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囪工地,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亂!
高達數丈的磚砌煙囪骨架,在熊熊烈火中發出噼啪的爆裂聲!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支撐的杉木腳手架和堆放在旁邊的桐油、麻絲等易燃物,火勢蔓延極快!濃煙滾滾,遮天蔽月!
工地上的民夫和看守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火驚呆了,驚慌失措地叫喊著,有人試圖去取水,但簡陋的水桶面對如此大火杯水車薪,更多人則驚恐地向后逃散。
“救火啊!快救火!”
“不行了!火太大了!”
“煙囪要塌了!”
混亂中,幾個身影正趁著夜色和濃煙的掩護,鬼鬼祟祟地向工地外圍潛逃!正是混入泥瓦匠中的青幫破壞分子!他們臉上帶著得手的獰笑。
“站住!”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陳遠帶著趙鐵柱等人如同神兵天降,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幾個青幫分子一驚,隨即面露兇光,紛紛抽出暗藏的匕首、短棍,怪叫著撲了上來!顯然都是亡命之徒!
“拿下!”陳遠眼神冰冷如刀!
趙鐵柱等人如同猛虎入羊群!他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精準!拳腳交擊聲、骨骼碎裂聲、慘叫聲瞬間響起!幾個照面,撲上來的青幫分子便被干凈利落地放倒,哀嚎著失去了戰斗力。
陳遠看也不看那些嘍啰,他的目光死死鎖住煙囪!火勢已蔓延到中層,支撐的杉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旦煙囪主體結構受損倒塌,不僅前功盡棄,更會造成巨大傷亡!
“鐵柱!帶人控制局面!組織還能動的人,用沙土!附近挖地基的沙土!給我往火源根部壓!阻斷火勢!”陳遠厲聲下令,語速快如爆豆!
“是!”趙鐵柱立刻執行。
陳遠目光如電,掃視著混亂的現場。他看到不遠處堆放著尚未使用的一批耐火磚和幾大桶用于拌灰的清水!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閃現!
他猛地扯下身上的深色外衫,沖到一個水桶旁,將整件衣服浸透!然后抱起幾塊沉重的耐火磚,用濕透的衣服一裹,扛在肩上!濕衣服的冰涼和耐火磚的粗糙沉重感瞬間傳來!
“東家!您要干什么?!”趙鐵柱看到陳遠的舉動,驚駭大喊。
“煙囪不能塌!”陳遠的聲音在烈火與濃煙中嘶吼,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他竟扛著濕衣包裹的沉重耐火磚,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沖向那烈焰熊熊、搖搖欲墜的煙囪底部!
“東家!”趙鐵柱目眥欲裂,想沖過去阻攔,卻被幾個試圖救火的民夫擋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逆火而行的身影攫住了!
濃煙嗆得人無法呼吸,灼熱的氣浪烤得皮膚生疼。陳遠咬著牙,憑借著懷表信息流提供的微弱熱量分布分析和自身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在燃燒的腳手架和墜落的火星中艱難穿行!濕衣服上的水分迅速蒸發,發出滋滋的聲響,灼熱感透過布料傳來!
他沖到煙囪底部火勢最猛、支撐結構最脆弱的一處!這里火舌狂舞,幾根承重的粗大杉木已被燒得焦黑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
“就是這里!”陳遠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猛地將肩上沉重的、裹著濕衣的耐火磚,狠狠砸向那幾根即將斷裂的承重木下方!用磚石代替木材,臨時支撐住關鍵節點!
砰!砰!砰!
沉重的耐火磚一塊塊被他用盡全力塞入燃燒的縫隙,壓在搖搖欲墜的承重點下!濕衣被高溫瞬間烤干、點燃,灼燒著他的手臂,但他恍若未覺!
“快!沙土!壓住這里!”陳遠嘶啞地吼著,聲音被火焰吞噬大半。
趙鐵柱終于帶人沖開阻礙,看到陳遠如同火人般在烈焰中搏斗的身影,眼眶瞬間紅了!“快!聽東家的!沙土!往東家指的地方倒!快啊!”
