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燃燼余灰
書名: 萬界領主:從廢土到星穹作者名: 無奈的羊羔本章字數: 6218字更新時間: 2025-06-25 08:45:13
夜色如黏稠的墨汁,沉甸甸地裹著磐石領地。空氣里塞滿了燒焦的木料、糊掉的蟲尸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吸一口,肺管子都跟著發苦。
老莫蹲在林風那張草墊子邊上,手里攥著塊破布,想擦擦大人臉上凝結的血污和泥殼,手卻抖得厲害,半天也沒擦下去一點。林風的臉白得嚇人,像糊了一層劣質的石灰,嘴唇干裂翻卷,滲出的血絲都成了暗褐色。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起伏,只有湊得極近,耳朵幾乎貼上他口鼻,才能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游息。
那根取代了他右臂的晶蝎斷爪,此刻冰冷地搭在草墊旁的地上。紫金色的能量脈絡黯淡得如同燒盡的余燼,只剩下零星幾點微光,在金屬與血肉強行糅合的創口邊緣極其緩慢地明滅著。每一次微光的閃動,都牽扯著林風昏迷中緊蹙的眉頭,引得他身體一陣細微的抽搐。
“大人…”老莫嗓子眼堵得發慌,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您可得…撐住啊…”
他不敢碰那猙獰的接口,只把目光死死釘在林風胸前。那里,緊貼著皮膚的地方,那枚暗紫色的晶體正持續發出低沉而穩定的嗡鳴。嗡鳴聲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研究所里死寂的空氣,鉆進老莫的耳朵里。晶體內部的玄奧紋路流淌著幽幽紫光,如同活物般一明一暗,穩定地“呼吸”著。
更讓老莫頭皮發麻的是,他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冰冷的“吸力”,正從晶體中彌漫開來。這吸力貪婪地捕捉著研究所外戰場上散逸的一切——蟲尸里殘留的微弱生機、輻射污染源躁動的能量、死亡帶來的恐懼與絕望的精神殘渣…這些駁雜污穢的東西,化作一絲絲灰暗的、幾乎看不見的能量流,穿透簡陋的墻壁,無聲無息地被晶體吞噬進去。
晶體表面的紫光,隨著這些“養料”的匯入,似乎稍稍凝實、穩定了一分。
就在這時,老莫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眼前發黑,腳下發軟,差點一頭栽倒。他下意識地扶住旁邊歪倒的木架才穩住身體。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瞬間攫住了他,仿佛身體里最后一點支撐骨頭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這不僅僅是血戰后的脫力,更像是…靈魂深處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小塊。
他猛地喘了幾口氣,渾濁的老眼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塊晶體。難道是這東西在作祟?它在吸食大人的生機?還是…連同靠近大人的所有人的生機?
這念頭讓他遍體生寒。
“莫叔…”阿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同樣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沙啞,他拖著步子挪進來,手里捧著一個豁了口的破陶碗,碗底晃蕩著一點點渾濁的水,“…找到點水,先給大人潤潤嘴?”
老莫剛想點頭,目光掃過阿土端碗的手,瞳孔驟然一縮!阿土手臂上被血蛾酸液腐蝕的傷口邊緣,那頑固殘留的一線紫黑色——那是晶蝎王劇毒侵蝕的痕跡!此刻,在晶體無形力場的籠罩下,那絲紫黑色的毒素正極其緩慢地、如同被無形的鑷子夾起剝離,化作一縷比發絲還細的暗金能量,悄然匯入晶體吸收的漩渦!
老莫的目光猛地移回林風胸前。果然!在晶體穩定呼吸的紫光深處,極其隱晦地,多了一縷幾乎難以察覺的暗金色紋路!那顏色…和晶蝎王甲殼上的源質合金光澤如出一轍!
這鬼東西…它在剝離毒素!但也在吸收…吸收所有它能“吃”掉的東西,好的壞的,連同靠近它的人的精神力氣!
“別過來!”老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恐懼的尖利,猛地揮手擋開阿土遞過來的碗。
阿土嚇了一跳,碗里的水晃出來大半,潑在地上:“莫叔?怎…怎么了?”
老莫胸口劇烈起伏,看著阿土茫然又疲憊的臉,再看看晶體紫光深處那一縷不祥的暗金,喉嚨里像堵了塊燒紅的炭。他該怎么解釋?說這救了大人命的東西,可能也在悄無聲息地啃噬著所有人的根基?在這剛剛死里逃生、人心惶惶的時刻?
