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很輕松地就飛了上去，坐在謝熙旁邊。

這一上來才發現謝熙所言非虛。

這棵樹長在了下宸區最高的一座山上，又是茂密樹林里最高的那一棵，放眼望去，能把整個下宸區盡收眼底。

遺憾的是她的視角還無法看見外宸境，邊界之后是一片白色的朦朧仙霧，但光是看下宸區也是好看的。

大概因為這里是等級最低的區域——信仰值五千以下的神只能在此區域活動——下宸區目前其實就只有林妙妙和吳中升兩位神。

其余大神都待在更舒適繁華的上位區，如非必要很少會到下宸區來。

比如謝熙這位已經能夠去到天樞區的大神，有事沒事跑來下宸區就為了摘仙果吃。

大概就是因為活動的神少，下宸區總是安靜平和的，只有來自大自然的聲音。

通俗點來說，這里就像一個農村。

大片大片的樹木將整個下宸區鋪成綠色，零散的小房子更是為其增添一種詩情畫意。

林妙妙覺得自己像在看一幅以鄉下田園為主題的世界名畫。

微風吹來，吹動她的長發，林妙妙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謝熙側頭看著她，輕聲問：“遇到什么煩惱了？”

林妙妙轉頭看他，笑了笑：“你這都看出來了啊？”

謝熙也不謙虛：“可能我天生心思比較細膩吧。”

“唉，其實也沒什么。”林妙妙嘆了口氣，“只是遇到了一些事，又在多愁善感罷了。”

“介意說說是什么事嗎？”

林妙妙略過了張薇的故事，只說了在醫院時的想法。

謝熙聽完，竟也一時沉默了下來，認真思考起她的話。

是啊，他們這些神從進入天道的那一刻，生前積累的善業就轉化成了信仰值，所以沒有一個是像她一樣零信仰值開局的，最低的也有五千——因為這是進入天道最基本的門檻，身上的善業得至少能轉化成五千信仰值，才有進入天道的資格。但不代表一定會進入天道，還得經歷重重審核。

這相當于從他們成神那一刻就已經有了一批信徒，信徒們再替他們宣揚，讓更多蒼生成為他們的信徒。

所以他們向來不太需要擔心信仰值會掉光的事，也沒有像她這樣親自下凡招信徒沖信仰值的經歷。

在天庭待了太久，凡間的疾苦已經成為離他們很遙遠的事了。

他們更多的忙于天庭的事情，在各自的神職做好自己的事。

沒有神職的神有時間或許還會挑選幾個幸運的信徒去幫幫他們，但多數也只會挑選簡單的，容易完成的。

“我這么說，你或許會接受不了。”許久，謝熙才開口，“但是林妙妙，你也看到了。神并不像眾生想的那樣是萬能的。哪怕全天庭的神都下凡去救人，這凡間總有一個角落，仍舊有苦難和折磨在上演。”

“所以，”他頓了頓，“神的存在，從來不是為了能夠讓祂的每一位信徒都脫離困苦，永遠幸福地活著。祂只是一個信念的象征，讓蒼生在苦難的磨礪下堅持不住時，有一個讓他們堅定走下去的希望和寄托。”

林妙妙怔怔地看著他，試圖理解他這番話。

“你會有這種想法是好事。”謝熙拍拍她的肩，“因為你善良，容易共情于他人，所以在遇到這種情況時，會想著把他們都救出來。可你又無能為力，所以才會陷入這種情緒的怪圈。”

“別因為神的身份，就覺得自己得拯救蒼生。世間的苦難是永無止境的，連天帝都做不到的事，我們這些小神啊就別糾結這些了。”謝熙插科打諢，試圖讓氣氛輕松些，“但是，別因為這樣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不配當神，成為苦難中的精神支柱，也是在幫助蒼生。況且，你幫了這么多人，怎么可能是一無是處呢。”

看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謝熙拍了拍她的頭頂：“我說明白了嗎？”

林妙妙回過神來，呆呆地摸了摸頭頂，才點頭：“明白了。”

“別想太多。”謝熙唇角噙著溫和的笑，看著就讓人心情莫名平靜下來，感到信任和心安，“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力所能及地去做，問心無愧就好。”

眨了眨眼，林妙妙終于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嗯，知道了。”

灰色的霧靄或許還在，無法徹底清除干凈。

但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該做什么，就不會被它影響。

林妙妙一下又活了過來。

其實如果沒有遇到謝熙，聽他這一番話，她自己消化并自我安慰個幾天，也就看開了——她就是這樣的性格。

謝熙起到了個催化劑的作用，加快了她復活的過程。

她湊過去抱住謝熙：“謝謝你吳大哥！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謝熙對這句熟悉又被她改得陌生的話有些疑惑，但還是拍拍她的肩，“不用，我就瞎說說。”

林妙妙跳下了樹，回頭笑嘻嘻地朝謝熙揮手：“那我先去摘扶光草了！”

陽光穿透樹葉的縫隙，光影斑駁地落在她笑容燦爛的臉上，甚是好看。

謝熙看得出神，回過神來，她已經飛出了一段距離。

“誒，你的仙果……”

但林妙妙飛遠了，沒聽見。

謝熙看著地上三大簍的仙果，瞇了瞇眼，去了趟天門。

扶光草在另一片山上。

那片山朝南的那一面是光禿禿的，巖石裸露——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導致土壤變得干燥貧瘠，不適合植物生長。

而扶光草就產于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很神奇吧。

“你之后的工作是摘扶光草。在下宸區南面的幾座山，每座山朝南的那面長出來的就是扶光草。摘夠一簍子后一樣送到下宸區邊界就行。”

這是刑天懿告訴她的原話。

但站在邊上，林妙妙叉腰看著面前什么也沒有的土地。

不是，我扶光草呢？

刑天懿不會是騙她的吧？

她就說這寸草不生的地怎么可能有草！

不死心地走下坡去，出了滿地干裂的土和石子，林妙妙真看不見一點綠色的影子。

別說一簍子了，她現在是一片草葉子都摘不到！

這可怎么交差啊！

林妙妙崩潰地蹲下身。

但她代入了主觀意識，忽略了刑天懿那句話里，其實并沒有讓她每天摘一簍子，而說的是——

摘夠了再送過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