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塔頂層的空氣因魔力波動而嗡嗡作響。艾莉西亞站在由粉筆和銀粉繪制的復雜法陣中央，雙手平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塞琳娜要求她嘗試一種新的元素融合——將四種基礎元素同時引導至平衡狀態。

“不要強迫它們，“塞琳娜的聲音從法陣外傳來，“讓它們自然交融，就像溪流匯入大河。“

艾莉西亞深吸一口氣，感受體內的魔力流動。自從剪發明志后，她的魔法進步神速，仿佛卸下了某種心理枷鎖。水晶項鏈貼著她的皮膚，傳來穩定的清涼能量，幫助她控制躁動的魔力。

“火、水、風、土...“她輕聲念誦，四種顏色的光團在掌心上方逐漸成形。

紅色、藍色、綠色和棕色的能量相互纏繞，形成一個緩慢旋轉的球體。艾莉西亞能感受到每種元素的“性格“——火的熱情、水的柔韌、風的自由和土的沉穩。以往練習時，她總是試圖用意志力強行控制它們，但今天，她嘗試塞琳娜教導的新方法——傾聽。

“很好，“塞琳娜的聲音變得遙遠，“現在，嘗試與它們對話...“

艾莉西亞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那個四色光球。奇妙的是，她似乎能聽到微弱的“聲音“——不是真正的語言，而是一種純粹的情緒交流。火元素歡快地跳躍，渴望釋放；水元素溫柔包容，尋求平衡；風元素捉摸不定，難以捕捉；土元素固執堅定，拒絕改變。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她在意識中說道，“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為了理解。“

四股能量突然同時震動，然后——某種前所未有的和諧出現了。光球的旋轉變得平穩，四種顏色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像調色盤上的顏料般自然交融。艾莉西亞感到一股強大的能量從光球流入她的體內，與水晶項鏈的能量產生共鳴。

“塞琳娜！“她驚喜地睜開眼，“我做到了！它們——“

話未說完，一股劇烈的疼痛突然從胸口炸開。水晶項鏈變得滾燙，四元素能量瘋狂涌入她的身體，遠超承受能力。艾莉西亞尖叫一聲，雙膝跪地，視線被刺目的白光淹沒。

“艾莉西亞！“塞琳娜的驚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世界在旋轉、扭曲、分解。艾莉西亞感覺自己被撕成無數碎片，又被重組。當視野再次清晰時，她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熟悉的街道上——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空氣中彌漫著汽車尾氣和食物的混合氣味。

原世界。中國。她的家鄉。

“我...回來了？“艾莉西亞低頭看向自己，心臟幾乎停跳——她穿著穿越那天的T恤和牛仔褲，胸前平坦，手臂肌肉分明。男性的身體。

但當她抬手摸臉時，觸感卻不像記憶中那樣粗糙。皮膚更光滑，下巴沒有胡茬，甚至連身高似乎都比記憶中的程楓矮了幾厘米。

街角的玻璃櫥窗映出他的倒影——一張介于程楓和艾莉西亞之間的臉。男性特征明顯，卻帶著女性的精致；短發，但發質柔順黑亮；身材修長，沒有明顯的肌肉線條。就像是...兩個人的完美融合。

“這是什么情況...“他喃喃自語，聲音也是中性的，既不像程楓的粗獷，也不像艾莉西亞的柔美。

路上的行人匆匆走過，沒人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投以異樣的目光。艾莉西亞——或者說這個新的存在——站在原地，試圖理清思緒。他是被魔法送回來的？為什么身體變成這樣？塞琳娜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嗎？

