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令兄！留步！留步！”
朝會甫散，人流如織，沈惟炳擠過人群對著魏藻德喊道。
魏藻德正為倪元璐入閣之事煩憂，急尋對策。
內閣中原本也就陳演、李健泰、方岳貢他們幾人。
那姓方的一直就以廉謹聞，像塊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時常與他們唱反調。
現在再加上一個正得發邪的倪元璐……
如今這內閣五人，排掉一個墻頭草李健泰，就剩下他們四個。
等倪元璐任職后，那姓方的定然和他站在一起。
陛下這一手，真狠啊…這分明就是要漸漸奪了他內閣首輔的權利。
想來他魏藻德不過任職數月，就失去了對內閣的控制，此事簡直成了笑話。
正思量著，魏藻德忽聞身后有人喊自己，微微側目，發現竟是那吏部侍郎沈惟炳。
魏藻德停下腳步，待沈惟炳上前：
“沈大人…不知喚住老夫，所謂何事？”
沈惟炳趨近，目光四下一掃，引手示意旁避。
周遭退朝的官員瞥見二人，竊竊指點——魏藻德失勢。
旁人都避之不及，這沈惟炳竟主動上去搭話…難以理解。
“師令兄，”沈惟炳壓著嗓子，語速極快，“軍師托我給您帶個話?！?
“軍師？”魏藻德頓時一驚，難不成是那大順的宋獻策？？！
看著魏藻德驚疑不定的目光，沈惟炳微微點頭。
“軍師說，原本三門之策現已不再適用，還需作出調整。
師令兄府外布滿了錦衣衛暗樁，密信根本傳不進去。
所以只得托我，來給師令兄帶個話：
廣寧為虛，阜成為實，三門合一，直取奉天！
軍師還說，這件事師令兄自然知道該怎么說。
屆時，還望師令兄遵守約定，否則……”
沈惟炳雖未明說，但宋獻策的意思魏藻德已然知曉。
闖王這是打算奪取阜成、西直、德勝三門，屆時合兵一處，直取奉天門啊。
看來闖王這是不打算跟李國楨玩拉鋸戰了，準備三處合并，直接拿下京城！
隨即，魏藻德微微點頭抱拳行禮，沈惟炳還禮后，便向著皇城外走去。
此時，陳演走上前來，小聲詢問。
魏藻德將沈惟炳所言，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
“哼?！标愌輿]好氣說道，“如今這李尚書尚未進京赴任，倒是顯出他一個小小尚書郎來了?！?
“陳閣老，莫要生氣。”魏藻德連忙勸道。
“如今局勢未定，那李化熙奉命前往山東剿匪未歸，這沈惟炳雖是吏部右侍郎，但吏部總歸是他說的算，權利還是要大些。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這沈惟炳居然早就和闖王那邊有聯系。
只怕是要早過你我啊……”
魏藻德言語中帶著一絲擔憂，但這擔憂的事情，卻是怕這沈惟炳冒了頭，搶了他們到手的從龍之功。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魏藻德等人如今是一心等著大明覆滅，前往那順庭任職。
“哎，閣老莫要擔心。”陳演壓低了聲音答道。
“就算沈惟炳與闖王聯系密切，也是要論貢獻封賞的，倒是可憐了張尚書，哎……”
語氣中，充滿了對張縉彥的惋惜。
“算了，陳閣老，這是張尚書自己的命不好，誰讓他被殿下給咬上了，我等也無能為了。
為今之計，就是要盡快想辦法，在阜成門與闖王里應外合，盡快迎闖王入京?！?
“是是，魏閣老言之有理?！标愌葸B忙附和道。
“閣老放心，那阜成門守將朱明栩似是成國公遠房子侄，稍后我便與成國公知會一聲。”
“說到這我想起來了！朱純臣呢？怎么今日一直沒見到他？”魏藻德問道。
“閣老您忘了，三門之內，西直門是由成國公負責的，成國公此時正在西直門‘督戰’呢。
只是那守將吳襄謹慎的很，想必是一時半刻的沒找到機會?！?
“嗯…”魏藻德微微點頭，“陳閣老你安排一下此事吧，我先回府了。
現在盯著老夫的人太多了，莫要給老夫傳信，若是有事老夫自會聯系你們?！?
說完，魏藻德連忙向著宮外走去，仿佛是他每多待一會，身上的秘密就會讓人多發現一下。
不遠處，被諸位大臣圍著道喜的倪元璐嘴上應付著，眼神卻一直看向魏藻德的方向。
“沈惟炳么，這人居然和魏藻德有聯系，看來得趕緊將這個消息告知殿下…”
……
西直門。
城下尸骸枕藉，血氣沖霄。
田見秀立馬于陣前，臉色鐵青。
“他娘的！不是說城內有策應么！這都多久了！連外城都沒攻進去。
劉宗敏那面都打到翁城去了，老子還在這耗著??！”
“將軍，吳襄那老東西下手太狠，咱的人剛爬上梯子，滾燙的‘金汁’就澆下來。
也不知道西直門這幫人從哪弄的這么多！”
話音落下，又是數道慘叫，不遠處幾名士兵從云梯上滾落。
惡臭的汁水和被燙的潰爛的皮膚混合在一起。
田見秀望著堆積如山的部下尸首，再看向那固若金湯的城樓，眼中戾氣暴漲：
“他娘的，下令，停止登城，準備再進行炮轟！”
“諾?！蹦歉睂⑦B忙吩咐，營地中號角聲轉變，攻城的士兵迅速回縮。
十余門黝黑重炮被推上前陣，炮口再次瞄準城頭。
城樓上，原本端坐在藤椅之上的吳襄聽見號角，一躍而起，咧嘴獰笑
“哎嘿，田見秀這小兔崽子，又想拿大炮轟他老子。”
說著，他大手一揮，對著身后喊道：
“來人，把老子大炮也端出來，就給我瞄準了田見秀那小犢子打！”
說完，身后的神機營副將連忙安排人將大炮再次立在了垛口處，炮口齊齊對準了中軍方向。
一旁“督戰”的朱純臣見狀，急步上前：
“吳將軍?。『伪貙Z？不如……開關迎敵？
朱純臣心里想著，只要開了城門，他就有辦法讓城門再也關不上。
屆時，這開城之事，也算是完成了。
可哪成想，吳襄擺了擺手，拉著朱純臣就躲回了箭樓里，開口說道：
“成國公啊，可不行出城迎敵，那闖賊太多，老朽可沒把握。
但要是說守城，莫說他田見秀一個，就算是十個，老子也守得住?！?
說著，他拿起箭樓內的一杯茶水遞給了朱純臣，全然不搭理還在一旁綁著的“監軍太監”。
“來來來，成國公，喝茶～喝茶～”
說著，他又轉過身，對著箭樓外大喊道：
“磨成什么呢！給老子開炮?。?！”
“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