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足協杯四強抽簽儀式的前一天。

市里最高檔的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內。

楊主任，華夏足協“國腳考察小組”的副組長，正愜意地躺在按摩浴缸里，享受著助理小李為他遞上的冰鎮果盤。

這是他來江城的第三天。

這三天，他過得比在BJ上班舒坦多了。

江城俱樂部這邊，安排得那叫一個妥妥帖帖。

吃的，是本地最頂級的私房菜。

喝的，是存了三十年的茅臺。

玩的，是本地最高檔的KTV和洗浴中心，里面的服務員，一個個都水靈得不行。

楊主任很滿意。

他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走到哪里，都被人當成“欽差大臣”一樣供著的感覺。

“小李啊，”楊主任拿起一顆葡萄，慢悠悠地放進嘴里，“江城這個地方，不錯嘛。人杰地靈，俱樂部也懂事。”

助理小李站在一旁，點頭哈腰地賠笑道：“是是是，楊主任您來了，他們敢不懂事嗎？”

“嗯。”楊主任舒服地哼了一聲，“不過嘛，光懂這些面上的事，還不夠。”

他瞥了一眼小李。

“有些更深層次的‘覺悟’，他們好像還沒領會到啊。”

小李心里一凜，立刻就明白了楊主任的意思。

這兩天，俱樂部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但就是沒人提什么“關鍵”的事。

那個俱樂部總經理，天天陪著笑臉，嘴上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但就是不見任何實際行動。

“主任您放心，”小李趕緊說道，“我已經跟他們總經理暗示過了，他說今天下午，等您去基地考察完，晚上一定安排個‘深入交流’的飯局，好好跟您匯報一下工作。”

“嗯，這還差不多。”楊主任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吧，去他們基地看看。也該干點正事了，不然回去不好交差。”

他心里，其實早就有了計較。

這次亞洲杯的大名單，23個人，蘿卜快了地也快。

每個位置，都有好幾個人在爭，這里面的門道，可深了去了。

主教練厲鐵指導那邊，確實提了一句林風。但也就只是一句“可以看一看”。

這個“可以看一看”，在楊主任聽來，就有很多種解讀方式了。

至于到底怎么解讀，那就要看……江城俱樂部這邊，今晚這頓“飯”，吃得怎么樣了。

......

訓練場邊。

佩德羅正帶著球員們進行恢復性訓練。

而楊主任，則在一群俱樂部高層的簇擁下，坐在場邊的遮陽棚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楊主任，您看，那個77號，就是林風了。”俱樂部總經理點頭哈腰地介紹道，“這小子，最近狀態確實火爆，絕對是咱們國內年輕球員里的翹楚！”

楊主任“嗯”了一聲，瞇著眼，打量著場上那個正在奔跑的年輕人。

瘦高，白凈，看起來不像是個踢球的，倒像個大學生。

他呷了一口助理遞過來的龍井，慢悠悠地將目光從林風身上移開，落在了旁邊一個正在做康復的球員身上。

“唉，李剛這傷，挺嚴重啊。”楊主任嘆了口氣，“隊長都傷了，你們這足協杯半決賽，不好打啊。”

俱樂部總經理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了。

他聽出了楊主任話里的意思。

“是是是，楊主任說的是。”總經理趕緊賠笑道，“剛子這一傷，我們后防線壓力確實很大。不過，年輕人嘛，總要給他們機會去頂上來的。”

“年輕人？”楊主任笑了，他放下茶杯，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總經理，“年輕人，是需要機會，但更需要……引導嘛。”

“思想覺悟要高嘛！”

“要懂得，為集體做貢獻嘛！”

總經理的汗，流得更快了。

他心里把朱主任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這個老王八蛋，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什么他媽的‘思想覺悟’，不就是想要錢嗎？直說不就完了，非得跟我在這兒打官腔。

還‘為集體做貢獻’，我看是為你個人做貢獻吧！

但他知道，自己再裝傻，這事兒就真黃了。

林風這小子，現在可是俱樂部的寶貝疙瘩，要是能進國家隊鍍層金，那商業價值和未來的轉會費，都得翻著番地往上漲。

這筆賬，他還是會算的。

經理剛想開口，說晚上安排個“深入交流”的飯局。

就在這時，場上，演練分組對抗的林風，完成了一次精彩的表演。

他用一腳匪夷所思的外腳背長傳，精準地找到了魏仕豪，后者輕松破門。

整個訓練場，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楊主任看著這一幕，眼睛瞇得更緊了。

他心里暗罵一聲。

媽的，這小子還真是個天才。

這小子，表現得越好，他就越難辦。

如果真把他選進國家隊，那他之前收的其他球員經紀人的“好處”，該怎么交代？

不過，天才又怎么樣？

在中國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被廢掉的天才。

他轉過頭，對身邊的助理，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小李，記一下。”

“江城隊77號，林風。技術特點：傳球尚可，身體對抗能力嚴重不足，得分能力欠缺，戰術紀律性有待考察。”

“綜合評定：不符合現階段國家隊戰術要求。”

“建議：繼續觀察。”

助理小李一邊記，一邊心里暗自咋舌。

這他媽……是睜著眼說瞎話啊。

場上那個77號，明明是全隊最無私，最團隊的那一個。

但他不敢有任何異議，只能老老實實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錄下楊主任的“專業意見”。

……

而此刻，球場上的林風，完全不知道，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他第一次為國征戰的機會，就已經悄然溜走了。

他還在認真地，和隊友們演練著周末的戰術。

他不知道，有時候，決定命運的，不是你在場上踢得有多好。

而是，你在場下，會不會“踢”。

當天下午，一份關于亞洲杯集訓的30人初選大名單，通過內部渠道，送到了江城俱樂部的辦公室。

名單上，有狀態正佳的魏仕豪，甚至有進步神速的阿偉。

但就是沒有那個，中超助攻榜第一的——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