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

鐘表上的指針不再走動，林霞的眼睛一眨不眨，里間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停止。

只剩江厭和林霞肩上的女嬰還能動作和說話，仿佛他們處于另一個獨立的空間。

女嬰只有一歲的年紀，按理說不該聽懂江厭在說什么。

但在江厭創造的這片空間里，和他對話的是女嬰身體里經歷過許多次六道輪回的靈魂，所以溝通起來毫無障礙。

原本只是牙牙學語只會“奶奶奶奶”的女嬰說話也字正腔圓起來：“你想超度這個女嬰？”

“是，”江厭點頭，并未隱瞞自己的目的，“收了錢就得辦事。”

“你把我帶進來，就想告訴我這個？”

“不。”江厭老實得很，不玩拐彎抹角那一套，“是想說服你讓你自愿被超度。”

“但女嬰的執念太重了，我愿意也沒用啊。”

它也想趕緊入下一個輪回啊。

都死了這么久，被困在這里這么久了。

“她啊，也挺可憐的。父母生下她后就丟給奶奶，對她不聞不問。奶奶要干農活還要照顧她，被她哭得煩了會打她罵她，但心情好時還是愿意拿玩具逗她玩兒。

“她的死因更是荒謬。爺爺突然生了一場病，一直無法痊愈。奶奶不知道從村子哪里聽說喝女嬰的血有用，就殺了她，把她的血都喂給了爺爺。然后爺爺的病就真的好了。

“尸體啊被扔進了枯井里，說帶著她干農活的時候沒注意，掉井里了。等她爸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尸體都只剩白骨了。”

沉默許久，江厭才問：“所以她的執念，是想把殺死她的奶奶和喝她血的爺爺都帶走嗎？”

“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江厭繃著臉，不想接受這個答案。

還不如讓他去把那兩人殺了給女嬰陪葬。

拾起撥浪鼓，江厭將它攥在手里，尋思了片刻這玩意兒該怎么玩。

沒想起來，江厭干脆抓著棍子胡亂甩，撥浪鼓倒也很配合地發出凌亂的聲響。

女嬰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兩只大大的眼彎起，能看見剛長出來的乳牙。

明明還是滿身的血，但似乎變得不再那么恐怖了，只是一個單純想有人陪她玩兒的一歲小孩。

江厭輕輕一笑：“這么喜歡啊？”

說著又快速轉了幾下撥浪鼓，女嬰的笑聲更大。

走到女嬰旁邊，江厭把手里的撥浪鼓遞過去，和她商量：“這個你可以帶到地府去，到時候會有很多人陪你玩，所以，你跟我走嗎？”

女嬰肉肉的小手張開，艱難攥住撥浪鼓。

她不會轉，只會抓在手里上下甩。

江厭伸手彈了一下鼓面，聽見聲音的女嬰笑得更是開心。

女嬰不回答她，江厭兀自說：“我就當你答應了，別到時候怨我。”

話音落下，停滯的指針開始走動。

江厭拿出一張符紙手指在上邊虛空畫了畫。

林霞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

用火柴點燃符紙，江厭隨手一扔，燃燒的符紙掉落在撥浪鼓上，抬頭看向林霞：“好了，她走了。”

林霞焦慮地問：“這樣就行了嗎江大師？她還會不會回來啊？”

瞥了眼她肩頭逐漸消失的女嬰，江厭冷漠地吐出兩個字：“不會。”

本來女嬰會回來，只是因為在她的世界里，奶奶是唯一會陪她玩兒的人。

因此死后也要找到奶奶，想奶奶陪她玩。

但現在有更多人可以陪她玩了，她也就無需再回來找這個親手害死她卻又是她小小世界里唯一陪伴過她的人了。

江厭彎腰撿起了那個撥浪鼓。

符紙燃燒后的灰燼落在上邊，白色的鼓面被火焰燒得顏色變深了點。

他拿著撥浪鼓，離開前提醒林霞：“記得付錢，不然我讓她再回來找你。”

“我知道，明天就會付的。”林霞雙手合十一遍遍朝江厭拜，不斷道謝，“謝謝江大師，謝謝你。”

回到住處，江厭徑直走向最里邊的一間房。

打開燈，江厭走一面高至屋頂的柜子前。

上邊從上到下左到右的順序擺滿了各種物品，每樣物品下方都貼有日期——不知情的人第一眼看見或許會以為這是變態殺人魔在殺了人后把受害者身上的一部分帶回來收藏當戰利品的收藏柜。

把撥浪鼓按順序擺好，江厭在貼紙上寫下今天的日期，貼在下方，關上燈離開了這間房。

臨睡前，江厭躺在床上從T恤中掏出了那條項鏈舉在眼前看。

別說，大晚上的看這林妙妙的神像還有點滲人。

神牌在眼前輕微搖晃，江厭的笑在漆黑的臥室里有種說不出的詭譎和妖孽：“林妙妙，我今天可是幫了你又幫了兩個可憐的孩子，你可要好好保佑我啊。”

-

林妙妙先暫時把張薇安頓在了酒店，趕在零點前回到天庭。

但這次站在這里的感受不太一樣了。

有了那些在醫院時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后，林妙妙看著眼前的排行榜，只覺很諷刺很可笑。

楚門斜了眼她，總覺得她今天不對勁。

這個猜測在零點那一刻，她的信仰值突破兩千后，得到了證實。

因為她居然不像以前那般激動，只是若有所思地抬頭看著眼前在不斷變換的信仰值排行榜。

撇撇嘴，楚門還是關心一句：“你怎么了？”

林妙妙搖搖頭：“沒怎么。”

“你信仰值漲了一千多。”

“哦，挺好。”

楚門：“……”這沒事才有鬼了。

但他這個鐵漢向來不太會關心人，終究沒說什么。

倒是林妙妙從兜里掏出了一個U盤遞給他：“喏，答應你的劇和電影。”

楚門無語接過，沒想到她真給他帶回來了。

早上，林妙妙先是去了趟山上準備給江晏摘點仙果。

剛落地就聽見某棵樹上傳來動靜：“林妙妙，你來啦。”

一抬頭就看見坐在樹上的“吳中升”：“吳大哥，你也在啊，早啊。”

謝熙指了指旁邊：“我已經摘了三簍了，你需要的話可以直接帶走。”

“哦，不用了。”林妙妙朝他笑笑，“昨天刑大哥和我說兩千信仰值后就換工作了，讓我去采什么扶光草來著。”

謝熙本想說什么，但思及吳中升大概率不該知道這些訊息了，硬是忍住沒告訴她，只是祝賀她：“恭喜啊，現在信仰值一直在穩定上升。”

林妙妙只是笑了一下，沒接話。

察覺出她的異常，謝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上來坐坐嗎？這里視野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