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3章 學生會燒烤攤(終章) —— 鑰匙與灰燼

  • 道秋雜文
  • 儲竹
  • 4616字
  • 2025-07-08 21:10:57

黃杰被帶走后留下的死寂,像冰冷的瀝青灌滿了病房。心電監護儀的“嘀嘀”聲空洞地敲打著,每一次都仿佛砸在林丹的心上。葉雨捂著胸口,咳得撕心裂肺,瑞林扶著墻,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那是一種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后捅刀的震怒與茫然。校保衛處的人神情嚴肅,低聲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留下一個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謎團。

林丹的目光落在黃杰病床凌亂的被褥上。枕頭下,似乎露出一個硬質的邊角。她走過去,輕輕掀開枕頭。

下面壓著的,不是藥瓶,也不是病歷,而是一個薄薄的、邊緣有些磨損的牛皮紙文件袋。袋子上沒有任何標記,只有一片刺目的、干涸的暗紅色血跡,形狀像一只扭曲的手掌印。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指尖觸到文件袋冰冷的表面,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拿起它,走到窗邊,背對著葉雨和瑞林,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封口。

里面沒有復雜的報告,沒有更多的賬本復印件。只有一張從標準病歷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面是黃杰那熟悉的、因虛弱而略顯顫抖的字跡。字跡在紙頁的褶皺和幾處暗紅的暈染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仿佛每一個字都是用血寫就的。

林丹:

當你看到這封信,說明你贏了。至少,贏了我這個擺在明面上的“鬼”。

別驚訝。從你第一次在陳巖的設備清單上看到“燒烤架支撐”開始,我就知道,以你的執拗和那雙太干凈的眼睛,遲早會挖到這里。我甚至…推了你一把。黃杰咳出的血?半真半假。舊傷是真,但那些“恰到好處”的發作時機,那些讓陳巖瞬間失色的“表演”,是我刻意引導的煙霧彈。憤怒,絕望,怨毒…都是我演給你看的劇本。我需要你憤怒,需要你不顧一切地往下挖,需要你把火燒到我身上。

為什么?因為憑我黃杰一人,撼不動真正的根。那個盤踞在學校深處,吸食著無數個“學生會燒烤攤”養分的龐然大物。

陳巖?他不過是個擺在臺前的跳梁小丑,一個被貪婪蒙蔽、又被恐懼馴服的可憐蟲。他背后的“李主任”——李國棟,后勤處的實權副主任,才是真正的操盤手。那些虛高的“龍涎香”調料費、那些巧立名目的“維護費”、“激勵金”,最終流向的,根本不是我的口袋,而是李國棟那個深不見底的私人小金庫,以及他背后那張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

我為什么知道?因為我曾是這張網里一顆自以為聰明的棋子。為了那個該死的團委秘書處副書記的位置,我替他處理過一些“賬目”。我以為只是小打小鬧,直到我親眼看到那張觸目驚心的“年度校舍小型維護工程”的假合同,金額之大,足以讓整個學生會經費相形見絀!直到我發現學校采購的劣質教學設備,價格是市價的三倍!直到我看到本該用于貧困生補助的錢,變成了某些人子女出國留學的“贊助費”!

這所學校在爛掉,林丹!從根子上爛!像一棵外表光鮮,內里卻被蛀空的大樹!李國棟只是露出的最大一根毒蔓,他背后牽扯的校董、某些職能部門負責人…才是真正的病灶!他們用無數個“陳巖燒烤攤”當幌子,一點點掏空學校的資源,把這里變成他們的提款機!學生會的混亂和腐敗,只是冰山一角,是這系統性潰爛的一個縮影!

我試過舉報,用最隱秘的匿名信。石沉大海。那些信件像投入了無底深淵,甚至招來了警告——我的病歷被動了手腳,一些關鍵的檢查報告“不翼而飛”。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力量太小了。我扳不倒他,反而會把自己徹底碾碎,連帶著可能牽連無辜的人。

所以,我選擇了最危險的路:以身入局,引火燒身,做那個點燃導火索的“鬼”。

我故意縱容甚至引導陳巖的貪婪,讓他那個愚蠢的燒烤攤成為最扎眼的靶子。我幫他做賬,留下那些看似指向我自己的、實則漏洞百出的痕跡(比如那模仿我筆跡的白條),就是為了讓你在查陳巖時,順藤摸瓜“挖”到我。我需要一個足夠分量、足夠“合理”的犧牲品,來引爆這顆炸彈,引起最高層的震動,讓李國棟無法輕易壓下去!

