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平驚雷
- 磐石支隊
- 作家VhOwEH
- 7208字
- 2025-06-18 20:4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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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北平驚雷,地質錘染血**
**時間:1937年7月28日,黃昏**
**地點:北平城外,通往宛平方向的土路旁**
硝煙,混雜著塵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膩的鐵銹味,頑固地鉆入陳礪巖的鼻腔。他站在一處光禿禿的土坡上,風卷起他沾滿灰土的藏青色西裝下擺,也吹亂了他額前汗濕的頭發。手中那個沉重的、陪伴他橫跨大洋的棕色皮質標本箱,此刻感覺像一塊冰冷的墓碑。
北平城巨大的輪廓在夕陽的余暉和彌漫的煙塵中若隱若現。沒有他想象中的萬家燈火,沒有學術殿堂的肅穆寧靜,更沒有工業救國的勃勃生機。有的,是遠處沉悶如雷的炮聲,是城市上空盤旋不去、如同禿鷲般的日軍偵察機黑點,以及從城門方向涌出、像潰堤洪水般蔓延開來的難民潮。
哭喊聲、咒罵聲、推搡聲、牲畜的嘶鳴聲……匯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洪流,沖擊著陳礪巖的耳膜,也沖擊著他那顆剛剛踏上故土、還帶著幾分天真熱忱的心。
“建設……礦藏……工業救國……”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腦海中浮現的,是劍橋大學圖書館里泛著油墨香的礦脈圖,是導師對他關于華北鐵礦資源預測論文的贊賞目光,是他夢想中用地質錘敲開祖國地下寶藏、鑄就鋼鐵脊梁的藍圖。這些美好的幻影,此刻在眼前這幅末日般的圖景前,脆弱得像一塊薄冰,瞬間被碾得粉碎。
廣播喇叭里傳來播音員故作鎮定、實則難掩恐慌的聲音:“……我軍將士正浴血奮戰……望市民保持冷靜……相信政府……”空洞的辭藻在真實的炮火和哭嚎面前,顯得無比蒼白可笑。
陳礪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里翻涌的惡心感和巨大的失落。他蹲下身,小心地打開標本箱。里面整齊排列著他在歐洲各地精心采集的礦石標本:黝黑發亮的磁鐵礦,閃爍著銅綠的孔雀石,棱角分明的石英簇……每一塊都承載著他的理想。他拿起一塊沉甸甸的赤鐵礦,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這是希望的顏色,是工業的血液,但現在……
轟——!咻——!
毫無征兆的,尖利刺耳的嘯音撕裂了黃昏的寧靜!陳礪巖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幾架涂著猩紅膏藥旗的日軍轟炸機,如同地獄里飛出的惡魔,以極低的高度,幾乎是擦著難民潮的頭頂,呼嘯著俯沖下來!
“飛機!鬼子飛機!快跑啊——!”絕望的嘶喊瞬間壓過了一切嘈雜。
下一秒,地獄降臨。
巨大的爆炸聲在密集的人群中猛然炸響!火光沖天而起,灼熱的氣浪裹挾著泥土、碎石、殘肢斷臂,如同巨錘般狠狠砸在陳礪巖身上。他整個人被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幾米開外的土溝里,標本箱脫手飛出,箱蓋崩裂,那些承載著他夢想和心血的礦石標本,如同無用的石子,散落在被鮮血迅速染紅的泥土里。
嗡鳴聲充斥著陳礪巖的耳朵,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濃烈的硝煙、嗆人的塵土、還有那令人作嘔的、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味,瘋狂地灌入他的口鼻。他掙扎著抬起頭,透過破碎的眼鏡片,看到的是一幅人間煉獄。
剛才還勉強維持著秩序的難民隊伍,此刻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屠宰場。巨大的彈坑冒著黑煙,殘破的尸體以各種扭曲的姿態堆積著。一個母親緊緊抱著襁褓,卻只剩下半截身子;一個老人茫然地坐在血泊中,手里還死死攥著半截扁擔;孩子的哭聲凄厲得撕心裂肺,卻找不到父母的方向……
“嘔……”強烈的生理反應讓陳礪巖劇烈地嘔吐起來,胃里翻江倒海,酸水和膽汁灼燒著喉嚨。這不是學術期刊上冰冷的傷亡數字,這是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的、地獄般的屠殺!他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就在他幾乎被恐懼和惡心淹沒時,一陣更加低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引擎聲由遠及近。一架日軍九六式艦載戰斗機,像發現了腐肉的禿鷲,貼著地面高速掠過,機翼下的機槍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噠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彈如同死神的鐮刀,在地面上犁出一道道血肉溝壑。奔逃的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倒下。
“趴下!都趴下!”陳礪巖嘶啞地喊著,本能地將身體死死貼進土溝的泥濘里。子彈“噗噗噗”地打在他頭頂的土埂上,濺起一串串泥點。
突然,一聲短促的尖叫在他側前方響起。陳礪巖猛地扭頭,只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學生,在驚慌奔跑中被尸體絆倒,重重摔在離他不遠的泥地上。而更讓陳礪巖心臟驟停的是,一個背著降落傘包、剛剛跳傘落地的日軍飛行員,正獰笑著,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一步步朝那女孩逼近!