“…沒,沒什么。”老莫強行壓下翻騰的驚駭,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大人身邊…有點邪門。這水…先放一邊吧,大人現在…怕也喝不下去。”他指了指林風慘白的臉和干裂的唇。
阿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只剩下絕望的灰敗。他默默地把破碗放在旁邊一個翻倒的木箱上,水在碗底可憐地聚成一小洼。
“外面…怎么樣了?”老莫岔開話題,聲音依舊沙啞。
阿土抹了把臉,手上的血污和黑灰混在一起,更顯狼狽:“火…差不多都滅了。缺口用碎石頭和剩下的木頭勉強堵了一下,不結實,蟲子要是再來一波…”他沒說下去,意思不言而喻。“人…都找齊了。能喘氣的,算上輕傷的…十一個。”他聲音哽咽了一下,“阿石和鐵頭的…尸首…還在缺口那邊,燒得…燒得不成樣子了。”
“埋了吧。”老莫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天快亮了,趁現在…入土為安。”
……
天邊終于泛起一絲死魚肚般的灰白,驅不散廢土上空的陰霾,反而讓滿目瘡痍的領地更顯凄涼。
倒塌的木墻豁口處,焦黑一片。扭曲碳化的蟲尸和燒塌的木料、碎石混雜在一起,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空氣里那股混合著焦糊、蛋白質燒焦和血腥的惡臭,濃得化不開。
阿石和鐵頭的遺體就躺在豁口內側的焦土上。阿石蜷縮著,整個人幾乎被燒成了一團焦炭,只有懷里緊緊抱著的那半截火油罐的金屬箍圈,還勉強能辨認出形狀。鐵頭倒在他旁邊,身體被蟲群啃噬得殘缺不全,又被烈焰燒灼,面目全非。兩人的遺體旁,散落著幾塊從廢墟里翻出來的、相對完整的木板,權當棺槨。
幸存的十一個領民,包括兩個胳膊被血蛾啃得血肉模糊的拾荒者,都默默地圍在旁邊。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壓抑的喘息和偶爾難以抑制的抽泣聲在死寂中回蕩。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深深的疲憊、悲傷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老莫站在最前面,臉上的灼傷在熹微的晨光下更顯猙獰,像一塊烙上去的暗紅疤痕。他手里拿著一小塊相對平整的石片,想給阿石和鐵頭刻個名字,卻發現石片邊緣已經被他無意識捏得粉碎。他深吸一口氣,廢土上冰冷渾濁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
“阿石…鐵頭…”老莫開口,破鑼嗓子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從胸腔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好兄弟…走好!”他猛地彎腰,抓起一把混合著灰燼、血塊和焦土的泥土,狠狠砸在阿石焦黑的遺骸上。
“走好——!”幾個拾荒者跟著嘶吼起來,聲音里帶著哭腔和壓抑到極點的悲憤,紛紛抓起泥土拋灑下去。
泥土簌簌落下,覆蓋著殘破的遺體。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人群后面跌跌撞撞地擠了出來。是小石頭,阿石唯一的兒子,才七八歲的樣子,小臉上糊滿了眼淚鼻涕和黑灰,眼睛腫得像桃子。他撲到阿石的“棺木”旁,伸出臟兮兮的小手,徒勞地想去扒開那些落下的泥土,喉嚨里發出小獸般嗚咽的悲鳴:“爹…爹…”
一個拾荒婦人慌忙上前,想要把小石頭拉開:“石頭乖…別看了…你爹他…”
小石頭卻猛地掙脫了婦人的手,他不再去扒土,反而低頭在自己那件破得不成樣子的衣服里摸索起來。他掏得很急,很用力,小小的身體都在顫抖。終于,他掏出了一個用破布層層包裹的小東西。
他顫抖著雙手,一層層揭開臟污的破布。里面露出的,是一個只剩小半管渾濁液體的玻璃瓶——一支幾乎見底的抗輻射藥劑!瓶子邊緣還帶著干涸的血跡,顯然被主人無比珍視地收藏著。
小石頭雙手捧著那半支藥劑,如同捧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踉蹌著轉過身,不是走向他爹的墳,而是跌跌撞撞地沖向老莫。他仰起掛滿淚痕的小臉,眼睛死死盯著老莫,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尖利和一種不顧一切的執拗:
“莫爺爺…給…給領主叔叔!”他把那半支藥劑高高舉到老莫面前,小小的手臂因為用力而繃緊,“娘…娘走的時候…藏的…說救命用的!給領主叔叔!救他!他打蟲子!他…他替我爹…報仇!”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哭喊出來的,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和期盼。
周圍瞬間死寂。連風都仿佛停滯了。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半支渾濁的抗輻寧上,然后又齊刷刷地看向研究所那扇半塌的鐵門。那里面躺著氣息奄奄的領主,也躺著磐石領地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這半支藥劑,是一個孩子用他母親最后的遺物,押上的全部賭注。
