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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龍吟

那只撕裂石雕、燃燒著慘白磷火、流淌著暗綠膿液的巨大骨爪,裹挾著地底深處最污穢的陰煞魔氣,撕裂空氣,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直撲云海石臺!目標正是清微子虛按在陳默頭頂的手掌,以及那即將沒入陳默眉心的金色劍箓!

骨爪未至,那源自九幽的恐怖魔念已然先行沖擊!陳默感覺自己的識海如同被投入了冰窟,無數充滿怨毒、瘋狂、嗜血的低語在靈魂深處炸響,試圖撕裂他剛剛凝聚的劍心,污染那正在鐫刻的《九天玄剎劍陣總樞圖》!

傳承儀式,命懸一線!

千鈞一發之際,清微子虛按在陳默頭頂的手掌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未抬一下。他只是對著那遮天蔽日的恐怖骨爪,極其平淡地吐出一個字:

“定。”

言出法隨!

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代表著此方天地最高規則的力量瞬間降臨!那只蘊含著毀天滅地之能的巨大骨爪,連同其上燃燒的磷火、流淌的膿液、彌漫的陰煞魔氣,竟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昆蟲,硬生生停滯在距離石臺不足三丈的虛空之中!連那沖擊識海的恐怖魔念,都被這股力量強行隔絕、鎮壓!

時間與空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只有那金色的“蜀山真傳劍箓”,依舊穩定地、緩緩地向著陳默的眉心印去。

陳默在極致的危機與極致的守護中,心神反而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明狀態。外界的恐怖被隔絕,識海中清微子鐫刻的《總樞圖》卻越發清晰。那并非簡單的陣法線條,而是由無數微小的、活著的劍形符文組成!它們代表著蜀山劍道最本源的力量——引動周天星力的“天劍”,駕馭地脈龍氣的“地劍”,統御萬劍歸宗的“人劍”,三才合一,玄剎鎮世!

當金色劍箓最終完全沒入眉心的剎那——

“轟隆!!!”

陳默的識海仿佛發生了宇宙大爆炸!金色的劍箓與清微子鐫刻的《總樞圖》完美融合,化作一顆由億萬劍形符文構成的“劍魄金丹”,懸浮于識海中央!金丹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散發出浩瀚如海的劍道真意!《九天御劍總綱》后續的精深篇章、《星斗伏魔劍》的完整劍訣、無數精妙的符箓繪制之法、地脈感應之術、甚至鑄劍養劍的秘要……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涌地灌注進陳默的思維!

這不是簡單的記憶灌輸,而是本源的傳承!仿佛這些知識、感悟、力量,本就屬于他,此刻只是被喚醒!

與此同時,他體內的力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各自為政的八極拳勁、守心劍意、邪鴉之力、龍氣生機,在“劍魄金丹”散發的蜀山本源劍意統御下,如同百川歸海,開始主動地、有序地向著一個全新的體系融合!丹田之中,原本的氣勁漩渦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藍(邪鴉)、青(劍意)、金(龍氣)、黃(地脈)四色氣流交織纏繞、緩緩旋轉的微型氣劍!這柄氣劍,便是他蜀山劍道根基的雛形——劍元!

一股難以言喻的鋒銳之氣從陳默周身勃發而出,他緊閉的雙目驟然睜開!瞳孔之中,不再是星辰生滅,而是倒映著一柄貫穿天地的古樸巨劍虛影!那虛影一閃而逝,卻讓下方被定住的八岐骨爪都似乎顫抖了一下!

“劍魄……初凝。”清微子終于收回了虛按的手掌,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絲真正的欣慰。他耗費本源星輝鐫刻引導的傳承,終于在這生死關頭,被陳默成功接引、融合!