陳巖的倒臺是第一步,我的“暴露”和垮臺,才是真正撕開黑幕的開始。只有當我這個“隱藏的毒蛇副主席”被揪出來,當團委秘書處甚至更高層的人親眼目睹內部的背叛和腐敗,他們才會真正重視,才會不得不徹查!這盤死棋,需要一顆棄子來激活全局。我,就是那顆棄子。

林丹,我知道這很殘酷,利用了你,利用了你的原則和憤怒。但我別無選擇。我的時間不多了(那咳血,不全是裝的)。你是唯一一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又有足夠韌性和能力把火繼續燒下去的人。扳倒陳巖和我,只是斬斷了毒蔓的枝葉。李國棟和他背后的根須,才是目標。那筆“龍涎香”的錢,那個神秘的“興隆批發部”,都是指向李國棟的鐵證鏈上最關鍵的一環!

文件袋里,還有一枚小小的U盤。密碼是你的學號后六位。里面有我這些年收集到的、關于李國棟及其關聯方違規操作的所有原始記錄、錄音片段、以及部分資金流向的蛛絲馬跡。證據還不夠完美,不足以直接釘死所有人,但足以撼動他的根基,足以讓上面不得不成立專項調查組!

現在,鑰匙交給你了,林主席。

點燃這把火,燒穿這腐朽的穹頂!

把這所學校的膿瘡,徹底剜出來!

別讓我白死(無論是名譽還是身體)。

——黃杰(一個失敗的理想主義者,一個最后的復仇者)

又及:小心李國棟。他心狠手辣,關系網極深。春暉的恐懼是真的。那個消失的“李”…就是他。

信紙在林丹手中簌簌顫抖。冰冷的憤怒、巨大的震撼、被利用的刺痛、以及對黃杰那份孤注一擲的悲愴的復雜情緒,如同滔天巨浪將她淹沒。她終于明白,黃杰最后那怨毒眼神下深藏的,是近乎絕望的托付。他把自己變成了祭品,只為在她手中點燃焚毀黑暗的烈焰。

她顫抖著從文件袋里摸出那枚小小的銀色U盤,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林丹…?”葉雨虛弱的聲音帶著擔憂和困惑傳來。

林丹猛地回身。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眼底深處,那點冰冷的火苗已經徹底燃燒起來,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她將信紙小心折好,連同U盤緊緊攥在手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葉雨,瑞林,”她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淬了火的鋼釘,“立刻聯系團委書記和校長,還有…紀檢部門最高負責人。就說,學生會前任副主席黃杰,實名舉報后勤處副主任李國棟,涉嫌重大職務侵占、貪污及操縱校內采購,證據確鑿,涉及金額巨大,且有系統性腐敗嫌疑。請求…立即立案調查!我們手上有原始證據鏈!”

葉雨和瑞林倒吸一口冷氣,徹底被這爆炸性的信息震懵了。

---

后勤處副主任辦公室。厚重的紅木辦公桌后,李國棟靠在寬大的真皮座椅里,手里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扳指。他年約五十,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面容保養得宜,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只是眼神深處,偶爾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與陰鷙。桌上放著一杯熱氣裊裊的上好龍井,旁邊是一份攤開的、關于“學生會近期風波及人員處理建議”的報告草稿。

敲門聲響起,不疾不徐。

“進。”李國棟的聲音平和,帶著慣有的溫和腔調。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預想中的下屬,而是林丹。她穿著整潔的校服,脊背挺得筆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如同深潭寒冰,直直地看向他。

李國棟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驚訝,隨即被完美的笑容取代,放下扳指,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哦?林丹同學?稀客啊。找我有事?是為學生會辦公設備損壞申請維修經費?還是為了黃杰同學的事情?唉,真是沒想到啊,小黃這孩子,平時看著挺老實,竟然…”他惋惜地搖搖頭,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痛心。

林丹沒有走近,就站在門口,聲音清晰而冰冷,穿透了辦公室里氤氳的茶香:“李主任,黃杰托我給您帶句話。”

李國棟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眼神銳利了幾分:“哦?小黃?他現在…還好嗎?有什么話不能等出院再說?”

“他說,”林丹一字一頓,目光如刀,“‘龍涎香’的味道,后勤處倉庫里還存著不少吧?‘興隆文體’的張老板,托他問候您,問那筆尾款,什么時候結清?”

“哐當!”李國棟手中的茶杯蓋失手掉在桌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臉上的從容瞬間崩裂,溫和的面具被撕開,露出底下鐵青的猙獰!那雙精明的眼睛里,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兇戾的光芒!

“你…你胡說什么!”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怒而尖利走調,手指著林丹,微微顫抖,“林丹!你這是誹謗!污蔑領導!誰指使你的?是不是黃杰那個瘋子?他…”

“李國棟主任!”林丹毫不退縮,反而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凜然的氣勢,“是不是誹謗,您心里清楚!黃杰留下的東西,足夠讓紀委的同志和您好好聊上幾天幾夜了!您以為您藏得很好?您以為犧牲一個陳巖,再逼瘋一個黃杰,就能高枕無憂了?”

