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軍那句“我信你！林顧問！”

砸進林默的耳朵里，伴隨著腦中那個冰冷界面的實時更新：【信任能量收集：1人（王建軍）】。

數字孤零零的“1”，卻像通了電，瞬間點燃了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香氣！

那霸道得近乎不講理的烤肉香氣，仿佛擁有了實體！它像一頭猙獰的油脂怪獸，從破舊不堪的老王燒烤店的門簾縫隙里猛撲出來，以橫掃千軍之勢，蠻橫地撕碎了雨水的腥冷、輪胎摩擦路面的焦糊、劣質香水混合汗水的氣息！

它對這條臨近傍晚、被細雨籠罩的市井街道，進行了一場單方面的、野蠻的征服！

“操！這他媽什么味兒？！”街對面理發店門口，叼著煙卷的托尼老師手一抖，一剪子差點給客人剃禿嚕瓢，燙著卷發的腦袋猛地轉向飄香的源頭，眼睛發直。

“日了狗了……真香啊！”公交站牌下，一個西裝革履的白領肚子不爭氣地發出一串雷鳴，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也顧不上去撿，伸著脖子使勁嗅，眼神貪婪得像餓了三天的狼。

香味是鉤子，無形，卻鉤著人的魂兒。幾個原本行色匆匆的路人，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踟躕著，猶豫著，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釘在那破爛、油污、塑料門簾還在搖曳的小店入口。

不知是誰最先動的。一個背著舊書包的學生，像是鬼迷了心竅，猛地調頭，直直沖過馬路。

書包在他瘦弱的脊背上拍打，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他渾然不覺。

他目標明確，動作甚至帶著一種朝圣般的虔誠，一把掀開了那油膩的塑料門簾！

香氣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更為兇猛地涌出！

轟！

這成了一個信號。遲疑的、被勾得抓心撓肺的人群，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水！

“老板！先給我來十串那個肋條肉！”

“等會兒！我先來的！這什么？聞著真絕了！給我每樣都來點！”

“加單！老板動作快啊！餓死了！”

小小的店面，很快被洶涌的人潮填滿。渾濁的空氣迅速被滾燙的、充滿油脂焦香的氣息徹底占領。十幾只手同時伸向柜臺上方簡陋的菜單牌，喧嘩的人聲蓋過了冰柜疲憊的嗡鳴和外面淅瀝的雨聲。

王建軍懵了。

他手里還抓著林默的胳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眼前這混亂、嘈雜、仿佛狂歡節一般的景象，讓他那張被煙火熏烤得溝壑縱橫的臉上只剩下茫然和難以置信的呆滯。

開店快十年了，生意最好的春節假期，也沒見過這陣仗！他感覺手腳僵硬，腦子里一片空白。

“老王！愣著干什么！火！肉！”林默猛地掙開老王鐵鉗般的手掌，聲音在巨大的喧囂里依舊清晰。

他動作麻利地一把推開已經傻掉的老王，自己抄起刷子，狠狠蘸進旁邊那桶他吩咐老王弄出來的渾濁、漆黑、散發出復雜濃烈氣味的老鹵醬桶里，毫不吝嗇地刷向鐵板上滋啦作響的肋條肉。

醬料遇上滾燙鐵板的瞬間，嗤啦作響，一股更加兇猛、復雜、層次豐富到幾乎讓人靈魂出竅的濃香轟然炸裂！這香氣帶著一種原始的霸道和粗獷的煙火氣，讓擠在狹小空間里的人們發出滿足的嘆息和更加狂熱的催促。

“來了來了！”老王被林默那一推驚醒了，骨子里軍人的本能壓過了震驚，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無比強烈！

他一把搶過林默手里的刷子，布滿疤痕和老繭的手在這一刻穩得出奇，動作快到模糊。下肉、翻面、刷醬、撒料……流程像瞬間刻入了骨髓，幾十年風吹雨打磨礪出的粗糲本能被徹底激發！他的眼睛里沒了茫然，只剩下一種近乎野獸般的專注和搏命！

效率驟然提升！一盤盤油亮焦紅、滋滋冒油、散發著致命誘惑的烤肉被飛快送出小小的操作臺。

店外早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蜿蜒如蛇，雨水也澆不滅食客眼中對美味的渴望，反而成了某種特殊的調味料。

