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稍微坐直身體，她知道不止她一個人這樣做。

比起銀鈴早有準備的“驚喜”，她們顯然更重視比之更早聲名在外的林咕。

她收緊拳頭低聲呢喃：“阿林前段時間跌傷了腿，不知好全了沒有。”

林咕在圓臺中央站定，一手抬起一手放至頰邊，輕輕吐息放空心神，將全部精力集中于感知上。

空靈的簫與清冷厚重的古琴交織響起。

月娥立即驚愕的看向樂師：“怎會是冬鶴？”

是搞錯了嗎？

“竟然是練習曲，林咕終于意識到不可能一直靠著那張臉吃飯，準備打好根基了？”

“我倒是覺得也許是不想丟人，冬鶴便是街面上的孩子都會來一段，選這段如何能看出真實水準。”

“還真讓銀鈴捏到軟柿子了。”

月娥惱怒的轉頭看向小聲落井下石的幾人：“你們休要胡說！阿林身上有傷，選簡單一些的也情有可原。”

“諸位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別被簡單的練習曲比過去吧！”

一聲小小的驚嘆響起。

幾人同時轉頭看向捂著嘴唇的嬌小女子。

她被幾人看得一怔，小聲說：“阿林好厲害啊。”

出言嘲諷的幾人下意識扭頭。

在自上而下籠罩下來的光線里，那道白色的身影雙腿輕點地面，隨著裙擺飄逸的飛揚，竟然真的如同飛起的鶴。

她的姿態并不十分柔和，而是典雅而緊繃的緩緩落地。

月娥松了口氣：“難怪穿了這樣的衣裙，這樣的鶴曲還是第一次見。”

也不知道阿林私底下練習了多久。

“……練習曲再好不也是練習曲。”

有人不甘心的說。

她們沒有離開金縷閣雖有不舍之意，更多的卻是更現實的考量，離開了金縷閣她們進入其他地方也不一定能得到現在的待遇。

不如繼續待在閣中。

月娥唇角的笑意微斂，注視著那道纖細的身影，靜靜等待。

她總覺得阿林不該只是如此。

下一秒乘風而起的鶴在驚呼中重重跌落，又靈巧的躍起，漂亮的姿態掩蓋了剛才的失誤。

嚴棘握著酒杯的手微微收緊，抬手制止了雪君叫停的動作，視線落在她的雙腿上。

隨著手背上輕飄飄的觸感同樣變得輕飄飄的心臟落了下來。

腿上有傷？

林咕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閉上了眼睛，體力迅速消耗而加快的心跳震耳欲聾，沉下的心神卻在充足的靈氣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吐納吸收靈氣的速度緩慢，但她對靈氣的感知卻十分敏銳。

靈氣會隨著修士的呼吸吐納朝她聚集，而吸收不了的靈氣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圍繞著她的漩渦。

舞姬們毫無所覺，只隱約瞧見偶爾纏繞著那人腰肢飄過的霧氣，眨了眨眼又幻覺般消失不見。

“好香。”

不知是誰不自覺的囈語。

比清心蓮更加淺淡的香氣的隨著那人越來越快的舞姿溢滿小廳。

她們被引領著代入奇異的境遇當中，世界安靜下來，繁雜的思緒漸漸遠去，看著那人足尖輕點身形飄逸的飛到半空。

所有不甘妒忌與緊張都逐漸遠去，只余下一片安詳與寧靜。

林咕終于找到了被斥在身體周圍越發濃郁的靈力，憑借直覺“踩”了上去。

靈氣歡呼著將她送入空中。

太慢了，樂曲已然進入尾聲。

她抿唇嘆息，踩著靈氣用疲憊的身體完成最后一跳，膝蓋上針刺一樣的疼痛這時才送入腦海。

林咕感受到似曾相識的疼痛，心神一松，竟然失去了對靈氣的感知與操控，徑直跌落下去。

月娥第一個從恍惚中醒來，仿佛經過一場異樣舒適的睡眠，她定睛望去，卻看到令她心驚的畫面。

“阿林！”

她猛然站起來卻也為時已晚。

一陣風從她身旁飄過。

林咕開始下落就拼命調動靈氣，但三米不到的距離太短，沒等她成功就已經快要接近地面。

她心中哀嘆的閉上了眼睛。

腰間卻被人穩穩托了一下，耳邊又是一陣細微的鈴聲，肩膀被人提起豎著放在地上。

林咕站穩身體看向嚴棘：“……謝謝。”

嚴棘背身離開，空著的大掌緊握成拳，回到紗簾后重新戴上手套，語氣漫不經心：“不客氣。”

他將手在眼前張合了一下，饒是戴上手套，散發著寒意的蛟皮也無法驅散那股仿佛能侵染的清香。

林咕捂著加速跳動的心臟見他沒有讓她繼續過去的意思，腳步匆匆的跑回原來的位置坐下，手指搭在膝頭緊握成拳。

月娥驚喜的眼神觸及她落在膝蓋的手，轉變為擔憂：“可是前段時間的舊傷還未好？”

“舊傷未愈居然還敢瞞著所有人透透練習這樣的……”

她思索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描述，干脆用神奇概括。

“……這樣危險的技術也不怕出事！”

林咕心里一松，只是原身以前的舊傷嗎？

她冷靜下來安慰月娥：“也是我第一次嘗試，剛才能成功也是巧合，下次等我膝蓋好了就不會了。”

“還有下次！”

月娥擔憂又欣喜的看著她：“你有這樣的技巧，開場或是壓軸非你莫屬了，可兩日后你的傷撐得住嗎？”

*

“撐不住。”

女醫從藥箱中取出一副銀針，看著林咕發紫腫脹的雙膝嘆了口氣：“本就體弱舊傷未愈又有寒氣的入體，如今又添新傷。”

“除非找到上宗的醫師出手，否則最快要休息一旬才能演出。”

林咕看著兩只刺猬似的膝蓋，她吸著氣躺平，體內的能量不多還在嚴棘那里消耗了不少，現在要省著用。

“上宗的人啊。”

她腦海里忽然跳出一張臉。

以及那雙將她拽出地獄的粗糲雙手。

懷中訊鏡微顫。

她摸出來就看到唐清音歡快的臉：“我和二師兄來天離啦，阿林你要不要出來逛逛。”

林咕和她身后的笑得一臉爽朗的男修對視一眼，又默默撇開。

這就是那個看唐清音與其他男主相處嫉妒得發狂，最終變態的二師兄明越輝嗎？

她癱著臉心中一橫迎男而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