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弟子？”

周元伸手的動作微微一頓，心里生出一絲狐疑。

他只聽聞通過九竹山的入門考核，即可成為外門弟子，資質絕佳者或者表現優異，可以晉升內門。

這個雜役弟子是……

在其身后，領了帳篷還沒有走遠的其他少年，也開始竊竊私語，偶爾還會回頭打量一眼周元。

不遠處，一聲低喝忽然響起。

“紫菱！”

旋即安白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對周元微微拱手：“紫菱師妹這兩日心情不大好，還望師弟海涵。”

“方才她所說，師弟勿要放在心上，靈駒性情兇躁，你不熟悉它們的習性，這種事情做不來的。”

說罷，彎腰撿起一疊帳篷布遞給他。

周元伸手接過，遲疑道：“安師兄，不知這雜役弟子是……”他話未說完，就被安白出聲打斷。

“她一時失言，與你無關。”

“師弟可以離去了。”

周元沉默地點點頭，抱著帳篷轉身離開。

“下一個。”

安白朝后面的少年們招手，然后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黃衣少女紫菱自知做錯事，后續也不敢鬧幺蛾子，老老實實地干活。

待到其他人都離去后，安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紫菱一臉委屈地抬頭說道：“今日舟車勞頓，我不過想省點力氣，師兄何至于大動肝火？”

“他一個資質差勁的雜役弟子而已。”

“任婷護他，你也……”

安白眉頭深皺，差點氣笑：“誰管你這事了？”

“我問你，是否還記得出發前，陳師兄再三囑托，讓我們路上不要跟此人透露雜役弟子的事情？”

“你可還記得剛才自己說了什么？”

紫菱稍一思索，面色當即訕訕：“師兄，我……”

安白沒好氣地嘆息一聲，擺擺手道：“也罷，他聽到就聽到了，一個煉氣三層還能翻天不成。”

“倒是你。”

“我知道你因為任婷看此人不順眼，但你也說了，他不過是一雜役，回了外門還不是任由你撒氣？”

“何必非要急在一時。”

“任婷迂腐，你這般胡來，若是這人被靈駒傷到，她八成又要發作，你這不是給大家找不痛快嗎？”

“周元就是傷了、死了，也不算什么。”

“但任婷卻與你我自小一起在外門長大，相交多年，因為區區一個雜役，弄得感情生分未免不智。”

“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紫菱點點頭：“那等回到外門……”

“隨便你怎么收拾他。”看到她一副秋后算賬的表情，安白不禁倍感無奈，撂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他也是納悶，紫菱為何一定要跟周元過不去。

自己這一行五人，資質不算差，出身也好，家中長輩不是外門長老，就是擔任實權的執事。

積攢一些貢獻，晉升內門一事幾乎板上釘釘。

筑基有望，甚至可能成就金丹。

而周元，資質下等，又是與奴仆無異的雜役弟子，可能這輩子都摸不到煉氣后期的門檻。

于他們而言，和螻蟻何異？

大家此生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眼下這段路，紫菱心心念念要踩他一腳，安白實在無法理解。

換作是他。

恐怕連抬腳的興趣都沒有。

……

周元扎好帳篷后，看到任婷自潭邊走來，稍作猶豫后，上前請教剛才從紫菱口中聽到的“雜役弟子”。

片刻后，失望而回。

任婷的態度雖然頗為友善，但口風卻很緊，只是安撫了他幾句事在人為之類的話就匆匆離開。

對于這個結果，周元不算太意外。

不過，就算他們不說。

他自己也不是沒有了解的途徑。

當夜，子時一至，周元就從今天刷新的三個情報之一里，了解到他們忌諱莫深的雜役弟子究竟為何物。

月色如瀑。

幾縷調皮的星光從帳篷縫隙鉆來。

周元面無表情地和衣而坐，目光幽深、低沉。

“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怪不得陳飛在信中含糊其辭，只說走動關系，為自己弄到一個名額。”

“原來此名額非彼名額，是讓我到九竹山當牛做馬去了。”他嘿然冷笑，對陳飛此舉異常惱火。

周元其實并未見過此人，對他的印象全部來源于其父，聽著為人還不錯，沒想到背地如此心黑。

若是事情棘手難辦，大可直言無妨。

自己那天夜里冒險救人，一來，是因為事情因自己而起，二來，也是為了報答陳叔這些年的照拂。

本就不圖什么回報。

九竹山名額一事，也是陳叔事后主動提出。

可陳飛，直接在中間橫插一杠，一邊瞞著他爹，一邊糊弄自己，拿一個雜役弟子打發自己。

誠然。

縱是在九竹山做雜役，也比尋常散修強些。

但自己有技藝傍身，又不是一般的落魄散修，何苦放著逍遙日子不過，去當一個地位低下的雜役？

陳飛如果事先說明，自己還算承他一份情。

可如此欺瞞，卻是跟結仇沒區別了，等到塵埃落定，自己后知后覺發現不對，哪里還有后悔的余地？

“陳叔倒是不知情，可陳飛是他的親子，血濃于水，我縱然知曉此事，也不好拿去張揚。”

“承蒙他幾年照顧，不過先前救他一命，就已經不欠什么，再看在他的面子，此事我也不與陳飛計較。”

“如此，恩怨兩清。”

周元低低嘆息一聲，目光透過縫隙，望著外面的如墨夜色，隱約間可以看到火光跳躍。

那是守夜人取暖的篝火。

“待走出這片荒郊野嶺，就和他們分道揚鑣好了。”周元如此想道，帶著一絲薄怒進入夢鄉。

……

一場冬雪不期而至。

車轍碾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留下兩道長長的印痕，一路向路的另一頭延伸。

周元掀開簾望著漫天飄舞的雪花，不由微微蹙眉。

他早有去意，打算走出這片荒郊野嶺就離開，不成想計劃趕不上變化，連續半月還沒出去。

周元無奈，只能繼續留在隊伍中。

他雖然自忖有些手段，但也不想拿小命開玩笑……

轉眼一日過去。

馬車停穩，一個簡易的營地很快拔地而起。

影影綽綽的火光中，肉香很快彌散，眾人吃飽喝足，很快鉆進各自的帳篷補充體力。

山路崎嶇，難行得很。

一走就是半月。

對于隊伍中的大部分人來說，無疑是一場折磨，就連一心雄競的徐青，最近都安穩了不少。

當然，可能也跟周元選擇的不理睬政策有關。

帳篷中。

子時一到，周元條件反射般睜開雙眼，聽到附近寂寥無聲，這才心念一動，召出系統面板。

【今日情報已更新】

他隨手點開第一個，瞳孔當即不受控地放大。

入目，一片幽深的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