女孩驚恐地瞪著雙眼,徒勞地向后挪動,沾滿污泥的臉上毫無血色。
“花姑娘……哈哈……”日軍士兵舔著干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光,步槍上的刺刀在夕陽下閃著寒光。他顯然不急于殺人,而是享受著獵物臨死前的恐懼。
女孩絕望的嗚咽像針一樣刺著陳礪巖的神經。他認得那身校服,是北平女師大的!一個和他一樣,本該擁有光明未來的學生!恐懼和憤怒在他體內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激烈沖撞。他想沖出去,但雙腿像灌了鉛;他想喊救命,但喉嚨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要……求求你……”女孩的哀求微弱而絕望。
日軍士兵已經走到女孩面前,一腳踢開她試圖阻擋的手,骯臟的手抓向女孩的衣襟!
“畜生!”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從陳礪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就在這一瞬間,憤怒徹底壓倒了恐懼!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掉落在身邊泥水里的一樣東西——那把陪伴他勘探過無數礦脈、沉甸甸的地質錘!
冰冷的金屬觸感從指尖傳來,錘頭上沾滿了泥漿,但握柄的紋路他無比熟悉。這不是敲擊巖石的工具,這是……武器!
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就在那日軍士兵即將撕開女孩衣襟的剎那,陳礪巖如同被彈簧彈起,從土溝里猛地撲出!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地質錘高高掄起,帶著他所有的恐懼、憤怒和絕望,朝著那日軍士兵的后腦勺,狠狠砸了下去!
噗嗤!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溫熱的、帶著濃重腥氣的液體,猛地濺了陳礪巖一臉。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錘頭砸碎堅硬顱骨時傳來的那種可怕的、令人作嘔的觸感反饋。
那日軍士兵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的獰笑凝固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隨即瞳孔放大,身體軟軟地向前撲倒,重重地壓在女孩身上。
陳礪巖保持著揮錘的姿勢,僵在原地。他臉上濺滿溫熱的腦漿和鮮血,破碎的眼鏡歪斜著,鏡片后那雙曾經充滿求知欲和理想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巨大的驚駭。他低頭看著自己握著地質錘的手,那只翻動過無數書頁、描繪過精細礦脈圖的手,此刻正沾滿粘稠、滑膩、散發著濃烈腥味的紅白之物。
“我……殺人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里炸開。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地質錘“哐當”一聲掉落在血泥里,錘頭上那暗紅的血跡,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刺眼。
“八嘎!那邊!有支那人反抗!”槍聲和日語叫罵聲從不遠處傳來。陳礪巖殺死飛行員的動靜,引來了附近搜索的日軍小隊!