老莫的嘴唇哆嗦著,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那道灼傷疤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他緩緩地、極其沉重地伸出手,粗糙寬厚、布滿裂口和污垢的大手,小心翼翼地、無比珍重地接過了那半支輕飄飄又重逾千斤的藥劑。冰涼的玻璃瓶身硌著他的掌紋。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說點什么,喉嚨卻像被砂石堵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他只能用力地、重重地對著小石頭點了點頭,那眼神沉得如同磐石領地下深埋的鐵礦。
他轉過身,不再看身后那兩座簡陋的新墳,也暫時撇開了填埋的職責,攥緊那半支藥劑,邁開灌了鉛般的雙腿,一步一步,無比堅定地走向那扇半塌的研究所鐵門。每一步落下,都像要把腳下焦黑的土地踏得更實一些。
研究所內,死寂依舊。林風如同沉在冰冷的深潭底部,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劇痛的碎片中飄蕩。那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從未遠離,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日夜不停地穿刺著他殘破的神經。晶蝎斷爪冰冷的金屬質感透過創口,源源不斷地傳來一種不屬于他的、暴虐而混亂的意志,像冰冷的潮水,試圖將他殘存的意識吞沒。
在這片混沌的黑暗里,一些破碎而狂躁的畫面驟然閃現,如同被雷電劈開的夜空:
——無邊無際的、流淌著紫黑色粘稠液體的巢穴深處,冰冷的巖石觸感緊貼著堅硬的甲殼腹部。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強烈饑渴在翻騰,渴望著新鮮的血肉和滾燙的能量…
——復眼中映出扭曲的光影,無數工蝎在粘稠的菌毯上忙碌穿梭,搬運著散發著輻射熒光的礦石碎片…一種絕對的統治感,一種對所有踏入巢穴范圍生靈的毀滅沖動…
——巨大的、覆蓋著厚重源質合金甲殼的蝎尾高高昂起,尾鉤尖端凝聚著足以腐蝕合金的幽綠毒芒,蓄勢待發…鎖定目標…撕裂!吞噬!
“呃…”昏迷中的林風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呻吟,身體猛地繃緊又癱軟下去,額頭上瞬間布滿冰冷的虛汗。那源自晶蝎王的暴虐本能碎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正試圖侵蝕他搖搖欲墜的意志。
【警告!載體意識遭受外部意志碎片(晶蝎王)沖擊!精神污染風險:高!】
【生物排斥反應加劇!神經負荷:臨界!】
【核心維生系統:能量汲取中…載體狀態:維持最低閾值…】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背景噪音,在他混亂的意識深處閃爍。
就在這時,研究所那扇扭曲變形的鐵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被老莫用力推開。他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身硝煙、血腥和焦土的氣息闖了進來,像一頭傷痕累累卻不肯倒下的老熊。他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草墊上的林風,看到大人臉上痛苦的神情和滿頭的冷汗,心猛地一沉。
“大人!”老莫幾步搶到草墊邊,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避開那根冰冷的晶蝎斷爪。他攤開粗糙的手掌,那半支渾濁的抗輻寧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如此脆弱,卻又承載著無法言喻的重量。“藥!小石頭…他娘留下的…抗輻寧!”他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希冀。
就在老莫攤開手掌,將藥劑遞向林風唇邊的一剎那,異變陡生!
林風胸前那枚一直穩定“呼吸”著的暗紫晶體,嗡鳴聲驟然變得尖銳急促!晶體內部流淌的紫光猛地暴漲,瞬間壓過了那縷新生的暗金紋路!一股比之前強烈數倍的無形吸力猛然爆發!
目標,赫然是老莫掌心那半支渾濁的抗輻寧!
嗡——!
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攫住了那小小的玻璃瓶!瓶身劇烈地震顫起來,里面渾濁的液體如同沸騰般翻滾起細密的泡沫!肉眼可見的、極其微弱的淡綠色光點,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紛紛從藥液中剝離出來,化作絲絲縷縷的能量流,瘋狂地涌向晶體!
“什么?!”老莫驚駭欲絕,下意識地就想握緊手掌護住藥劑。
然而,他的動作在晶體爆發的吸力面前顯得如此遲緩無力。只聽得“啵”一聲輕響,那半支珍貴的抗輻寧玻璃瓶,竟在他掌心憑空碎裂!渾濁的藥液混合著玻璃碎片四濺開來,淋了他一手!
而其中蘊含的那點可憐的、能對抗輻射污染的有效成分,早已被晶體貪婪地吞噬殆盡,只剩下毫無用處的渾濁殘渣!
晶體表面的紫光在吸收了這點微弱的“凈化”能量后,似乎更加凝練了一絲,嗡鳴聲也重新變得低沉穩定。而老莫的手掌,被藥液和玻璃碎片劃破,鮮血混著渾濁的液體滴落,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有一股冰寒徹骨的絕望從腳底直沖頭頂。
這鬼東西…它連救命的藥…都要搶?!
