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子片周家的小屋，在1969年這個寒冬的夜里，被昏黃的煤油燈籠罩著。空氣里彌漫著玉米糊糊溫吞的香氣，混雜著燒炕柴火殘留的煙火氣。李素華坐在炕沿，就著燈光，手指靈巧地翻飛，將薄薄的木片糊上粗糙的紙殼，做成一個個簡陋的火柴盒。動作是重復了千百遍的熟練，但速度明顯慢了許多，帶著一種沉沉的疲憊。

“媽，歇會兒吧，燈暗，費眼睛。”我放下喝光的糊糊碗，看著母親鬢角在燈光下愈發顯眼的白霜，心頭像壓了塊石頭。家里的經濟，像這盞煤油燈，燈油快熬干了。我的工資剛發了不到二十塊，大部分都填了買糧的口子，剩下的幾塊，除了給鄭娟家買了半斤小米，還咬牙買了點燈油和鹽。母親糊火柴盒，一天下來，手指磨破，腰酸背痛，也換不回幾毛錢。爐膛里的煤球燒得小心翼翼，生怕多費一塊。

“不累，這點活算啥。”李素華頭也沒抬，聲音帶著點強撐的勁兒，“多糊一個是一個，開春還得給你爸寄點東西過去呢……貴州那地方，聽說冬天也陰冷陰冷的。”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還有你哥，兵團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飽穿暖……”話語里的思念和擔憂，沉甸甸的。

“媽，”我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力量，“爸和哥那邊，您甭太擔心。爸是老干部，組織上會照顧。我哥在兵團，年輕力壯，餓不著凍不著。開春……開春等他們津貼下來，肯定會往家寄錢的。”我刻意提了提“津貼”和“寄錢”，既是安慰母親，也是給自己打氣。按照劇情走向和記憶，周父在貴州三線雖然艱苦，但干部津貼相對穩定，周秉義在兵團也快熬出頭了。他們的匯款，將是這個家未來幾個月重要的支撐點，但現在，遠水解不了近渴。

李素華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糊盒子的動作似乎快了一點點，仿佛兒子的話給了她一點盼頭。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炕柜最底層。那堆用破麻袋包著的“寶貝”——那臺破爛收音機和系統獎勵的工具包，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我的心。涂志強陰魂不散的威脅，光明灰蒙蒙的眼睛，鄭娟強撐的疲憊笑容，還有母親手上被木刺劃出的紅痕……所有的壓力，都指向一個方向：錢！必須盡快打通變現的路子！

廢品站那條路暫時走不通了。涂志強那條毒蛇肯定盯著。百貨商店的“內部渠道”也因為他的攪和變得異常敏感。唯一剩下的、風險相對可控的，或許就是……光子片這片熟人社會本身。

第二天上班，我格外留意廠里的廢料堆。在系統【初級機械精通】的輔助下，我挑選了幾塊紋理漂亮、厚度均勻的松木和樺木邊角料，形狀各異，但都不大。下班后，再次鉆進那個廢棄的破棚子。這一次，目的更明確——做點真正能吸引人、能讓人掏錢的小玩意兒。

【初級機械精通（入門）技能激活…】

【目標：制作小型實用/裝飾木器…】

【方案檢索：建議：筆筒、簡易相框、小儲物盒、刻花掛飾…】

【工具適配：小型手鋸、砂紙、簡易刻刀（自制）、烙鐵（可利用）…】

意念流轉，圖紙清晰。我拿出那套系統獎勵的小型尖嘴鉗和斜口鉗，用鉗口小心地夾住燒紅的鐵釘，在冷水里淬出鋒刃，做成簡陋但足夠鋒利的刻刀。又用一塊廢鐵片和木棍做了個簡易的手搖小鉆。

昏暗的光線下，我凝神靜氣，雙手仿佛被無形的技能牽引著。鋸條穩穩地切割出需要的形狀，砂紙一遍遍打磨掉毛刺，露出木頭溫潤的原色和細膩的紋理。刻刀在木面上小心翼翼地游走，刻出簡單的花朵、象征吉祥的云紋，或者干脆就是工整的“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字樣。最后，拿起那根燒熱的鐵條（暫時當烙鐵用），在邊角或特定位置輕輕一燙，留下深色的、流暢的烙痕，增添幾分古樸的手工感。

專注讓時間飛逝。當我直起酸痛的腰，看著攤在破麻袋上的幾個成品時，棚子里已一片漆黑。一個打磨光滑、烙著云紋的松木筆筒；兩個小巧的、刻著五角星和“忠”字、邊緣烙了花邊的樺木相框（雖然這年頭照片稀少，但放張獎狀或畫片也行）；還有一個更費工夫的、帶簡易滑蓋的小儲物盒，盒蓋上烙著一只簡筆的和平鴿。

