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染的真相,沉默的盟約
- 戰(zhàn)場:我?guī)埍に閿碃I
- 星渚聽瀾
- 2818字
- 2025-06-24 16:05:06
山路被夜露浸得濕滑,林晚照的軍靴踩在碎石上發(fā)出細碎的響,腳底傳來一陣陣打滑的震顫,像是整座山都在顫抖。
她低頭看了一眼仍在滲血的繃帶,想起清晨時那片落在“鴉眼”上的楓葉——紅得像血。
那一刻,她還站在營地中央,陽光灑在地圖上,顧野的眼睛亮得像狼。
“以后,我們自己當眼睛。”
可現(xiàn)實比想象中更殘酷。趙大勇的重量壓在她臂彎里,少年的軍裝前襟浸透暗紅,血腥味混著露水鉆進鼻腔,像根細針扎著她的太陽穴。
那味道濃烈而腥甜,帶著鐵銹般的冷冽,讓她幾乎作嘔。
“再撐會兒。”
她貼著趙大勇發(fā)燙的耳際低喊,手指按在他鎖骨下方的傷口上,指縫間滲出的血順著指節(jié)流進袖口,溫熱又黏膩,仿佛從她掌心開始蔓延開來的恐懼。
這是她第三次檢查止血帶——現(xiàn)代急救知識里,壓迫止血不能超過兩小時,可臨時營地還在半里地外。
每走一步,她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耳邊是趙大勇微弱的喘息聲,像是風中將熄的火苗。
顧野的腳步聲從身后逼近,他的影子投在林晚照腳邊,像團移動的黑巖。
“我來背。”他說,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槍管,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痛。
不等回答,粗糙的手掌已托住趙大勇后腰,林晚照松手的瞬間,溫熱的血立刻浸透她掌心的老繭,她下意識蜷起手,指甲掐進掌紋,疼痛讓她清醒。
“別夾太緊。”顧野側頭瞥了眼她發(fā)白的指節(jié),沒等她反駁,已將趙大勇穩(wěn)穩(wěn)背起。
少年的頭垂在他肩頭,軍帽早不知丟在哪里,額角的疤在月光下泛著青。
那疤痕像一道裂痕,在蒼白的臉頰上格外醒目。
林晚照望著那道疤,想起三日前趙大勇舉著刺刀沖進日軍包圍圈的模樣——當時他喊著“我還能打”,現(xiàn)在連哼都哼不出來。
臨時營地的篝火終于在山坳里亮起,橙紅色的火焰跳動著,照亮了帳篷邊緣模糊的輪廓。
林晚照跟著顧野沖進帳篷時,老李頭正蹲在火邊翻藥箱,藥棉和繃帶散了一地。
空氣中彌漫著酒精、藥粉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子彈穿了肺葉。”她扯掉趙大勇染血的軍裝,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得清創(chuàng),得——”
“我來。”顧野突然按住她發(fā)抖的手腕。
林晚照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抖,像被抽走了筋骨的枯枝。
指尖冰冷,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覺。
顧野的手掌覆上來,帶著常年握槍磨出的繭,燙得她一激靈。
那溫度透過皮膚傳入神經(jīng),讓她猛地回神。
他接過老李頭遞來的酒精棉,動作比她想象中輕:“我給老周上過三年藥,他傷得比這重。”
酒精澆在傷口上,趙大勇猛地抽搐,喉間發(fā)出破碎的嗚咽,像是某種瀕死動物的哀鳴。
林晚照緊握帳篷繩,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里,手掌傳來鈍痛,但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
顧野的額頭沁著汗,卻仍在低聲絮叨:“那年老周中了彈片,疼得咬碎半顆牙,最后不也活了?你小子命硬,比老周強。”
老李頭突然咳了一聲。
林晚照這才注意到他腳邊散落的照片——是從山田尸體上搜來的,趙大勇昏迷前用最后力氣護在懷里的。
最上面一張照片邊緣泛著黃,背面用紅筆寫著“軍部聯(lián)絡處丙號點”,字跡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倉促改過。
“這地方...”老李頭的手指捏得照片發(fā)皺,“上個月我跟王鐵匠去送糧,路過晉北鎮(zhèn)西頭的老染坊,墻根下有塊青石板,底下埋著電臺。”他突然抬頭,眼里像淬了冰,“那是咱們跟重慶聯(lián)絡的密點,除了師長和三個團座,沒人知道具體位置。”
帳篷里的風突然停了,只剩下火堆噼啪作響的聲音。
林晚照盯著照片上模糊的染坊門楣,想起山田死前那句“試驗品”——原來他們早摸到了軍部的脈絡。
“要是讓上面知道咱們拿到這東西...”老李頭聲音發(fā)顫,“他們會說咱們通敵,說咱們想劫密電...”