林默退開一步，后背重重靠在那冰涼的冰柜門上，冰柜外壁的冷凝水瞬間浸透了他濕冷的外賣服，刺骨的涼意激得他一哆嗦。

大腦里尖銳的嗡鳴漸漸退去，被一種高速運轉、計算后的冰冷疲憊取代。

眼前是地獄廚房般擁擠混亂的場景，耳朵里灌滿了食客狂熱的叫嚷、老王嘶啞的應答、煎肉的滋啦作響、金錢掃描支付的電子女音……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帶著一股腥咸的汗味。

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精準地落在操作臺中央那鐵板上跳躍的油脂火星上。

他腦中那個冰藍色的半透明系統界面安靜地懸浮著：【臨時能力：美味暴擊（附加：香氣彌散+300%）】【剩余時間：23小時42分】。

能力有效！真實不虛！

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虛弱感和一種透支后的清醒——新手保護期送的“謊言成真”用掉了，每天只有三次寶貴的主動“畫餅”機會。

剩下的三次，要用在刀刃上！系統冰冷的警告言猶在耳：被質疑，能力會削弱；畫餅不兌現，未來將失去說服力！信任，是雙刃劍！

就在這一刻，小店門口突然爆發出一陣更大的騷動。

“家人們！老鐵們！看到這個隊伍沒有？瘋了??！”

一個身材高挑、妝容精致，穿著緊身亮片小短裙的年輕女孩舉著碩大的自拍桿和直播手機，以一個夸張的姿勢硬生生擠開隊伍前端，聲音亢奮得有些變調：“‘城市獵人小琪’現在給你們直播地獄級火爆現場！‘老王燒烤’！就是這兒！這隊伍比迪士尼熱門項目都夸張！為啥？就為這味！”

她叫艾小琪，在本地小有名氣的美食探店主播。

她是循著那霸道無比的香氣趕過來的，卻萬萬沒想到火爆成這樣！

巨大的流量密碼擺在眼前！她一邊對著鏡頭大喊：“家人們快看！就是這個香味！隔著屏幕你們聞到沒？”一邊舉著設備不管不顧地往店里硬闖。

“喂！排隊啊靚女！”后面的食客憤怒地嚷。

“我就拍一下！家人們，讓我擠進去看看廬山真面目！”艾小琪尖叫著，把鏡頭懟向油膩膩的操作臺，“快看！老板！還有這個……”

她的鏡頭下意識地掃過靠墻的林默。濕透的廉價黃色外賣服粘在身上，頭發凌亂滴著水，下巴上還有被蘇晴項鏈刮出的微紅印痕，整個人在這狂熱混亂的場景里，像一塊格格不入、被沖刷到角落的垃圾。

“靠！哪里混進來的外賣員？老板店里都忙瘋了還不趕緊幫忙送串兒！”

直播彈幕上瞬間飛過嘲笑，“這種地方怎么穿外賣服？擺拍的吧？”

“這哥們是來搞笑的？渾身滴湯帶水的！”

艾小琪的鏡頭根本沒在林默身上停留半秒。她的目標極其明確——香氣！熱度！流量！

她對著老王烤肉的背影一頓猛拍，還抓過一盤剛烤好、油光四溢的肋條肉，在鏡頭前來了個特寫。焦紅的肉塊滋滋作響，肥油點點滴落，上面裹著的深色醬料在特寫鏡頭下帶著一種魔性的誘惑力。

“家人們！看著沒？！看著沒？！這種成色！這個油花這個焦邊！還有這個醬料！我替你們嘗嘗！就嘗一口！”她把手機遞給旁邊的助理，自己抄起一串肉，張開涂著閃亮唇膏的嘴，狠狠擼了一大口。

就在肉串接觸她唇齒的剎那——

艾小琪的眼睛猛地瞪圓！瞳孔瞬間放大！

那不是做作的表演！

香！

無法形容的香！

炭火炙烤的油脂焦香、秘制鹵醬帶來的復雜醇厚咸鮮、混合著一點點刺激味蕾的微辣……粗暴地、不講道理地撞開了她的食欲開關！滾燙的肉汁在口腔里爆開，濃郁的復合香氣沿著口腔直沖鼻腔，再直沖天靈蓋！一股強烈的滿足感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矜持！

“唔——?。。　卑＄鞅粻C得吸氣，臉上瞬間泛起不正常的紅暈，眼睛卻亮得像燈泡！因為激動，她嘴里的肉還沒咽下去就對著重新拿回的直播手機含糊不清地大叫起來：

“瘋了！家人們！這味道絕了！！！絕了！??！爆裂?。∮钪鏌o敵好吃！我不吹牛逼！我吃過的所有燒烤在這面前都是弟弟！天花板！味道天花板啊啊?。。。　?

