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茉茉深吸了一口氣。

她抬起頭，目光沒有再看黃雪兒，而是同樣落在了遠處跳躍的炭火上，像是在對著溫暖的火焰傾訴。

“那個時候，黃雪兒特別喜歡交新朋友。”

“但同時……”她頓了頓，語氣帶著點小小的委屈和困惑。

“她還不太樂意我和其他同學關系太好……”她小心翼翼地補充。

“小林循嗎？”

林循指了指自己。

“有嗎？”黃雪兒一副聽別人故事的表情，微微皺眉，似乎在努力回想。

“聽聽！”程紳立刻抓住了重點。

他咽下嘴里的肉，聽得很樂：“‘重力雙標’啊老姐！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喜歡交新朋友就行，葉茉茉有個其他朋友就不樂意了？”

他精準地提煉了核心矛盾。

黃雪兒被噎了一下，瞪了程紳一眼，沒說話，只是悶頭咬了一口雞翅。

葉茉茉沒有理會這個小插曲。

她喝了口飲料，繼續說道：

“她很喜歡和我開玩笑，說一些聽起來很離譜、但是我總會相信的話……”

“可我愿意被她騙到，我覺得這是她在乎我的一種表達形式。”

“她爸爸媽媽也很喜歡我，來學校里接她，看到我都會笑瞇瞇地跟我打招呼……”

“我們一起攢錢買了動畫片里出現的那種小車模型，一人一輛，她的是黑色的，我的是粉色的。”

“那個時候，我其實還偷偷地在父母不在家的時候看過電視，持續了好多次。”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壓低了聲音。

“怕電視后面太燙被發現，我還學著用濕毛巾給電視降溫……”

“噗嗤……”聽到她這話，連黃雪兒都忍不住輕笑出聲。

給電視機降溫是很多小孩小時候干過的事，她也不例外。

不過她倒是沒想過，原來眼前乖巧的少女也會干這種事情。

“還有一次……”葉茉茉繼續說著，聲音更輕了。

“她買到了一對很帥的掛飾，是鎖和鑰匙的造型……她問我想要哪一個……”她的目光看向黃雪兒。

“我說想要鑰匙……她就把鑰匙給了我，自己留了鎖。”說到這里，葉茉茉停頓了一下。

“可是……我當時看出來了，她其實也想要鑰匙的。”

“后來……我父母也放我去過她家玩，她也來過我家……”

她描述著那些串門的細節，兩個小女孩擠在一起看漫畫，分享零食，或者只是安靜地待著。

“她在別人面前，總是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在我面前……她會跟我說她的煩惱，她不喜歡哪個老師，她想要什么新玩具，她跟父母鬧別扭了……”

“她曾經，和我拉過勾，說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這個約定，我只跟小林循，還有她一起做過。”

話音落下。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有炭火“噼啪”的爆裂聲、隔壁桌的喧嘩、和烤串在鐵架上發出的“滋滋”聲，

程紳默默地悶了一大口啤酒，沒再繼續吱聲。

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眼神里多了幾分難得的認真和感慨。

青梅竹馬的情誼，一輩子的約定……

即使是他這樣大大咧咧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黃雪兒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手里拿著半串烤蘑菇，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突如其來的沉重，讓林循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令人尷尬的沉默：“后來你們也見過面吧？那個時候怎么樣？”

林循試圖將話題引向更接近矛盾核心的時間點。

葉茉茉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第一次是初一。”她回憶著。

“我去補習班的路上，遇到她了……”她的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不過……她當時好像因為青春期，變得有點……懷疑友誼？”

她斟酌著用詞：“她跟我說了一些這方面的事，關于新朋友，還有過去部分朋友的……感覺她心情不太好。”

“后面還有幾次……有幾次，我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在街上以及商場里見到她了。”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那個時候，我自己的狀態也不太好，很不好……”葉茉茉沒有具體描述那時候的情況，但那份壓抑感仿佛透過話語傳遞了出來。

“我們后面雖然也加了微訊，但是基本沒聊過天。”

“誒？老姐好像……還挺愛聊天的啊？而且為啥你們那么晚才加聯系方式啊？”程紳忍不住插了一句，帶著點疑惑看向黃雪兒。

他認識的黃雪兒在網絡上可是個話匣子。

“……”黃雪兒沒有說話，只是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她的眼神有些空茫。

氣氛再次變得有些凝滯。

林循看向葉茉茉，眼神帶著鼓勵和催促：“那你現在怎么想的？對于這些事，你有什么想問的？”

“我……”葉茉茉的身體瞬間繃緊了，手指緊緊攥住了杯子。

【該怎么開口……】

【直接問嗎？會不會太唐突？會不會讓她討厭？】

【她會不會為難？】

【怎么開口……】

【可我答應林循了。】

炭火噼啪，時間仿佛被拉長。

程紳和林循都屏住了呼吸。

黃雪兒也放下了酒瓶，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餐盤上，但緊繃的下頜線暴露了她的在意。

終于，葉茉茉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她抬起頭，像是下定了畢生最大的決心，目光不再躲閃地望向黃雪兒。

她的聲音很輕，在嘈雜的燒烤攤里甚至有些微弱，但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力氣，帶著一種易碎的顫抖，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黃雪兒……”

她停頓了一下，隨后繼續開口。

“你后來……為什么對我冷淡了？”

“我想知道原因……”

“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管是什么情況……我想知道原因……”

【就算結局不是和好……】

【就算童年時光再也回不去……】

【就算當初拉勾的諾言沒辦法實現……】

【就算這段友誼……從此徹底結束……】

【就算如此……】

“就算是不好的、讓人難過的原因，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