“吼——!!!”骨爪被定住,但石雕深處那雙血獄巨眼卻爆發出更加瘋狂的怒火!整個金頂劇烈搖晃,地脈深處傳來沉悶如雷的咆哮!被定住的骨爪上,磷火瘋狂暴漲,暗綠膿液沸騰,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能腐蝕萬物的力量在爪心凝聚,竟開始強行沖擊清微子的“定”字法則!束縛骨爪的無形力場,出現了細微的、蛛網般的裂痕!

清微子眉頭微蹙。強行喚醒地底深處積蓄萬年的陰煞魔氣,并以血紋石和自身骨血為媒介催化出的八岐骨爪,其蘊含的污穢與力量超出了他的預估。維持“定”字法則鎮壓此獠,需要持續消耗本源星輝,而下方地脈中,還有更恐怖的魔物正在被這骨爪的氣息吸引、蘇醒!

“老祖!地脈深處有巨物接近!不止一個!”小荷的尖叫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銀眸中倒映出更加駭人的畫面:金頂之下的山體如同沸騰的泥沼,無數巨大的、纏繞著鎖鏈的腐朽骨臂正破開巖層向上攀爬!那是被蜀山歷代先輩封印、鎮壓在地脈深處的上古妖魔殘骸!

就在這內憂外患、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越悠長、卻又帶著無盡威嚴與悲愴的龍吟,響徹云霄!

吟聲源自普賢殿角落——蘇影!

只見躺在玄靈子懷中的蘇影,周身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清微子點在她眉心的那點星輝早已被體內狂暴的龍氣沖散!她胸口的巨大創傷處,龍鱗瘋狂滋生、疊加、硬化,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脖頸處的逆鱗徹底碎裂、剝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更加細密堅韌的玉白色鱗片,這些鱗片邊緣鋒利如刀,閃爍著金屬寒光!她的脊椎不受控制地拉長、凸起,形成猙獰的骨刺龍脊!雙手雙腳的指甲暴漲、彎曲,化為閃爍著幽光的龍爪!

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頭部——她的額骨隆起,形成兩支晶瑩剔透、如同水晶珊瑚般的短小龍角!原本烏黑的長發在幽藍光芒中化為流動的冰藍色!那雙緊閉的眼眸猛然睜開,瞳孔已徹底化為冰冷的、毫無人類情感的純金色豎瞳!

“蘇姐姐!”小荷驚呼。

玄靈子臉色劇變,抱著蘇影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到般松開,急速后退。此刻的蘇影,身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龍威與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洪荒兇戾之氣!那不再是人類,甚至不再是蛟龍,而是更接近傳說中的龍子——螭吻!掌控江河、吞火鎮邪,卻也性烈如火、兇戾好斗!

“吼——!”螭吻化的蘇影仰天發出一聲充滿痛苦與暴戾的咆哮。她的目光掃過被定在空中的八岐骨爪,那爪上燃燒的慘白磷火和沸騰的暗綠膿液,仿佛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又或者……是源自血脈深處的死敵!

螭吻,龍之九子,性好吞火鎮煞!

此刻,那匯聚了九幽陰煞、血紋污穢、地底魔氣的八岐骨爪,對螭影而言,就是一團需要被吞噬、被鎮壓的“邪火”!

螭影純金的豎瞳鎖定骨爪,身體化作一道幽藍色的閃電,無視了空間距離,瞬間撲到了被定住的巨大骨爪之上!

“不可!”陳默剛從傳承的洪流中清醒,看到這一幕肝膽欲裂!那骨爪蘊含的污穢之力,足以污染真龍!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震驚。

螭影并非攻擊骨爪,而是如同擁抱太陽的飛蛾,整個身體貼在了骨爪掌心那團凝聚的、散發著恐怖腐蝕力的暗綠膿液核心之上!她張開嘴,并非撕咬,而是……吞噬!

“滋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響起!螭影身體表面新生的玉白色鱗片瞬間變得焦黑,冒起滾滾青煙!她發出痛苦至極的嘶鳴,身體劇烈顫抖,卻死死抱住那團污穢核心,瘋狂地吸吮著!那粘稠的、足以腐蝕金鐵的暗綠膿液,連同其中蘊含的陰煞魔氣、血紋邪力,如同長鯨吸水般被螭影吸入體內!

