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又換了一個。

不再是那個空無一物的純白房間，而是一個更加精密的、由透明高強度晶體制成的圓形囚室。

林夏赤著腳，踩在冰冷的、會自動感應體溫和心跳的地板上。

“靈犀血契”的共鳴時斷時續，蘇瑤的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這份遠在天邊的痛苦，卻成了林夏在這片死寂中，唯一能證明自己還“活著”的坐標。

“吱呀”

囚室的門無聲地滑開。

沈明淵踱步而入，他依舊是那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像一位準備解剖珍稀樣本的病理學教授。

“看來你還沒瘋，不錯”他上下打量著林夏，語氣里帶著一絲公式化的贊許“你的精神韌性，比我預估的還要強一點”

“蘇瑤在哪？”

林夏開口“你把她怎么樣了？”

“她很好”沈明淵的回答輕描淡寫“只不過，她為你付出的代價有點大，靈魂本源虧空了大概百分之七十，普通的治療手段已經沒用了”

他走到林夏面前，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玩味地看著林夏臉上那不受控制的、因憤怒而抽搐的肌肉。

“不過你放心，我給她用上了最好的魂淵滋養液，雖然無法讓她恢復，但吊著命，還是綽綽有余的”

“你！”林夏的拳頭瞬間攥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你的那些朋友，膽子很大”

沈明淵仿佛沒有看到他的憤怒，自顧自地說道“在我眼皮子底下，給我最珍貴的原石，投了毒”

他側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夏。

“他們成功了，那些原石，現在變成了一堆只會哭哭啼啼的廢物，差點毀了我的一個實驗室”

“所以，現在我需要你，去幫我，清理掉這些討厭的雜質”

林夏死死地盯著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做夢”

“是嗎？”沈明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弧度。

他抬起手腕，在他那塊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腕表上，輕輕點了一下。

“嗡”

林夏面前的透明晶體墻壁，突然亮起，變成了一塊巨大的高清屏幕。

屏幕上，出現的正是荊棘鳥研究所里，那間遍地狼藉的特級封存實驗室。

以及……另一張冰冷的金屬手術臺上，那個被無數儀器和管線連接著的、毫無知覺的女孩。

蘇瑤。

“這是做什么！”林夏的心臟猛地一縮。

“只是一次小小的……懲罰”

沈明淵的聲音，溫和得像情人的低語“懲罰她的那些朋友，不該碰我的東西，也懲罰你……不該拒絕我”

他對著手腕上的通訊器，下達了指令。

“三號實驗體，精神應激測試，第一階段，開始”

話音未落，屏幕里，一名研究員按下了某個紅色的按鈕。

一道刺眼的、高強度的神經電流，瞬間通過連接著蘇瑤太陽穴的電極，狠狠地注入了她的身體！

“呃啊啊啊啊！！！”

林夏，與屏幕里那個無聲抽搐的女孩，在同一時間，發出了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那不是肉體的痛苦。

那是……靈魂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覺！

通過靈犀血契的連接，蘇瑤承受的所有痛苦，都被分毫不差地、甚至被放大了數倍地，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體猛地向后弓起，脖子上的抑制項圈因為檢測到劇烈的能量波動而瘋狂閃爍，釋放出強大的電流，與他體內那股撕裂靈魂的劇痛里應外合。

雙重的折磨，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停下……停下！”他嘶吼著，掙扎著，卻被那無形的痛苦死死釘在原地。

屏幕上，蘇瑤的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一行清淚從她緊閉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而那滴眼淚，狠狠地澆在了林夏的心上。

這是他的罪證。

是他無能的罪證。

是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想保護的人，因為自己而遭受無盡折磨的、無法辯駁的罪證！

“你看”沈明淵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青年，聲音里沒有絲毫憐憫。

“我早就說過，你我才是同類，林夏，那些所謂的感情、羈絆，都只會成為我們前進道路上，最可悲的、最無用的累贅”

“現在，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彎下腰，用那雙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睛，直視著林夏那雙因為痛苦而布滿血絲的眼睛。

“是選擇切斷這可悲的累贅，成為真正的、孤高的神？”

“還是，選擇帶著你的累贅，一起，在這無盡的痛苦里，沉淪下去？”

林夏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身體和靈魂的雙重劇痛，正在瘋狂地侵蝕著他的理智。

然而，就在他即將被這片黑暗徹底吞噬時。

一個幽怨的、帶著一絲冰冷與不滿的女聲，在他的靈魂最深處，悠悠響起。

【夫君……】

【你這般沒用的樣子，真是……難看】

是紅衣。

那個被他強行壓制下去的怨靈，因為他此刻極度虛弱的精神狀態，又一次蘇醒了。

【那個女人的死活，與我何干？】紅衣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屑【但，你是我選中的男人，怎能被這區區凡人，折磨成這副模樣？】

【你的痛苦，便是我的恥辱】

一股冰冷的、充滿了怨毒與高傲的能量，從他左眼的混沌深處涌出，像一道清涼的溪流，暫時壓制住了他靈魂中那灼燒般的劇痛。

林夏的神智，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看了一眼屏幕里，那個還在因為電流刺激而微微顫抖的蘇瑤。

又轉過頭，死死地盯住了沈明淵那張掛著勝券在握的、偽善的笑臉。

“你贏了”他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擠了出來。

“我……答應你”

沈明淵滿意地笑了，他直起身，再次按下了腕表。

屏幕里的電流刺激，停止了。

林夏的慘叫也隨之停止，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他沒有說出口。

但他已經在心里，對自己，也對那個在他身體里蘇醒的怨靈，立下了血色的誓言。

沈明淵……

你以為你贏了。

你錯了。

我確實會幫你清洗那些心核。

但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

我會用那女人的悲傷，用你的殘忍，用這世間所有的不公，去喂養我左眼的這頭野獸。

我會假裝合作，我會搖尾乞憐。

我會成為你最聽話的狗，最完美的藏品。

直到……

我擁有足夠的力量，將你連同你那所謂秩序的王座，一同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