老莫僵在原地,看著掌心刺目的狼藉和血跡,又看看晶體那幽幽的紫光,最后目光落在林風依舊慘白昏迷的臉上。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幾乎將他吞噬。大人…難道真的沒救了嗎?
就在這絕望的死寂中,研究所外突然傳來一聲變了調的驚呼!
“莫叔!不好了!水…水窖!”
是阿土的聲音,充滿了極致的驚恐!
老莫猛地一個激靈,從巨大的打擊中強行掙脫出來。水!磐石領地的命脈!他霍然起身,甚至顧不上擦掉手上的污血和碎玻璃,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撞開搖搖欲墜的鐵門沖了出去!
他跟著跌跌撞撞跑來的阿土,沖到領地角落那個用厚木板和防水布草草掩蓋的地窖入口。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鐵銹腥甜和微弱甜膩腐爛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比戰場上的血腥味更令人作嘔。
掀開蓋板,地窖里的景象讓老莫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幾天前還清澈見底、被他們視若珍寶的儲存雨水,此刻竟然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黏稠的紫黑色!水面如同沸騰般翻滾著細密的氣泡,散發出濃烈的腥甜和腐爛氣味。更恐怖的是,借著地窖口透下的微弱天光,可以看到水面下,一些指甲蓋大小、半透明的東西正隨著水波的翻涌若隱若現——那是…晶蝎的卵!它們在污染的水中搏動著,如同…一顆顆微小而邪惡的心臟!
完了。
老莫眼前一黑,一個踉蹌,幾乎栽進這恐怖的毒水里。食物早已耗盡,水源是他們熬下去的最后希望,如今…這希望變成了劇毒的陷阱!他猛地想起晶蝎巢穴深處那粘稠的紫黑色菌毯…那蝎王臨死前噴濺的毒液…還有那枚被大人帶回來的蝎卵!
“是…是那蝎卵!”阿土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崩潰,“肯定是…蟲群沖進來的時候…污染了…或者…或者就是那枚卵…它自己…化了!”
一股冰冷的絕望,比廢土最凜冽的寒風還要刺骨,瞬間席卷了老莫全身。他扶著地窖口冰冷的木板邊緣,粗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看著那潭翻涌的紫黑色毒水,看著水下搏動的蝎卵,看著身后廢墟上僅存的、面如死灰的十一個領民…
沒有水。沒有藥。大人命懸一線。黑蛇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
磐石領地,真的…走到絕路了嗎?
……
與此同時,距離磐石領地數里之外,一座風化的巖石山脊頂端。
一個裹著臟污灰褐色斗篷的身影,如同禿鷲般蹲踞在嶙峋的巖石陰影里。他手里舉著一架用廢棄瞄準鏡和金屬管粗陋拼湊的單筒望遠鏡,鏡片對準的,正是磐石領地那滿目焦黑的豁口和內部死寂的廢墟。
望遠鏡視野里,清晰地映出老莫等人圍在地窖口那絕望崩潰的身影,以及地窖里翻涌的紫黑色毒水。也映出了研究所那扇半塌的鐵門。
斗篷下,一張如同刀削斧劈、布滿風霜刻痕的瘦削臉上,緩緩咧開一個無聲而殘忍的弧度。露出的牙齒黃黑,如同野獸。
“嘿…”一聲低沉沙啞的冷笑從斗篷下逸出,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冰冷的嘲弄,“蟲子…啃得真干凈啊,磐石…這下真成‘碎石頭’了。”
他放下單筒望遠鏡,動作麻利地從身后解下一個狹長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解開油布,露出一把結構復雜、透著冰冷殺氣的重型機弩。弩身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弩臂粗壯,弦索緊繃。他將沉重的弩身穩穩地架在面前一塊平整的巖石上,動作熟練而穩定,顯然是個老手。
機弩的望山再次對準了磐石領地,焦點,赫然鎖定了研究所那扇半塌的鐵門方向。
“林風…蟲子沒啃死你?”斗篷人喃喃自語,聲音如同毒蛇吐信,“那就讓老子…再送你一程!黑蛇老大…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他枯瘦的手指,緩緩地、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扣上了冰冷的弩機扳機。弩槽里,一支閃爍著幽藍淬毒寒芒的特制三棱破甲箭,蓄勢待發。
山風嗚咽著掠過光禿禿的山脊,卷起地上的沙礫,發出鬼哭般的聲響。斗篷人如同融入巖石的陰影,只有那架指向磐石心臟的冰冷弩機,在漸亮的天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而在磐石領地內,那處被紫黑色毒水浸泡的地窖深處,渾濁的水面之下。一枚比其他卵稍大、外殼上隱隱流轉著一絲暗金光澤的晶蝎卵,搏動的節奏似乎比其他同伴更加有力。
噗通…噗通…
如同一個在尸骸與絕望中孕育的、微小而邪惡的新生心臟,等待著破殼而出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