她幾乎是用喊的，帶著一種近乎失態的激動，完全不顧形象地對著鏡頭瘋狂安利。直播間人氣指數直線攀升，彈幕爆炸般滾過：

“？？？小琪瘋了？！”

“看她表情不像演的！媽呀真的這么好吃？”

“看餓了操！定位發來！”

“這老板娘還是老板？看著不像能烤出這東西的?。俊?

“旁邊那個外賣員小哥表情亮了……”

“有沒有人覺得那個老板手法有點東西？不像擺拍！”

艾小琪的直播像往滾沸的油鍋里倒了一盆冷水，熱度肉眼可見地飆升！在線觀看人數從幾萬瞬間跳到幾十萬！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

豪華公寓的頂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璀璨夜景，雨絲在玻璃上蜿蜒流淌。空氣里彌漫著名貴熏香和高級雪茄的氣息。

柔軟的真皮沙發上，陳浩懶散地靠在蘇晴光滑的肩頭，手里隨意刷著手機。他享受著蘇晴恰到好處的按摩，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蘇晴穿著絲綢睡裙，動作溫順，眼神低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陳浩的臉色。

奢侈品店的沖突似乎被刻意遺忘，她此刻的身份，就是一個新晉的、需要盡力討好的金絲雀。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微笑，都努力貼合著陳浩的喜好，隱藏著骨子里的算計和不甘。

她偶爾瞟向窗外雨幕的目光，空洞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怨毒。那家店，那屈辱的一幕，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恨林默的出現，恨他的寒酸讓她在陳浩面前蒙羞！更恨……恨那份搖尾乞憐時的卑躬屈膝。

突然，陳浩滑動屏幕的手指頓住了。他嗤笑一聲，慵懶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嘲諷，將手機屏幕隨性地轉過來，對著蘇晴。

屏幕上，正是“城市獵人小琪”的直播畫面。

畫面中央是老王布滿疤痕的手在烤架上飛快翻動，背景是擁擠喧鬧得不像話的小店。直播標題異常醒目：【燒烤之神？！‘老王燒烤’神秘醬料引爆味蕾！萬人排隊！】

但陳浩的手機屏幕焦點定格的，是混亂畫面邊緣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個人影——倚靠著冰柜的林默。

濕透的外賣服，凌亂的頭發，面無表情的臉，在一派火熱混亂中像一顆沉默冰冷的釘子。

“嘖，”陳浩聲音帶著貴族式的輕佻和不屑，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屏幕上林默模糊的身影，“這不是你那個廢物前男友嗎？”

蘇晴按摩的動作瞬間僵住了！笑容凝固在精心修飾的臉上，指尖下意識地掐進了陳浩睡衣的柔軟布料里！

她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個模糊的、穿著顯眼黃色外賣服的身影上！那個身影與幾個小時前在奢侈品店被鈔票拍臉、被所有人嘲笑的影像瞬間重疊！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臉上！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羞恥和狂怒的火焰猛地從心底竄起！

他怎么敢？！剛剛才當眾被踩進泥里，轉眼就出現在爆火的燒烤店角落？難道……那個破店的火爆和他有關？！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算個什么東西！

陳浩沒有錯過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怨毒和慌亂。他慢悠悠地收回手機，身體舒服地往下陷了陷，享受著蘇晴因震驚而停頓的僵硬按摩，輕飄飄地補了一句：

“一個滿嘴跑火車的騙子，靠點下三濫的手段蒙騙可憐的小商販吸引點眼球……呵?！彼鲁鲆粋€漂亮的煙圈，眼神像淬了冰，“也配翻身？”

煙圈在空中緩緩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