“快……快走!”陳礪巖猛地驚醒,一把拉起被尸體壓住、嚇得幾乎昏厥的女學生趙雨薇。他甚至顧不上擦臉,拖著她就往土坡后面更深處的洼地跑去。子彈“嗖嗖”地從他們身邊飛過,打在泥土和石頭上,濺起點點火星。
兩人慌不擇路,沖進一片蘆葦叢生的河灘洼地。泥濘很快裹住了他們的鞋,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身后的日軍叫罵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邊!快!跳進來!”一個粗糲沙啞、帶著濃重北方口音的吼聲突然從旁邊一個被炸塌半邊的土坎下傳來。
陳礪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滿臉硝煙、胡子拉碴的國軍軍官,正半蹲在一個簡陋的散兵坑里,胳膊上纏著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他身后,還有七八個同樣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士兵,正緊張地依托著土坎和幾塊大石頭構筑的簡易掩體,警惕地望著外面。掩體后面,還瑟縮著幾個面無人色的平民。
“媽的!兩個學生伢子!找死啊!快滾進來!”那軍官罵罵咧咧,眼神卻兇悍得像頭受傷的豹子,猛地伸出手,一把將踉蹌跑來的陳礪巖和趙雨薇拽進了散兵坑里。力道之大,讓陳礪巖差點摔倒。
“排長!鬼子!一個班!有擲彈筒!還有……裝甲車!”一個趴在掩體邊緣、臉上有一道新鮮血痕的年輕士兵,聲音帶著顫抖喊道。
陳礪巖驚魂未定,趴在冰冷的泥土上,劇烈地喘息著。他看著眼前這群士兵:軍裝破爛不堪,沾滿血污和泥土,不少人身上都帶著傷,繃帶簡陋得可憐。他們的武器更是簡陋得讓人心寒——幾桿老舊的“漢陽造”,一挺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捷克式輕機槍,彈藥箱也所剩無幾。士兵們的眼神,充滿了疲憊、絕望,但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兇狠和不屈。
排長趙鐵柱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拉動手中那支駁殼槍的槍栓,發出“咔嚓”一聲脆響:“弟兄們!沒退路了!給老子釘死在這里!掩護后面的鄉親撤遠點!能拖多久是多久!石頭!盯死機槍手和擲彈筒!”
“是!排長!”那個被叫做石頭的士兵應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冰冷,沒有絲毫起伏。他伏在一處稍高的土堆后,手中緊握著一支保養得異常精良的莫辛納干步槍,槍托緊貼著臉頰,眼神銳利如鷹,透過簡陋的缺口式照門,死死鎖定著河灘對面出現的日軍身影。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專注。陳礪巖注意到,他的手指關節粗大,布滿了老繭,穩穩地搭在冰冷的扳機護圈上。
這就是正規軍?陳礪巖的心沉到了谷底。這就是在報紙上宣稱“寸土必爭”的國軍?他們面對的,是武裝到牙齒的侵略者!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只有地質錘留下的冰冷印記。標本箱沒了,理想碎了,現在,他手里連一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轟!咻——砰!
日軍的擲彈筒開火了!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落在散兵坑前方十幾米處,炸起沖天的泥浪!沖擊波震得掩體上的泥土簌簌落下。緊接著,密集的步槍子彈如同暴雨般潑灑過來,打得土坎噗噗作響,碎石亂飛。
“低頭!”趙鐵柱大吼,一把將陳礪巖和趙雨薇按得更低。
日軍的進攻開始了!一個小隊規模的日軍士兵,在八九式裝甲車(一種裝備機槍的輕型履帶裝甲車)的掩護下,呈散兵線,沿著相對開闊的河灘,氣勢洶洶地壓了過來。裝甲車頂部的機槍噴吐著長長的火舌,壓制得散兵坑里的國軍士兵幾乎抬不起頭。
“大牛!機槍!給老子壓住右邊!”趙鐵柱怒吼著,額頭青筋暴起。
“老歪!手榴彈!等近了再扔!”另一個滿臉油汗、眼神帶著幾分狡黠和兇狠的士兵(老歪)應了一聲,從腰間摸出僅有的兩枚木柄手榴彈,擰開蓋子,叼著拉環,死死盯著逼近的日軍。
“石頭!找機會!打重要目標!”趙鐵柱再次吼道。
“明白!”石頭的聲音依舊冰冷,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槍口紋絲不動。
捷克式輕機槍在機槍手大牛(一個身材魁梧、面相憨厚的漢子)手中咆哮起來,暫時壓制住了右翼的日軍步兵。但日軍裝甲車的機槍火力實在太猛,壓得大牛只能斷斷續續地射擊。左翼的日軍趁機快速逼近!
陳礪巖蜷縮在掩體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膛。子彈呼嘯的聲音、炮彈爆炸的轟鳴、傷兵的慘叫、趙鐵柱的怒吼……這一切都讓他頭暈目眩,巨大的恐懼感幾乎將他吞噬。他只是一個拿地質錘的書生!怎么會陷入這種修羅場!
但地質學的訓練,讓他在極度的恐懼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他的目光本能地掃過戰場:腳下的河灘,泥土是深褐色、含水量極高的淤積泥,非常松軟;靠近河岸的一側,因為水流沖刷,形成了一道陡峭的土崖;而日軍那輛耀武揚威的八九式裝甲車,此刻正陷在河灘邊緣一片看似干硬、實則下方是松軟淤積扇的區域,履帶明顯在空轉打滑,車身微微傾斜,前進受阻,只能原地開火。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陳礪巖被恐懼和血污充斥的腦海!
