一喜,繼續耐心地、小口小口地喂著。

“小姐,這…這能行嗎?”春桃看著那和尚蠟黃的臉,憂心忡忡。

“高熱脫水,體力耗盡,最需要的就是能量和水分。”溫楚瑜頭也不抬,專注地喂食,“這‘行軍餅’熱量極高,易消化吸收,是眼下最好的急救品。貝爺在撒哈拉沙漠脫水快掛掉的時候,就靠一小塊能量膠撐到救援。”她又喂了幾口糊糊,然后讓春桃扶著和尚的頭,自己則小心地給他喂入少量溫熱的過濾水。

喂了小半碗糊糊和適量水后,和尚原本死灰般的臉色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氣,呼吸也稍稍平穩了一些,但高熱依舊。溫楚瑜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春桃,看著點他。我去找點退熱消炎的東西。”

她像一頭經驗豐富的叢林獵手,很快在不遠處的石縫下找到幾株葉片狹長帶紫紋的柴胡,又在向陽的坡地采到一些開著小黃花的連翹嫩葉。她將柴胡根和連翹葉用石頭砸爛,擠出汁液滴入和尚口中。苦澀的汁液刺激得昏迷中的和尚眉頭皺得更緊,但溫楚瑜知道,這是天然的解熱抗炎良藥。

接著,她又找到幾顆紅艷艷的山楂果,洗凈后擠出汁液,混合一點蜂蜜(她自己帶的少量),小心地喂給和尚。山楂酸甘,開胃生津,能促進消化,補充因高熱消耗的津液。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近黃昏。林間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氣溫也開始下降。溫楚瑜看著依舊昏迷但呼吸和脈搏已趨于穩定的和尚,眉頭微蹙。不能把他丟在這里過夜,山里的夜晚低溫足以致命。

“春桃,幫我把他扶起來,我們得帶他下山。”

“啊?小姐!他…他這么重…”春桃看著那枯瘦的身形,還是覺得害怕。

“救人救到底。”溫楚瑜語氣不容置疑,眼神堅定,“去砍幾根結實的樹枝,用我們搓的樹皮繩做個簡易擔架。”她指揮著春桃,自己則用生存刀利落地砍下幾根筆直柔韌的樹枝,利用藤蔓和樹皮繩,迅速綁扎出一個簡陋但足夠結實的擔架。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和尚挪到擔架上。

“一、二、三!起!”溫楚瑜在前,春桃在后,咬著牙抬起擔架。和尚輕得超乎想象,但山路崎嶇,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溫楚瑜憑借對方向的精準把握(看樹皮、聽水聲、辨星位初現),在暮色四合中,艱難卻堅定地向著山下溫府的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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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聽雨軒”的廂房內,燈火通明。

昏迷的和尚被安置在干凈的床鋪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溫楚瑜親自用溫水為他擦洗了手臉,換上了福伯找來的干凈舊僧衣。春桃熬好的濃濃小米粥在爐子上溫著,散發出誘人的米香。

溫景明聞訊趕來,看到床上形容枯槁的僧人,又聽了女兒簡述的經過,驚疑不定:“楚瑜,此人來歷不明…貿然帶入府中,恐惹是非啊!”賈思忠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

“爹爹,此人昏迷于荒野,若非我們相救,必死無疑。見死不救,非我輩所為。”溫楚瑜一邊用浸濕的布巾為和尚擦拭額頭降溫,一邊平靜地回答,“況且,此人氣度雖落魄,眉宇間卻隱有清奇,絕非尋常行腳僧。女兒心中有數。”她沒說出口的是,在翻轉對方身體,看到那張瘦脫了形卻依稀能辨出幾分輪廓的臉時,屬于上官濯濯的歷史知識庫瞬間被激活——法號道衍,俗名姚廣孝!靖難之役的總設計師,朱棣登上皇位的幕后最大推手!一條足以撬動歷史車輪的“大魚”!

