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窗外。

沈明淵正安靜地看著屏幕上的數據。

“局長！目標精神波動異常穩定！正在與所有心核建立深度鏈接！”一名技術人員激動地匯報道。

“心核的負面能量指數正在以每秒3.7%的速度下降！天吶！這簡直就是神跡！”

只見那純白的實驗室內。

林夏的身體周圍，浮現出十幾道虛幻的光影。

那些光影，正是每一枚心核原來的主人。

他們臉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在林夏散發出的、看似平和的力量下，漸漸舒展、平復。

仿佛一位技藝高超的心理醫生，正在撫平他們靈魂的創傷。

而那些心核本身，也正在發生著驚人的變化。

那層令人心悸的藍色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重新變回了最純粹的、璀璨的、如同鉆石般的白光。

它們停止了“哭泣”。

它們被“治愈”了。

沈明淵看著這一幕，金絲眼鏡后的那雙眼睛里，閃過滿意的光芒。

然而，他沒有看到。

在他眼中的“凈化幻象”之下，在那片只有林夏和“紅衣”能看到的黑暗深淵里，一場饕餮盛宴，正進行到最高潮！

“還……不夠……”

林夏的靈魂，已經被那純凈的能量光點滋養得無比壯大，甚至隱隱散發出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而他的左眼，那片盤踞的黑霧，也變得愈發濃郁、深邃，仿佛隨時能將現實都拖入其中。

他吞噬了所有的悲傷。

而就在他準備吞噬最后一枚、也是怨念最深重的一枚心核時。

異變，陡生！

那枚心核之中，一道與其他怨念截然不同的、充滿了決絕與守護意志的意念，竟主動沖破了林夏的防御，狠狠地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那不是一段記憶。

而是一個坐標。

一個……用生命最后的執念，刻下的求救坐標。

林夏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幅畫面。

一個他無比熟悉，卻又感到無比陌生的地方。

舊書齋。

畫面里，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正被兩名SERA的特工死死按在地上。

而在他面前，玄影那只總是高高在上的黑貓，正蜷縮在一個能量牢籠里，發出痛苦的嘶鳴，它的身體，正在被某種力量，強行分解、剝離。

【別碰它……】畫面中的男人，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絕望的嘶吼【它……只是想回家……】

而他的身后，站著一個同樣年輕的、戴著金絲眼鏡的沈明淵。

沈明淵微笑著，一腳踩在了那個男人的頭上，用一種惋惜的語氣，輕聲說道：

“林教授，你的才華，不該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情感上”

“你看，你的妻子已經為你做出了明智的選擇，你，又何必執迷不悟呢？”

林夏，如遭雷擊！

林教授！妻子！

那個被踩在腳下的男人，是他的父親！

那個為了保護玄影而被SERA抓走的男人，就是他的父親！

而他那從未謀面的母親，竟是……主動背叛了家庭，投靠了SERA？

轟！！！

一個深埋了十幾年的、他從不敢觸碰的巨大謎團，就以這樣一種血淋淋的方式，被猛然揭開！

“呃啊啊啊啊！！！”

林夏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他猛地睜開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憤怒的咆哮！

一股混雜著深淵之力和剛剛吞噬的海量怨念的黑色風暴，從他身上轟然爆發，瞬間將整個實驗室的儀器全部震成了齏粉！

觀察窗外的沈明淵，瞳孔，驟然收縮。

“失控了？”

不，不對。

他看著林夏那雙已經徹底被血色和黑暗吞噬的眼睛，臉上露出了笑容。

“原來，你也有……逆鱗啊”

“看來，真正的清洗，現在，才剛剛開始”

“轟！！！！”

這不是爆炸。

這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坍縮。

以林夏為中心，整個特級封存實驗室的空間，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的、濕透了的紙盒，在一瞬間扭曲、變形，然后，被一股源自深淵的、純粹的黑暗與怨念，碾成了最基礎的粒子！

昂貴的精密儀器、加厚的防彈觀察窗、冰冷的合金墻壁，都在這股絕對的力量面前，連一聲悲鳴都來不及發出，就悄無聲息地，湮滅了。

一片虛無。

整個地下十三層，除了林夏和他腳下那一小塊尚存的地板，一切，都消失了。

仿佛這里，從來就只是一片被遺忘的、亙古的黑暗。

而在這一切混亂與毀滅的中心，林夏，像一尊正在蘇醒的魔神，緩緩地懸浮在半空中。

他那身柔軟的純白色囚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脖子上那枚銀色的抑制項圈，發出不堪重負的、凄厲的警報聲，上面的指示燈瘋狂閃爍，最終“啪”的一聲，炸裂，徹底失去了作用。

他緊閉著雙眼，臉上的表情痛苦而猙獰。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紋路，從他左眼的眼眶處瘋狂蔓延，如同活物般爬滿了他半張臉，甚至纏繞上了他的脖頸和手臂。

一股遠比溺亡碼頭時更加恐怖、更加原始的、混雜著“混沌之眼”與數十名靈契師臨死前怨念的黑色風暴，以他為中心，瘋狂席卷，將周圍的空間都撕扯出道道漆黑的裂縫。

觀察室外。

或者說，曾經是觀察室的地方。

沈明淵和他身后唯一幸免于難的副官，正被一層薄薄的、由影子構成的球形護盾保護著。

那副官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兩股戰戰，幾乎要癱軟在地。

而沈明淵，他只是靜靜地站著，那雙隱藏在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倒映著林夏那魔神般的身影，鏡片上，反射出的是一種……近乎于癡迷的、病態的狂熱。

沒有憤怒，沒有驚恐。

只有發現稀世珍寶時的，無盡的……欣賞與愉悅。

“真美啊……”他甚至發出了夢囈般的、輕聲的贊嘆。

“完美的失控，完美的能量形態……憤怒、仇恨、再加上那孩子本身的時間天賦”

“局……局長……”副官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再……再不阻止他，整個荊棘鳥研究所都會被他徹底從物理層面……抹除掉的！”

“慌什么”沈明淵的聲音依舊溫和。

“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在被打磨之前，總要先展現一下它最原始的……棱角”

“讓他鬧”

他仿佛一個胸有成竹的棋手，冷眼旁觀著棋盤上那顆失控的棋子，如何將整個棋局，攪得天翻地覆。

因為他知道，這顆棋子，最終，依舊會落回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