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跪倒一片的禁軍。

汪瑾眼珠子差點瞪掉下來，沒有心中半點因對方識相而起的快意。

而是瞬間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

其實最初汪瑾只是想借勢壓人，嚇唬一下這些平日里囂張跋扈的禁軍。

卻沒料到對方膝蓋骨軟得如此徹底，跪得比宮里最諂媚的小太監還利索。

一瞬間汪瑾甚至有些懷疑。

在這宮中。

是不是就他的道德感稍微高些，其他太監不愧是割了卵子的，壓根就沒血性。

“咱家還是頭回領著大學士過來，煩請幾位帶個路吧。”

“公公請！大學士請！”

為首的禁軍百戶連忙爬起身，點頭哈腰的親自在前引路。

其余軍士也迅速讓開一條通路，垂手肅立，連大氣都不敢喘。

目光小心翼翼地掠過汪瑾懷中那只懶洋洋打著哈欠的小白狗。

穿過戒備森嚴的外圍崗哨，又驗過幾道腰牌，才真正踏入內庫的地界。

甫一進入，饒是汪瑾在宮中這數月中見慣了富貴，也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暗自吸了口氣。

眼前并非單一的建筑，而是一片由高大庫房組成的龐大建筑群。

青磚灰瓦，墻體厚實得驚人，高聳的庫房一棟連著一棟，鱗次櫛比一眼望不到頭。

庫房之間是寬闊平整可供數輛大車并行的青石板路。

此刻雖值嚴冬，積雪卻被清掃得干干凈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怪味。

陳年木料、生鐵、硝石、以及隱隱約約的絲帛和香料的氣味。

引路的禁軍百戶在一處掛著“丁”字牌匾的巨大庫房前停下。

對著門口值守的幾個太監低語幾句，那幾個太監顯然早已得了消息。

目光第一時間就聚焦在汪瑾懷中的小白狗身上，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大學士，您老辛苦……”

還沒等汪瑾開口，一個年老太監便小跑著迎上來，對著汪瑾懷里的狗深深一躬，隨后出聲道：

“大學士的月俸，奴婢們早已備好，就等著您二位了，請隨奴婢來。”

汪瑾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跟著那老太監走進丁字庫厚重的包鐵木門。

庫內別有洞天，空間大得驚人，一排排烏木架子整齊地排列著，比藏武府的木塔還要寬闊。

老太監領著汪瑾走到庫房深處一個收拾得異常干凈整潔的屋子。

屋里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桌案，案上鋪著明黃色的綢緞。

桌案后端坐著一位身著青袍年約五旬的太監，而他面前的桌案上，整整齊齊碼放著數十個雪亮的瓶子。

瓶子旁邊，還擺放著用上好宣紙制成的冊子，以及一支蘸飽了墨的毛筆。

引路的老太監對著桌案后的青袍太監躬身行禮，接著俯首稟告道：

“徐公公，大學士到了。”

那馮公公聞言。

立刻站直了身子，繞過桌案，對著汪瑾懷中的小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老奴丁字庫掌庫太監徐武，拜見大學士。”

汪瑾見到這一幕，心中那份荒謬感更甚，這陣仗比給四五品京官發俸祿還要鄭重。

徐公公回到桌案后，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的說道：

“白毛閣大學士，秩同正五品，依仁宗遺旨，歲俸一萬兩千兩紋銀，折丹藥一百二十枚，分月支取，今支取本月俸銀，共十枚整，請大學士驗看簽收。”

說完他拿起桌案上那本厚厚的冊簿，翻到特定的一頁。

汪瑾好奇的抬頭瞥了一眼，只見那頁抬頭赫然寫著“白毛閣大學士俸祿支取冊”。

下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年月日，還有爪印等，條目清晰，竟與記錄官員俸祿的檔冊毫無二致！

徐公公將冊簿和毛筆恭敬地推向桌案前方，然后示意汪瑾將小狗放到桌案上。

汪瑾依言小心翼翼地將那小白狗放在桌案之上，小家伙似乎對這場面習以為常，甚至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用小爪子撓了撓耳朵。

“請大學士用印。”

徐公公指著冊簿上該季支取俸祿的空格處，語氣無比認真。

只見那小白狗歪著腦袋，像是聽懂了般邁著小短腿，慢悠悠地走到冊簿旁。

然后在汪瑾有些抽搐的目光注視下，它抬起一只沾了點灰塵的前爪，非常精準地按在了冊簿上那個空白的方框里！

一個帶著點泥印的清晰梅花狀爪印，赫然出現在宣紙上。

“大學士印鑒無誤。”

徐公公仔細端詳了一下那個爪印，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拿起毛筆。

在爪印旁邊工工整整的簽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等程序走完，徐公公這才拿起一個早已備好的小巧口袋，輕輕將那瓶丹藥裝了進去。

然后雙手捧著袋子，恭敬地遞到小白狗的面前。

“大學士，這是本月的俸祿，請這位公公代為收好。”

小白狗顯然對袋子并不感興趣，它只是湊過去嗅了嗅，然后用鼻子頂了頂袋子，發出“嗚嗚”兩聲。

汪瑾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心中感慨此事當真是萬古未有之奇聞，這深宮大內，荒唐事汪瑾見得多了。

但荒唐的如此一本正經，甚至天經地義一般的，此事當屬頭一份。

不過汪瑾也想通了，也難怪這狗子能活這么久，打仁宗駕崩至今已有三十年。

若是沒有這些丹藥撐著，怕是這狗也早就死了。

等料理完狗子的月俸，汪瑾眼饞的盯著那瓶丹藥，早已在心中將它據為己有。

不過眼下還有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那便是當初太皇太后答應他的，讓他從內庫中挑選件合適的兵器與功法。

想到此處，汪瑾收斂心神，恭恭敬敬的沖著面前的老太監問道：

“敢問公公，太皇太后曾允諾咱家，讓咱家挑選件兵器跟功法，不知是在哪里挑選？”

“太皇太后當真這么允諾你的？”

老太監面色大變，臉上的褶子都皺了起來，見他這副模樣，汪瑾有些摸不著頭腦。

本來汪瑾還以為只要幫著看狗，無論是誰都會得到這份賞賜，如今看來，是他想多了。

“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懿旨，那你便跟咱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