“先收起來。”林晚照伸手按住照片,掌心的銀戒指硌得生疼,“暫時別讓其他人知道。”她頓了頓,又補了句:“包括孫猴子。”
顧野正給趙大勇系最后一道繃帶,聞言抬頭看她,目光像山澗里的深潭,靜得能倒映人心。
林晚照迎上他的視線:“等確定安全了,我只告訴你。”
骨干會議在黎明前召開。
帳篷里擠了七個人,孫猴子蹲在門口,王鐵匠靠在柱子上,老李頭拿著照片縮在角落。
晨光尚未灑進來,帳篷內昏暗壓抑,只有煤油燈在晃動。
林晚照把懷表扣在地圖上,表蓋映出每個人緊繃的臉。
“鴉眼的通信頻率是213.5兆赫。”她指著地圖上被楓葉蓋住的標記,“今晚子時,他們會用這個頻率聯(lián)系太原的指揮部。我們可以反向追蹤,找到電臺位置。”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王鐵匠突然開口,他的傷臂還纏著繃帶,說話時繃得像根弦,“上次打炮樓,你說日軍會把機槍架在二樓左窗;前天截糧車,你說他們會走北坡——你比咱們還熟日本人的規(guī)矩?”
帳篷里靜得能聽見篝火的噼啪聲。
林晚照望著王鐵匠眼底的警惕,想起三天前他舉著菜刀沖進日軍包圍圈救她的模樣。
那時他喊著“小同志別怕”,現(xiàn)在卻抓緊了腰間的手榴彈。
“我不是敵人。”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山澗里的石頭,砸得人心疼,“信不信由你們,但我要帶你們活著回家。”
“我信。”顧野突然站起來。
他的影子投在帳篷布上,像面立起的墻,“她救過孫猴子的命,救過趙大勇的命,救過我。”他掃過眾人,目光在王鐵匠臉上頓了頓,“要是她真想害咱們,早把咱們賣給日本人了——咱們現(xiàn)在,早該在集中營里喝涼水了。”
孫猴子撓了撓后腦勺,突然咧嘴笑:“我也信。上次打伏擊,要不是林姐讓我在樹上掛草簾子,小鬼子的望遠鏡早發(fā)現(xiàn)咱們了。”
王鐵匠的手指慢慢松開手榴彈拉環(huán),悶聲說:“我聽隊長的。”
散會時天已大亮。
林晚照抱著步槍走出帳篷,山風卷著松針的清香撲來,帶著清晨特有的濕潤與清涼。
她沿著營地邊緣往山崖走,靴底碾碎的露珠濺在褲腳,涼絲絲的,仿佛每一滴水都在提醒她:你還活著。
父親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阿照,保護別人不是為了被感激,是因為你知道,不做會后悔。”
她在崖邊蹲下,用擦槍布反復擦拭槍管。
金屬泛著冷光,映出她發(fā)紅的眼尾。
“后悔了嗎?”她輕聲問風,山澗里傳來回聲,像極了十二歲那年在孤兒院后巷,她舉著磚頭砸向欺負小豆子的混混時,心里那個發(fā)顫的聲音。
“你不該一個人扛。”
顧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晚照沒回頭,卻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硝煙混著松脂味——那是他總在篝火邊烤的狼皮大衣的味道。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落在她肩上,她摸了摸衣襟,是他常穿的那件,領口還留著他刮胡子時蹭的血漬,干涸的痕跡像是某種無聲的印記。
“趙大勇醒了。”顧野在她身邊蹲下,望著山澗里的云霧,“偵察員剛來說的。”
林晚照猛地轉頭,槍托磕在石頭上發(fā)出脆響。
顧野按住她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軍裝滲進來:“他說看見鴉眼的臉了。”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肩骨,像在安撫受了驚的狼崽,“但別急著問。那孩子剛從鬼門關爬回來,得讓他緩口氣。有些事...”他頓了頓,“得等咱們準備好了再說。”
山風突然大了些,吹得外套獵獵作響。
林晚照低頭看掌心的懷表,銅殼上還沾著趙大勇的血,已經(jīng)凝成暗紅的痂。
她想起昨夜顧野把銀戒指改造成羅盤時說的話:“以后,我們自己當眼睛。”
可現(xiàn)在她突然明白,真正的戰(zhàn)場不在山野,不在炮樓,而在人心深處——那里有信任的裂縫,有懷疑的暗涌,有比子彈更鋒利的猜忌。
她握緊懷表,金屬表殼硌得掌心生疼。
山澗里的霧散了些,露出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日軍據(jù)點,像頭蟄伏的野獸。
而他們,終要在這人心的戰(zhàn)場上,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