她在以身為爐,強行吞噬、煉化這世間至邪至穢之物!

隨著螭影的吞噬,八岐骨爪上的磷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沸騰的膿液干涸凝固,那股沖擊“定”字法則的恐怖力量飛速衰減!骨爪本身也開始出現大面積的灰敗、崩解!

“以身為祭,鎮魔吞煞……龍性剛烈,竟至于斯……”清微子看著那在污穢中痛苦掙扎卻死死不放的幽藍身影,古井無波的眼眸中也泛起一絲波瀾。他不再維持“定”字法則,束縛之力瞬間消失。

失去束縛的骨爪猛地一顫,殘余的本能驅使著它狠狠攥緊,想要將掌心這只“小蟲子”捏碎!

“孽障!爾敢!”陳默目眥欲裂!剛剛凝聚的劍元在體內瘋狂咆哮!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超越了意識!他一步踏出云臺,身體如同隕星般墜落,手中青鴉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劍格處的太極玉旋轉如輪,將陳默體內剛剛融合的蜀山劍元、邪鴉之力、乃至腳下引動的一絲蜀山地脈之氣,盡數灌注于這一劍之中!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純粹、最凝聚、帶著守護至親的決絕意志的一刺!

“給我——開!”

青鴉劍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藍青流星,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骨爪攥緊的指縫關節處!這一劍蘊含的力量,遠超之前所有!

咔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巨響!那堅韌無比、硬抗清微子星光劍氣的巨大骨爪,在陳默這凝聚了新生劍元、守護意志與蜀山傳承的巔峰一劍下,從指關節處轟然斷裂!巨大的爪尖連同其上附著的污穢膿液核心,被螭影死死抱著,一同向下墜落!

“玄靈!接應!”清微子一聲低喝。

玄靈子早已準備多時,白鴉劍光暴漲,化作一道柔和的匹練,卷向墜落的螭影和那斷裂的爪尖污核。

“地煞陰魔,安敢作祟!”清微子的目光轉向下方沸騰的地面。那些即將破土而出的巨大骨臂,感應到八岐骨爪被重創,發出更加憤怒和急切的咆哮,攀爬速度陡然加快!

清微子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玄奧無比的劍印。整個峨眉山脈的靈氣瞬間被引動,無數道細小的劍氣從山間草木、溪流巖石中升騰而起,匯聚于金頂上空,形成一片浩瀚的劍氣星河!

“九天玄剎·萬劍歸宗·封!”

隨著劍印完成,浩瀚的劍氣星河如同九天銀河倒卷,帶著凈化一切邪祟的煌煌正氣,轟然灌入金頂周圍的地面!那些剛剛探出地面、纏繞著鎖鏈的巨大骨臂,被這蘊含著蜀山無上劍陣之力的劍氣洪流狠狠沖回地底深處!無數古老的封印符文在地表亮起,將躁動的地脈重新加固、封鎖!

整個金頂的震動緩緩平息,只留下滿地狼藉和那漸漸消散的污穢氣息。

普賢殿一角。

斷裂的八岐爪尖和其上附著的污穢核心,在清微子一道星輝的凈化下,化為一堆灰白的粉末,隨風飄散。

而螭影,或者說蘇影,靜靜地躺在地上。她身上焦黑的鱗片正在緩緩剝落,露出下面更加晶瑩、流轉著淡淡水紋光澤的玉白色新鱗。額頭的龍角縮小了一圈,卻更加凝實剔透。那雙純金的豎瞳緊閉著,長長的冰藍色睫毛覆蓋著眼瞼,呼吸微弱但平穩。她體內那股狂暴兇戾的螭吻氣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浩瀚、如同無盡汪洋般的龍威。只是這龍威之中,也夾雜著一絲難以磨滅的陰冷與煞氣——那是強行吞噬邪穢留下的烙印。