東西不多，但每一件都凝聚了心血和超越時代的“設計感”。在這個物資匱乏、審美單調的年代，這些帶著天然木紋和手工溫度的小物件，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怎么賣？直接擺攤？風險太大！涂志強和街道上那些“積極分子”可不是吃素的。我思索著，目光落在那個帶和平鴿的小盒子上。或許……從“內部需求”開始？

第三天中午工歇，我揣著那個最精致的小儲物盒，找到了木材廠庫房的老張頭。老張頭五十多歲，有點駝背，是廠里的老工人，為人忠厚老實，平時負責看管庫房和那堆廢料，對工友從廢料堆撿點“垃圾”回家燒火向來睜只眼閉只眼。

“張師傅，忙著呢？”我湊過去，遞上一根自己都舍不得抽的“經濟”牌香煙。

老張頭正蹲在庫房門口曬太陽，瞇著眼接過煙，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有點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小周啊？有事？”

“沒啥大事，”我憨厚地笑笑，從懷里掏出那個用舊報紙包著的小木盒，小心地打開，“張師傅，您看，這玩意兒……能用不？”

老張頭的目光落在那個光滑溫潤、烙著精致和平鴿的小木盒上，渾濁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他放下煙，接過來，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木面，又打開滑蓋看了看里面，掂量了一下。“喲？這……你自己做的？”他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

“嗯，”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瞎琢磨，用廠里不要的碎木頭頭子做的。我看您老愛抽旱煙，這碎煙葉子、煙袋鍋子啥的，沒個地方放，亂糟糟的。您看這盒子大小合適不？放點零碎東西也行。”

老張頭沒說話，又低頭仔細看了看那小盒子，特別是盒蓋上那只活靈活現的和平鴿烙畫，越看越喜歡。這年頭，誰家也沒啥像樣的擺設，這么個精巧的小木盒，看著就稀罕人。

“好小子！有這手藝？”老張頭嘖嘖稱奇，愛不釋手，“這可比供銷社賣的強多了！供銷社那都是機器壓的，死板！這多活泛！這鴿子……烙得真精神！”他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那……你這……想換點啥？”

“瞧您說的，”我趕緊擺手，“就是孝敬您老的。平時您老看顧著那堆廢料，我們拿點引火柴也方便。這盒子您要是看得上，就留著用，當個玩意兒。”

“那不成！那不成！”老張頭連連搖頭，臉上卻笑開了花，“公是公，私是私！再說了，你這手藝，費了心思的！”他想了想，壓低聲音，“這樣，小周，你這盒子，我挺稀罕。但我也不能白拿。你看這樣行不……”他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我家老婆子一直叨叨，說收音機壞了，刺啦刺啦響，收不著臺，找了幾回人都說修不好，零件也配不上，快成廢鐵了。你要是有這本事……能幫著瞅瞅不？要是能修好，這盒子我按……按兩塊錢跟你買！修不好，盒子我也不能白要你的，給你五毛錢料錢，你看咋樣？”

修收音機？！

我的心猛地一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系統獎勵的萬用表、焊錫工具，不正是為這個準備的？雖然那臺破海燕還沒敢動手，但眼前這臺能響的，至少說明核心是好的，只是有故障！

“行！張師傅！”我立刻拍板，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您把收音機拿來，我試試！不敢打包票，但指定盡力！修好了您看著給，修不好，這盒子送您！”

“爽快！”老張頭也高興了，立刻起身，“你等著，我這就回家拿去！那破玩意兒扔著也是扔著！”

沒過多久，老張頭就抱著一個沉甸甸的、蒙著灰的“紅燈”牌收音機回來了，比我從廢品站撿的那臺海燕看著新不少，只是外殼有幾處磕碰。

“就它！前兩年還好好的，今年開春就不行了，光響噪音。”老張頭把收音機遞給我。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個“貴重物品”。【初級機械精通】技能瞬間被激發！

【目標：紅燈牌電子管收音機（疑似中波段接收故障）】

【檢測到工具：簡易指針式萬用表、焊錫工具套裝…】

【啟動初步故障排查程序…】

腦中仿佛有清晰的電路圖展開。我深吸一口氣，拿出系統獎勵的簡易萬用表（外表做舊處理，看起來像個老物件），擰開收音機后蓋螺絲。一股陳舊的灰塵和淡淡的元器件氣味散發出來。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電子管、電阻、電容和纏繞的線圈，在1969年的我眼中，顯得既陌生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秩序感。

在老張頭緊張又期待的目光注視下，我屏住呼吸，按照系統提示的步驟，將萬用表的表筆，顫巍巍地搭在了一個標注著“中周”的線圈焊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