民夫們被陳遠這舍生忘死的一幕徹底震撼了!恐懼被一種莫名的悲壯與力量取代!他們嘶吼著,奮力將一筐筐沉重的沙土,拼命拋向陳遠指示的、火焰的根部!
沙土如雨落下,覆蓋在燃燒的木材和易燃物上,有效阻斷了空氣和火勢的蔓延!尤其是陳遠用耐火磚強行支撐住的關鍵節點處,火勢被迅速壓了下去!
火勢,終于被控制住了!
當最后一處明火被撲滅,只剩下滾滾濃煙和焦黑的殘骸時,陳遠才踉蹌著從煙熏火燎的廢墟中退了出來。他身上的衣衫多處被火星燒穿,手臂和臉頰被熏得黢黑,幾處皮膚有明顯的灼傷痕跡,頭發也被燎焦了一縷,整個人狼狽不堪。但他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煉過的寒星!
“東家!”趙鐵柱和幾個“影子”隊員沖上來,聲音哽咽。
陳遠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抬頭看向那雖然被熏得漆黑、多處焦痕、但主體結構在耐火磚的臨時支撐下依然倔強屹立的煙囪骨架,長長地、帶著濃重煙塵味地吐出一口氣。
煙囪未倒!工業的脊梁,未折!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張謇在護衛的簇擁下,策馬趕到!當他看到一片狼藉的現場、焦黑的煙囪、以及人群中那個雖狼狽卻挺立如松的身影時,這位素來沉穩的狀元公,眼中瞬間涌上了復雜的水光!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陳遠面前,看著對方手臂上明顯的灼傷和臉上的黑灰,嘴唇動了動,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沉重而真摯的三個字,深深一揖:“陳先生……辛苦了!”
這一揖,飽含了劫后余生的感激,更飽含了對眼前這個年輕人以血肉之軀捍衛工業根基的無上敬意!
陳遠看著張謇眼中閃爍的淚光和身后無數民夫、護衛投來的崇敬目光,心中那股因搏命而激蕩的熱血漸漸平復,涌起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與歸屬感。他抬手,想要扶起張謇,卻牽動了手臂的灼傷,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清冽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抖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陳先生!”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沈清秋在劉先生的陪同下,正快步跑來。她顯然是從張府得知消息后立刻趕來的,月白色的襖裙沾染了些許塵土,發髻也有些松散。當她看到陳遠那狼狽的模樣和手臂上的灼傷時,清麗的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那雙總是沉靜智慧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濃烈的驚慌與心痛!她甚至不顧周圍的目光,幾步沖到陳遠面前。
“你……你受傷了!”沈清秋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想要觸碰他的手臂,卻又怕弄疼他,纖細的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顫抖。她的目光緊緊鎖在陳遠被灼傷的皮膚上,眼中水光氤氳,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切與心疼,如同最柔軟的絲線,瞬間纏繞上陳遠剛剛經歷烈焰淬煉的心。
陳遠看著眼前女子為他失色的容顏,感受著她目光中那份純粹的擔憂,手臂上的灼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他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試圖安撫:“皮外傷,無妨。煙囪保住了。”
沈清秋看著他故作輕松的樣子,看著他臉上被煙火熏黑的痕跡,看著他被燎焦的發梢,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她強忍著淚意,深吸一口氣,迅速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布包里取出一個瓷瓶:“這是家傳的玉露生肌膏,對火傷有奇效!”她不由分說,小心翼翼地拉起陳遠未受傷的手,將瓷瓶塞進他掌心。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微微一顫。
陳遠握緊那帶著她體溫的瓷瓶,感受著掌心細膩的觸感和瓶身的微涼,再看向沈清秋那雙盛滿擔憂與倔強的眼眸,心中某個角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徹底融化了。冰冷的懷表貼在胸口,而掌心,卻握著這個時代給予他的,第一份真實的暖意。
張謇看著眼前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欣慰。他默默揮手,示意眾人退開一些,將這片劫后余生的空間,留給了這對在烈焰與陰謀中彼此靠近的年輕人。遠處,焦黑的煙囪骨架在晨曦微露中倔強挺立,如同這座新生工業城不屈的脊梁。而一縷更細膩、更堅韌的情感,也在廢墟與硝煙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