陳默半跪在她身邊,顫抖的手輕輕撫過她冰涼的新鱗,感受著她微弱的心跳。青鴉劍插在一旁,劍身黯淡,劍格處的太極玉也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她強行吞噬了足以污染地脈的邪穢核心,激發了體內潛藏的螭吻本源,完成了最終的蛻變。”清微子的身影出現在一旁,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然此乃飲鴆止渴。邪穢雖被龍元強行煉化鎮壓,卻已融入其血脈本源,如附骨之疽。七日之內,若不得東海歸墟真龍本源之力洗滌,或尋得另一半龍心補全,邪穢反噬,必化魔龍,為禍蒼生。”

陳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看向清微子:“老祖,東海歸墟……”

清微子抬手,一道星光打入陳默眉心。一幅清晰的星路海圖出現在他識海:自蜀山而下,穿三峽,過荊楚,入長江口,東行入海,依據特定星象指引,方能尋到歸墟秘境入口。

“此乃凌虛子當年尋得龍心之海圖。然三百年滄海桑田,星移斗轉,歸墟入口或有偏移,且其中兇險,更勝往昔。”清微子目光掃過氣息虛浮的陳默、昏迷的蘇影、疲憊的玄靈子和臉色蒼白的小荷,“蜀山遭此一劫,地脈動蕩,陰魔窺伺,吾需坐鎮金頂,重固劍陣,鎮封地煞,百年之內,恐難離山。”

他的意思很明確:東海之行,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小荷妹妹……看見了……”小荷虛弱地靠在玄靈子身上,銀眸中水光盈盈,“東海……有血光……好多船……掛著太陽旗……他們在炸島……找東西……在歸墟入口……”

東瀛人!他們果然沒有放棄尋找歸墟和血紋石!

陳默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蜀山傳承在身,摯愛命懸一線,強敵虎視眈眈……前路艱險,卻已無退路。

“玄靈子。”清微子看向自己的后輩。

“弟子在!”玄靈子躬身。

“汝持吾劍符,往東海一行,助陳默尋歸墟,護龍女渡劫。白鴉劍主,隨行。”清微子指尖一點星光凝聚,化作一枚巴掌大小、由無數細小星劍組成的令牌,飛入玄靈子手中。令牌入手沉重,散發著浩瀚的星力與劍意。

“弟子遵命!”玄靈子鄭重收下令牌。

清微子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這金頂的星月之中。“陳默。”

“晚輩在!”

“汝已承蜀山劍箓,當知劍之重,在守護,亦在擔當。”清微子的聲音縹緲傳來,“此去東海,非僅救一人,亦系蒼生。龍淵歸墟,或藏終結八岐之秘……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清微子的身影徹底消散,化作點點星輝,融入金頂上空尚未完全散去的劍氣星河之中。那星河緩緩下沉,如同光幕般籠罩了整個金頂,隔絕內外。九天玄剎劍陣,在沉寂數百年后,由清微子親自主持,再次全力運轉!

蜀山,封山了。

陳默背起依舊昏迷、但氣息趨于平穩的蘇影。入手冰涼,鱗甲堅硬,那屬于螭吻的淡淡龍威與一絲難以忽視的陰煞氣息交織在一起。玄靈子抱起虛弱的小荷。四人最后看了一眼被星光劍陣籠罩的金頂,轉身踏入下山的茫茫云霧。

身后,是暫時平息的魔劫與封閉的仙山。

身前,是波濤詭譎的萬里東海與未知的歸墟絕域。

螭吻的逆鱗在月光下閃爍著幽藍的光澤,仿佛在無聲地指引著歸途的方向。而陳默左臂的邪鴉印記下,那柄新生的四色劍元,正隨著他的步伐,緩緩流轉,蓄勢待發。新的征途,已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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