最重要的是——現在該去哪里？

本能驅使他走向記憶中的家。穿過三條街道，拐進熟悉的小區，電梯上到12樓。站在1203室門前，他的手懸在半空，遲遲不敢敲門。

如果母親開門，會認出他嗎？他現在既不是程楓，也不是完全的艾莉西亞，而是一個奇怪的混合體。

深吸一口氣，他輕輕敲門。

沒有回應。

再敲，依然寂靜。對門的鄰居探出頭，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找誰啊？“

“程...程楓家。他們是住這兒吧？“

鄰居皺眉：“程楓？哦，程家的孩子啊。他們搬走快三個月了，高考后不久的事。“

搬走？三個月？那正是他“失蹤“的時間。“知道他們搬哪兒去了嗎？“

“不清楚。“鄰居搖搖頭，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那孩子出了車禍，植物人還是怎么的。他父母受不了打擊，賣了房子帶他去國外治療了。“

植物人？艾莉西亞的心沉到谷底。所以原世界的程楓并沒有消失，只是失去了意識？那現在占據他身體的是誰？

“謝謝。“他機械地道謝，轉身離開。

走出小區，陽光刺得眼睛發痛。他需要更多信息，而只有一個地方可能提供答案——學校。

市一中的校園依舊熙熙攘攘，正值課間，學生們在走廊和操場上嬉戲打鬧。艾莉西亞混在人群中，沒人對這個陌生人投以特別關注。他憑著記憶走向高三教師辦公室，透過窗戶，看到了班主任李老師正在批改作業。

敲門，進入。李老師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是...？“

“我是程楓的...表弟。“他臨時編造身份，“家里讓我來拿他的一些學習資料。“

李老師的表情從疑惑轉為同情。“啊，程楓的事我們都很難過。那么優秀的孩子...“她搖搖頭，從抽屜里取出一把鑰匙，“他的儲物柜還沒清空，你去看看吧。三樓右手邊。“

“謝謝老師。“他接過鑰匙，又忍不住問，“老師，程楓他...現在怎么樣？有人見過他嗎？“

李老師嘆氣：“上周王磊幾個同學去探望過，說還是老樣子，沒醒過來。不過...“她壓低聲音，“有個奇怪的事，護士說有時候他會說夢話，用女聲，還自稱艾莉西亞。大概是腦損傷導致的吧。“

艾莉西亞如遭雷擊。程楓的身體在醫院，而意識...是穿越到了異世界，成為了她？那現在這個混合體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儲物柜里只有幾本舊課本和一張籃球隊合影。照片上的程楓笑得陽光燦爛，手臂搭在王磊肩上。那個曾經的自己，現在躺在醫院里，而他的意識卻在一個女性身體中生活著。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語，手指撫過照片。

突然，一陣熟悉的眩暈感襲來。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如同被攪渾的水。他下意識抓住儲物柜門，但觸感已經變得虛幻。

“不，等等！我還沒——“

世界再次分解重組。

艾莉西亞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魔法塔的地板上，塞琳娜焦急的臉懸在上方。

“感謝星辰！“法師松了口氣，“你消失了整整三分鐘！“

“三...分鐘？“艾莉西亞掙扎著坐起來，“我感覺至少過了三小時...“

塞琳娜扶她靠墻坐好，遞上一杯冒著熱氣的藥茶。“喝下去，穩定魔力。“

艾莉西亞順從地喝下藥茶，溫熱的液體流過喉嚨，帶來一絲平靜。她低頭確認——女性的身體，艾莉西亞的身體。但那段回到原世界的記憶清晰得不可思議。

“塞琳娜，“她聲音嘶啞，“我剛才...回到了我的世界。“

法師的銀白色眼睛驟然收縮。“詳細說。“

艾莉西亞將經歷一五一十道來，包括程楓身體的狀態、鄰居和老師的話，以及最令人震驚的——程楓夢中會以女聲自稱艾莉西亞。

塞琳娜聽完沉默良久，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時空魔法...比我想象的更復雜。“她最終說道，“看來兩個世界的你同時存在，只是意識發生了交換。“

“交換？“艾莉西亞抓住這個詞，“你是說...程楓身體里的意識是...？“

“很可能是這個世界的艾莉西亞公主原本的靈魂。“塞琳娜站起身，走向書架，“這解釋了為什么你能如此完美地適應這具身體——它本來就是為你的靈魂準備的。“

艾莉西亞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她不是“占據“了別人的身體，而是參與了一次奇妙的靈魂交換。兩個世界的兩個生命，互換了存在方式。

