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找楚念月，也不敢再踏進楚府。

這一年多以來，他整日里都被愧疚之意和思念之情折磨。

一旦想起楚念月的笑顏，他便極想念她，但與此同時，心底會有另一個聲音來提醒他，他這樣有多么卑劣。

這樣卑劣的將楚思雪的死視作松一口氣，他不用被恩情所裹挾，可以光明正大的面對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情感。

但是他不能，不能就這樣輕易的忘卻楚思雪，那個曾拯救過最狼狽的他的，他發誓要守護一生的人。

他本以為只要一直和楚念月劃清距離，就總能將一切回歸正軌，自己就不會變成那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人。

直到他聽見御史與父皇說，要將楚念月嫁給楚懷風。

那一瞬間，心底中最不可見人的想法占據他的思想，他不愿，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楚念月嫁給他人。

那令人羞愧的占有欲終究還是讓他作出那樣的決定。

他要迎娶楚念月。

縱使他是用這樣不堪的辦法占有楚念月。

即將成婚的前幾日，是他最開心的日子，心中滿懷著喜悅，憧憬著楚念月的到來，讓他能夠暫時忘卻他的低劣。

但是成婚的前夜，他做了一個夢。

夢回到那日，那個馬車上的小女孩對著他笑，還是那樣的美好。

然而一轉眼，卻變成楚思雪的臉，對他字字泣淚，埋怨他為何要迎娶自己的妹妹，問他為何對害死她的兇手這樣念念不忘。

他從夢中被驚醒，痛苦不堪。

是啊，他不能這樣平靜的和楚念月成為尋常夫妻，他不能。

身著新服的楚念月很美，他亦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他們二人之間，存在著一道怎樣也抹不去的隔閡。

每當慕清翊對楚念月的態度開始動搖，楚思雪和幼時的那個小女孩就會交替出現在他的夢中，質問他原因。

他只能喝酒，酒醉之后，才能一睡無夢。

兩人相處的時間越多，他心中對楚念月情感越不能壓抑，噩夢也就來的格外頻繁。

他不敢了解楚念月的任何近況，也不敢聽說她的任何消息，便下令叫身邊的人從不能開口提到楚念月。

后來，父皇母后準備假死，云游山水，便早早的將帝位傳給他。

他成了皇帝，楚念月成了皇后。

登基那日，他不可抑制的想，至少，他們二人在史書上會一直并肩而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祭天地的時候相攜而走，心卻從未挨近。

自太子時算起，成婚兩年過去，楚念月對他的態度似乎越來越淡漠。

他開始懷疑，楚念月是否還像她曾經說的那樣喜歡他。

于是他用選妃的事項去試探她，她還是像平時一樣，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的接下他的命令。

選妃那日，他更是賭氣地選出很多妃子，她還是那樣波瀾不驚，端莊穩重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到年少時活潑的影子了。

他失望的離開，沉醉在美酒之中，掩埋他不能被自己正視的心事。

不同的妃子，有的眼睛像楚思雪，有的性格像楚念月，看著她們的時候，他也會恍惚，自己到底在想誰。

其實這些年來，他的心態早已經被雙重的折磨到扭曲。

楚念月的淡定，就好像她已經從他們曾經的恩怨中毫發無傷的走出來。

他不容許，他們倆最好一樣一直沉浸在這種折磨之中才好。

這樣，他們之間還有著相同的痛苦，而不是形同陌路。

他懷著詭異的恨意，報復楚念月的冷靜，他不讓任何妃子同她交好。

他們都該孤獨，一直。

這日他照常酗酒而睡，卻忽然非常想見楚念月。

借著酒意，他孤身來到楚念月的宮殿，看著楚念月臉上的欣喜。

他涌起一股莫名的沖動，他故意喊錯名字，直到看見楚念月僵硬的表情，他心中一種得意的快感淹沒了他。

就是這樣才好，他們若是不能和顏悅色，也該互相仇恨。

不過他確實將對楚念月的情感壓抑太久，在酒意的幫助之下，他決意放縱一次。

他的貪心開始作怪，有了第一次，就想要擁有第二次，就會想要越來越多。

他用酒麻痹自己，才能換得幾夜的溫熱在懷，相擁而眠。

酗酒的后果此時也開始在他身上表現出來，他頭痛至極，時常發作。

楚念月和小霖子串通為他按摩的事，他當然是知曉的，否則小霖子哪里敢自作主張。

當楚念月的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眉梢，他便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一種不用被噩夢和扭曲的恨意折磨的安寧。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至楚念月被診斷出有孕，那一刻他心情復雜。

這個孩子他不知該如何看待。

是他的貪心和卑劣作祟的結果，卻也是令他喜悅的存在。

若是，這個孩子平安降生，是否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會有更多的牽絆？

誰知，他們的孩子卻被人蓄意謀害致死。

當孩子和楚念月被放在同一個稱上時，其實他的心早就向楚念月傾斜過去。

這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就當他們沒有緣分吧。

至于那些下手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在徹查的過程中，他發現那個妃子，還有那些官員，竟然都和慕清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這時開始發覺，這個曾經試圖爭奪皇位又平靜這么多年的弟弟，仍然不曾放棄。

他整頓朝廷，打壓慕清珩的黨羽，忙于政事，無法抽出空去看楚念月。

而楚念月也不曾再像往常那樣履行她皇后的職務，她可能累了。

慕清翊想，那便讓她休息一下，失去孩子她也定然是傷心至極的，等他解決完手上的事務，再去向她說明，他已經向那個真兇復仇，她一定會理解的。

慕清珩經過多年的蟄伏，勢力出乎意料的龐大，雖不能完全的推翻他，卻也是互相掣肘，不能輕舉妄動。

正在這時，楚懷風升官回京，他的才能慕清翊略知一二，他拉攏楚懷風為自己辦事。

逐漸的，他能夠喘上一口氣，想要見一見楚念月被拒絕，才得知她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再見他了。

令他嫉妒的是，她還愿意見楚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