她猛地從書包里拿出那個牛皮紙文件袋,高高舉起,袋子上那片暗紅的掌印在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看看這個!這是黃杰咳著血留下的!您猜里面是什么?您猜猜,‘興隆文體’那個空殼公司的賬本復印件,現在在誰手里?您猜猜,您指使黃杰修改的那幾筆工程款流向,錄音在不在里面?!”

李國棟的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灰,身體晃了晃,頹然跌坐回椅子上,像一只瞬間被抽空了所有氣力的癩蛤蟆。他死死盯著那個文件袋,仿佛看到了索命的符咒。林丹話語中透露出的具體細節,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刺破了他所有的僥幸。完了。黃杰那個瘋子,竟然真的留了后手!而且,竟然交給了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女學生!

“你…你想怎么樣?”李國棟的聲音徹底失去了底氣,只剩下嘶啞的恐懼和一絲垂死掙扎的兇狠,“林丹…你還年輕…前途無量…把東西給我…條件隨你開!保送?獎學金?甚至…畢業后的好去處?我都可以…”

“我想要,”林丹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至極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您和您背后那些人,為你們這些年吸食的每一分不義之財,付出代價!我要這所學校腐爛的根,被徹底挖出來,曝曬在陽光之下!”

她不再看李國棟那絕望灰敗的臉,決然轉身,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門外,團委書記、校長、以及兩名穿著深色夾克、神情冷峻的陌生男人(顯然是紀檢人員)正靜靜地站在那里,顯然已經聽到了里面所有的對話。他們的臉色同樣凝重無比。

林丹將手中的牛皮紙文件袋,連同那枚小小的U盤,鄭重地交到了為首那位紀檢人員的手中。

“所有證據,都在里面。舉報人黃杰,實名。”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卻蘊含著千鈞之力。

李國棟辦公室的門,在她身后被紀檢人員緩緩關上。里面隱約傳來李國棟失控的咆哮和什么東西被掃落在地的碎裂聲,但很快,就被更嚴厲的呵斥聲壓了下去。

走廊里一片寂靜。校長和團委書記看著林丹,眼神復雜無比,有震驚,有后怕,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林丹沒有停留,她挺直脊背,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向樓梯口。窗外,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天際,如同燃燒的火焰。

她走到樓下,在一處無人的角落,從書包最深處,掏出了那本被陳巖的油污、滅火器干粉以及黃杰的血跡反復浸染玷污的——原始賬本。那本記錄著最初混亂、貪婪與不作為的骯臟源頭。

沒有猶豫。她掏出打火機。

“咔嚓。”幽藍的火苗竄起,貪婪地舔舐著賬本卷曲的頁腳。火焰迅速蔓延,將那些扭曲的數字、狂放的簽名、油污的痕跡、干粉的白漬、暗紅的血點…統統吞噬。橘紅色的火光映在她冰冷的瞳孔里,跳躍著,如同涅槃的鳳凰。

紙張在火焰中蜷縮、焦黑、化為片片帶著火星的灰燼,隨風飄散,如同無數只黑色的蝴蝶,飛向逐漸沉落的暮色,飛向李國棟辦公室那扇緊閉的窗,飛向這所學校每一個隱秘的、需要被照亮的角落。

林丹看著最后一點火星在指尖熄滅,只留下掌心一點灼熱的余溫和一撮細碎的灰。

她拍了拍手,將灰燼徹底揚散在風里。

抬起頭,望向校醫院的方向,那里亮著幾盞昏黃的燈。

“黃杰,”她低聲說,聲音消散在晚風里,卻帶著千鈞的承諾,“火,已經點起來了。剩下的路…”

她沒有說完,只是轉過身,背對著那飄散的黑灰和即將到來的、必然席卷整個學校的風暴,步伐堅定地向前走去。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直,像一把出鞘的利劍,刺破了沉沉的暮色。

“現在,該我去當那把鑰匙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沁水县| 科技| 镇康县| 宜兴市| 安达市| 漳浦县| 莲花县| 集安市| 赞皇县| 出国| 宾川县| 封开县| 利川市| 德化县| 乌拉特中旗| 杭锦旗| 子洲县| 西充县| 根河市| 茶陵县| 调兵山市| 霍城县| 治县。| 临泽县| 临海市| 凤翔县| 双辽市| 溧水县| 东丽区| 旅游| 江山市| 新化县| 靖远县| 高州市| 讷河市| 高青县| 安平县| 都匀市| 田东县| 华坪县| 嘉禾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