溫景明看著女兒沉靜的側臉,想到她之前的神異之處,終究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只是叮囑多加小心。

喂食、喂藥、物理降溫…溫楚瑜如同最專業的護士,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她將珍貴的“磺胺”藥片磨碎少量,混入柴胡汁中喂下,對抗可能存在的感染。用現代營養學的理念,搭配小米粥和搗碎的蛋黃(優質蛋白),少量多次地喂食,補充他極度虧空的身體。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只有燈花偶爾爆裂的輕微噼啪聲。

床上的姚廣孝,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視線模糊了許久,才慢慢聚焦。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承塵,柔和的燭光,以及一張近在咫尺的、年輕而沉靜的臉龐。

少女眉目清秀,眼神卻異常澄澈銳利,正專注地用一塊溫熱的布巾擦拭他的手腕。動作輕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感。

“呃…”姚廣孝喉嚨里發出干澀嘶啞的聲音,想說話,卻只覺口中苦澀,渾身如同被拆散了架,沒有一絲力氣。

“醒了?”溫楚瑜停下動作,目光平靜地看向他,“感覺如何?別急著說話,先喝點水。”

她扶起姚廣孝的頭,將一個粗陶水杯湊到他唇邊。水溫恰到好處,帶著一絲淡淡的甘甜(加了微量蜂蜜和鹽的淡糖鹽水)。姚廣孝貪婪地啜飲了幾口,一股暖流順著干涸的喉嚨滑下,仿佛久旱的田地迎來了甘霖,四肢百骸都透出一絲活氣。

“多…多謝女施主…救命之恩…”姚廣孝聲音嘶啞微弱,眼神卻已恢復了清明,帶著洞察世事的深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打量著眼前的環境和救他的少女。這屋舍清雅,絕非普通農家。這少女衣著不俗,舉止從容,更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和…奇特的氣度。

“舉手之勞。”溫楚瑜放下水杯,語氣平淡,“大師如何稱呼?為何會暈倒在西山深處?”

“貧僧…法號道衍。”姚廣孝苦笑道。

“道衍?!”

轟——!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毫無征兆地、狠狠地劈在溫楚瑜的心湖之上!她端著水杯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杯中水面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仿佛有無數道閃電在她腦海中同時炸開,將那個塵封已久、卻重逾千鈞的名字——姚廣孝——瞬間照亮!

道衍!姚廣孝!靖難之役的總設計師!朱棣登上皇位最關鍵的幕后推手!攪動大明風云、奠定永樂盛世根基的黑衣宰相!

是他!真的是他!

溫楚瑜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臟泵出,瞬間涌遍四肢百骸!指尖微微發麻,連呼吸都有一剎那的凝滯!她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強行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內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啊!我救的竟然是姚廣孝!是那個以一己之謀,撬動整個大明乾坤的姚廣孝!

她看著眼前這個枯瘦如柴、氣息奄奄的僧人,歷史書頁上那個身披黑袍、智珠在握、眼神銳利如鷹的謀士形象,與眼前這張憔悴蠟黃的臉龐瘋狂地重疊、撕裂、再重疊!巨大的荒謬感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宿命感狠狠攥住了她!

西山荒野!瀕死之際!被我救下!

這難道是老天爺開的玩笑?還是…天賜良機?!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燎原:撬動歷史支點的鑰匙,此刻就握在我的手中!不,是躺在我溫府的床上!

巨大的震驚之后,是無與倫比的狂喜!一種近乎戰栗的興奮感瞬間淹沒了她!賈思忠的步步緊逼,父親的憂懼,溫府的困境…在此刻,仿佛都找到了一個絕地翻盤的突破口!一個足以逆轉乾坤的契機!

姚廣孝!靖難之役的幕后導演!只要他站在朱棣身邊,歷史的大勢就無可阻擋!而此刻,是我溫楚瑜,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是我給了他重燃野火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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