“打它!打那輛裝甲車的油箱!它下面地質松軟,車體傾斜了!油箱……油箱就在那個位置暴露了!”陳礪巖幾乎是嘶吼著,指向裝甲車履帶后上方一個明顯凸起的、被泥漿糊住大半的部位,對著離他最近的石頭喊道。
石頭猛地轉過頭,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睛第一次看向陳礪巖,冷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詫異。一個滿身是血、戴著破眼鏡的書生?在指揮打仗?地質松軟?暴露油箱?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裝甲車上的機槍再次掃射過來,一串子彈打在石頭藏身的土堆上,濺起的泥土撲了他一臉。
石頭沒有任何猶豫!他瞬間摒棄了所有的疑問,選擇相信這個書生眼中那份近乎瘋狂的篤定!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身體如同磐石般穩定下來。銳利的目光透過照門,瞬間鎖定了陳礪巖所指的那個在泥漿中若隱若現的凸起部位。裝甲車在掙扎中微微晃動,那暴露的部位一閃而過!
石頭的手指,在扳機上施加了極其穩定而精準的壓力。
砰!
一聲清脆而獨特的槍響,壓過了戰場的喧囂!
莫辛納干步槍的子彈,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精準地鉆進了八九式裝甲車履帶后上方那個沾滿泥漿的油箱注油口下方!
噗嗤!
一聲沉悶的破裂聲!緊接著——
轟隆!!!
一團巨大的橘紅色火球猛地從裝甲車底部騰空而起!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破碎的鋼鐵和燃燒的汽油,如同地獄之花般在河灘上綻放!剛才還瘋狂咆哮的機槍瞬間啞火,裝甲車變成了一堆熊熊燃燒的廢鐵,徹底堵死了日軍前進的路線!
進攻的日軍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驚呆了,攻勢為之一滯!
“好!干得漂亮!石頭!”趙鐵柱狂喜地大吼,猛地一拍大腿,“弟兄們!給老子打!狠狠地打!”
散兵坑里的國軍士兵士氣大振!捷克式機槍再次怒吼,步槍子彈也精準了許多。被堵住去路的日軍步兵在失去裝甲車掩護后,暴露在火力下,頓時出現了傷亡。
陳礪巖看著那燃燒的裝甲車殘骸,又看看身邊那個依舊面無表情、只是迅速拉動槍栓退出滾燙彈殼、重新尋找下一個目標的石頭,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戰栗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力量感。知識,在這種絕境下,竟然真的化為了力量!
趙鐵柱趁機指揮士兵們調整了防御重心,利用日軍混亂的間隙,穩固了防線。天色,在慘烈的廝殺中,終于徹底暗了下來。殘陽的最后一絲余暉,被濃重的硝煙和夜幕吞噬。
“排長!鬼子暫時退了!但肯定還會再攻!”老歪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血污,喘著粗氣喊道。
趙鐵柱看了看身邊僅存的五六個還能動的士兵(包括石頭、老歪、大牛),又看了看身后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平民和陳礪巖、趙雨薇,布滿血絲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壓低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天黑了!不能再耗了!石頭,你帶兩個還能動的,前頭探路!老歪、大牛,護著學生和鄉親,跟緊我!從左邊那道河汊子摸出去!動作要快,別出聲!”
趁著夜色和日軍重新組織進攻的短暫間隙,這支殘兵敗將和驚魂未定的平民,如同受傷的狼群,悄無聲息地撤離了這片浸透鮮血的河灘陣地,向著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危險蹣跚而去。
黑暗是最好的掩護,但也隱藏著致命的殺機。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蘆葦叢和泥濘中穿行,每個人都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遠處,日軍的哨聲和犬吠聲隱約傳來,如同催命的符咒。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探路的石頭突然停下,猛地舉起拳頭——停止前進的手勢!他迅速伏低身體。
前方不遠,一道由沙袋和鐵絲網構筑的臨時封鎖線橫亙在一條土路上!幾個日軍哨兵的身影在篝火旁晃動,探照燈的光柱不時掃過周圍的開闊地。
“媽的,繞不過去了!”趙鐵柱低聲咒罵,眼中兇光畢露,“準備硬沖!石頭,打掉探照燈!其他人,跟我上,用手榴彈開路!沖過去就是生路!”
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這是最后的搏命!
趙鐵柱深吸一口氣,正要下達沖鋒命令——
“哥——!”一直緊跟在陳礪巖身邊的趙雨薇,因為過度緊張和疲憊,腳下被一根蘆葦根絆了一下,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八嘎!那邊有人!”封鎖線后的日軍哨兵立刻警覺起來,探照燈的光柱猛地朝他們藏身的蘆葦叢掃來!緊接著,歪把子機槍的槍口也調轉過來!