“那我剛才的狀態...既不是程楓也不是艾莉西亞...“

“是過渡態。“塞琳娜抽出一本古籍，“靈魂穿越時空界限時的暫時形態。你現在的身體和靈魂已經完全融合，所以回歸時會呈現混合特征。“

艾莉西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纖細、白皙、無疑屬于女性。但內在的某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她不再感到分裂，不再為“背叛“男性身份而愧疚。程楓和艾莉西亞都是她，只是不同世界的不同表現。

“這意味著...我再也回不去了？“這個問題脫口而出，但令她自己驚訝的是，語氣中沒有恐懼，只有平靜的好奇。

塞琳娜放下書，直視她的眼睛。“你想回去嗎？“

艾莉西亞沒有立即回答。她想起醫院里那個昏迷的程楓，想起父母賣房帶他出國治療的決心。那個世界有她的過去，但這個世界...有她的現在，或許還有未來。

“不。“這個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現，“我在那里已經有人照顧了。而這里...“她撫摸胸前的魔法水晶，“有需要我的人。“

塞琳娜的表情罕見地柔和下來。“明智的選擇。不過...“她話鋒一轉，“這次意外穿越證實了我的猜測——你的天賦確實與空間魔法有關。四元素平衡加上空間親和力，這正是元素女皇艾爾莎德拉的特征。“

“那個能創造空間的古代女皇？“

“不僅如此。“塞琳娜的聲音變得低沉，“傳說她能在不同世界間穿梭，甚至短暫地融合它們。“

艾莉西亞的心跳加速。這是巧合嗎？還是某種更高層次的安排？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獲得與傳說中女皇相似的能力...

“阿爾伯特知道這一點嗎？“她突然想到。

塞琳娜的表情變得警惕。“不確定，但他對空間魔法異常關注。如果他知道你的潛力...“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艾莉西亞站起身，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魔力比穿越前更加平穩充沛，仿佛那次經歷不僅沒有消耗她，反而帶來了某種提升。

“我需要見雷奧納德。“她突然說，“關于霍恩海姆的水晶，他一定知道更多。“

塞琳娜點頭同意。“明智。但首先，我們必須確保阿爾伯特不知道你今天的事。如果他發現你有空間魔法潛力...“

“月圓之夜。“艾莉西亞想起之前的線索，“還有兩天。無論阿爾伯特在計劃什么，我們必須在之前做好準備。“

離開魔法塔時，夕陽已經西沉。艾莉西亞沒有直接回城堡，而是去了花園的玫瑰亭。她需要時間整理思緒，而這個地方總能給她平靜。

月光下的藍玫瑰泛著銀光，如同她胸前的水晶。艾莉西亞輕撫花瓣，想起雷奧納德摘花給她的情景。那時的她還在為身份困惑，為感情掙扎。現在，雖然問題沒有完全解決，但內心卻出奇地平靜。

“原來我一直都在...“她輕聲自語，“在兩個世界，以不同的方式存在。“

這個認知帶來一種奇特的解脫感。她不必放棄程楓的記憶和特質，也不必拒絕艾莉西亞的身份和責任。她可以是一個全新的存在——融合了兩個世界、兩種性別的獨特個體。

回到臥室，艾莉西亞站在鏡前，長久地凝視著里面的黑發少女。少女的眼中不再有困惑和恐懼，而是平靜的接納。

“無論你是誰，“她對自己說，“你都值得活下去，好好地、真實地活下去。“

水晶項鏈在月光下微微閃爍，仿佛在回應這個誓言。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莉娜慌亂的敲門聲：“殿下！塞琳娜大師讓您立刻去魔法塔！那個囚犯死前說的話...他們破譯出來了！是關于月圓之夜的！“

艾莉西亞深吸一口氣，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轉身向門口走去。無論阿爾伯特在策劃什么，無論月圓之夜將發生什么，她都已做好準備面對。

這一次，不再以程楓或艾莉西亞的身份，而是作為完整的、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