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在哭。

無聲地，卻又震耳欲聾地，向著這個世界傾瀉著無盡的委屈與絕望。

實驗室外，隔著厚重的防彈觀察窗，沈明淵雙手負后，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身后，一排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正襟危坐，每個人面前的屏幕上都閃爍著海量的數據，但氣氛壓抑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他們都感受到了，那些被局長視若珍寶的零件，此刻散發出的那股能把人活活逼瘋的負能量。

“咔噠”

通往實驗室內部的合金閘門無聲滑開。

兩名身材魁梧、全副武裝的特勤隊員，如同押解死囚的獄卒，將林夏帶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柔軟的純白色囚服，赤著腳，踩在冰冷的、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上。

脖子上那枚銀色的抑制項圈，像一條盡職的狗鏈，時刻提醒著他囚徒的身份。

“開始吧”

沈明淵的聲音，透過廣播系統，平靜地在實驗室內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你需要做的很簡單，林夏，進入這些心核的精神領域，找到那份不屬于它們的雜質，然后，用你的能力，將那段被污染的時間，抹掉”

“讓它們，回到最純凈、最完美的狀態”

林夏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穿過穩定場的能量光幕，落在了那些正在哭泣的石頭上。

他知道，沈明淵就在外面看著，像一個手握遙控器的觀眾，欣賞著籠中困獸的表演。

他知道，自己任何一絲一毫的異常，都可能給遠在另一間囚籠里的蘇瑤，帶去萬劫不復的折磨。

“我需要絕對的安靜”林夏開口，聲音嘶啞。

“還有，關閉穩定場，它的能量會干擾我的精神鏈接”

“哦？”沈明淵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玩味“你這是在……跟我們提條件？”

林夏沒有再看他，只是將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些心核之上，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某種病態的、近乎于饑餓的渴望。

“它們的情緒……很美味”

沈明淵，笑了。

那種笑容，是獵人看到獵物終于開始露出爪牙時的，欣慰與期待。

“準了”

他對著身旁的研究員，淡淡地吩咐道：“關閉穩定場，所有無關人員，退出觀察室”

研究員們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個讓他們精神備受折磨的地方。

巨大的實驗室里，只剩下了林夏一個人，和十幾枚正在散發著悲傷氣息的心核。

能量穩定場緩緩關閉，那股鋪天蓋地的、令人窒息的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

林夏就這么站在洪水的中心，非但沒有感到痛苦，反而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近乎于陶醉的表情。

他緩緩盤腿坐下，閉上了雙眼。

他的意識，沒有進入任何一枚心核的內部，而是主動敞開了自己靈魂的大門。

下一秒，他的精神，墜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深淵。

這里，是他左眼里的世界。

【夫君，開飯了】

一個帶著幾分慵懶與興奮的、屬于紅衣的女聲，在他的靈魂深處，幽幽響起。

林夏的意識體，在這片黑暗中緩緩睜開眼。

他看到，一個穿著鳳冠霞帔的紅衣身影，正優雅地坐在他面前，她伸出纖長的的手指，指向深淵的上方。

在那里，十幾道巨大的、散發著蔚藍色光芒的河流，正從虛無中倒灌而下，那是從心核里溢出的、最純粹的悲傷。

“你看”紅衣的聲音帶著一絲炫耀“這可是上等的補品，里面全是那些靈契師臨死前的不甘與絕望，大補”

“閉嘴”林夏的意識體，冷冷地打斷了她“我不是來跟你聊天的，我要做的是，吃了它們，但不能讓外面那個老變態，看出任何破綻”

“紅衣”咯咯一笑，那笑聲里充滿了魅惑與不屑：“夫君也太小看妾身了，你以為，我這百年的道行，是白修的嗎？”

她緩緩起身，那件華麗的血色嫁衣，在她身后鋪陳開來，竟化作一張巨大的、由無數怨念符文構成的……濾網。

“你只需要敞開了吃，把這些情緒全部吞噬”

“而我，會幫你把這些情緒中最核心的能量提煉出來，反哺給你，強化你的靈魂和這只眼睛”

“至于那些被剝離了能量的、純粹的信息……”她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我會將它們編織成一場完美的、符合他們預期的凈化幻象，投射到現實世界里去”

簡單說，就是林夏負責吃肉，她負責處理骨頭，順便再搞個“吃播特效”，給外面那群傻子看。

“合作愉快”

林夏不再猶豫。

他主動伸出自己的意識，迎向了那十幾道從天而降的“悲傷之河”！

轟！！！

海量的負面情緒，如同一場精神海嘯，轟然灌入他的靈魂！

【媽媽，我好疼……我不想死……】

【為什么！我明明只是想保護我的家人！】

【SERA！沈明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好孤獨……誰來……救救我……】

無數靈契師臨死前最絕望的哀嚎與詛咒，在他的腦海中炸開。

那份痛苦，足以讓任何一個A級靈契師瞬間精神崩潰。

但林夏，只是死死地咬著牙。

“不夠……還不夠！”他在心中咆哮“我要更多！我要把你們所有的痛苦，都變成……插向SERA心臟的刀！”

他放開了所有的防御，任由那股洪流將自己淹沒、撕扯。

而他身旁的“紅衣”，則發出了滿足而愉悅的嘆息。

那張巨大的怨念濾網開始高速運轉，一道道蔚藍色的悲傷洪流被吸入，經過提純、過濾，最終化為兩種截然不同的產物。

一部分，是晶瑩剔透的、散發著純凈而強大能量的無色光點，它們如同螢火蟲，紛紛揚揚地，融入了林夏那幾近破碎的靈魂，修復著他的損傷，壯大著他的本源。

而另一部分，則是灰黑色的、如同數據垃圾般的“信息殘渣”。

“紅衣”纖手一揮，這些“殘渣”便被巧妙地重組成一幅幅“凈化”的畫面，悄無聲息地，投射到了現實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