“操!”趙鐵柱目眥欲裂!生死關頭,他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將身邊的陳礪巖和趙雨薇狠狠推向旁邊一個稍深的泥坑!“趴下——!”
噠噠噠噠噠——!
幾乎在同時,日軍的機槍開火了!熾熱的子彈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他們剛才藏身的位置!
趙鐵柱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他保持著推人的姿勢,僵在原地。一蓬溫熱的鮮血,從他腹部猛然炸開的彈孔中狂噴而出,濺了陳礪巖一臉!
“排長!”老歪、大牛失聲驚呼。
趙鐵柱魁梧的身軀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大樹,重重地向后倒去。陳礪巖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他,卻只摸到一片滾燙粘稠的液體。
“哥——!”趙雨薇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撲過去,卻被陳礪巖死死抱住。
趙鐵柱倒在地上,腹部的傷口如同泉眼般汩汩冒著血泡,染紅了身下的泥土。劇痛讓他的臉扭曲著,但那雙虎目卻死死地、帶著無盡的牽掛和最后的兇狠,瞪著陳礪巖和趙雨薇。
“帶…帶我妹子…走!”他沾滿鮮血的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抓住陳礪巖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活…活下去…打…打鬼子!”
最后一個字吐出,他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抓住陳礪巖的手也無力的垂下。
“哥——!”趙雨薇癱倒在泥濘中,悲痛欲絕。
“排長!”老歪和大牛眼睛瞬間紅了,怒吼著就要沖出去拼命。
“別動!”石頭冰冷的聲音如同寒冰,瞬間澆滅了他們的沖動。他手中的莫辛納干步槍槍口火光一閃!
砰!
封鎖線上那盞剛剛鎖定他們的探照燈應聲而滅!
趁著日軍短暫的混亂和失去光源的瞬間,石頭低吼一聲:“撤!這邊!”他指向封鎖線側面一處被炮火炸塌、鐵絲網破損的缺口。
陳礪巖看著懷中哭得幾乎昏厥的趙雨薇,又看看地上趙鐵柱漸漸冰冷的尸體,再看看身邊僅存的三個士兵:眼神冰冷銳利、槍口還冒著青煙的石頭;目露兇光、咬牙切齒的老歪;以及抱著輕機槍、一臉悲憤和茫然的大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支染血的駁殼槍上——那是趙鐵柱的遺物。
一股冰冷而堅硬的東西,如同熔巖般在他胸腔里冷卻、凝固。恐懼、悲傷、迷茫……所有軟弱的情感,似乎都被趙鐵柱臨終前那充滿血性的托付和眼中刻骨的仇恨燒成了灰燼。
他彎腰,撿起地上那支駁殼槍。冰冷的金屬觸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壓住了他微微顫抖的手。他又摸了摸腰間——那把染著第一個日本兵腦漿和鮮血的地質錘,還在。
陳礪巖抬起頭,破碎的眼鏡片后,那雙曾經屬于地質學家的眼睛,此刻燃燒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如同地心熔巖般熾烈而冰冷的火焰。他看向石頭、老歪、大牛,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走!帶上她!往南!”
夜色如墨,吞噬了燃燒的北平城,也吞噬了這支只剩下四個殘兵、一個書呆子和一個悲痛少女的渺小隊伍。他們攙扶著,背負著沉重的血債和生的希望,踉蹌著沖過破損的鐵絲網,一頭扎進南方無邊無際、危機四伏的黑暗之中。地質錘上的血跡在星光下泛著暗紅的光,像一枚剛剛烙下的、無法磨滅的戰爭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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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尸人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這是一本傳統靈異小說。
青山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山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遮天
遮天動畫,每周三10:00騰訊視頻火熱播出,VIP搶先看兩集;葉凡、女帝、無始等將以立體的形式和你相見,等你一起來看。冰冷與黑暗并存的宇宙深處,九具龐大的龍尸拉著一口青銅古棺,亙古長存。這是太空探測器在枯寂的宇宙中捕捉到的一幅極其震撼的畫面。九龍拉棺,究竟是回到了上古,還是來到了星空的彼岸?一個浩大的仙俠世界,光怪陸離,神秘無盡。熱血似火山沸騰,激情若瀚海洶涌,欲望如深淵無止境……登天路,踏歌行,彈指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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