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彼岸花開,黃泉引路
- 道詭:誰主沉浮
- 墨池夕霧
- 2697字
- 2025-06-17 18:37:55
晨光刺破云層,將這座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的仙山,染上了一層虛偽的金色。
陳青走在下山的石階上,身后是尸橫遍野的演武場,是徹底淪為廢墟的青云宗。
大仇得報,胸中那股支撐著他從黃泉爬回來的滔天怨氣,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驟然平息。但隨之而來的,并非是快意,而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空虛。
他贏了,可然后呢?
天地之大,似乎再無他容身之處,也再無他想去之地。他像一個提線的木偶,演完了自己的劇目,剩下的只有茫然。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際,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冷而奇異的香氣,毫無征兆地飄入他的鼻腔。
這不是山野間的草木之香,也不是任何一種他所知的花香。那香味,帶著一絲泥土的陰冷,又夾雜著一種近乎于死亡的甜膩。
陳青猛地停下腳步,握緊了手中那柄由自己道骨所化的漆黑骨刃,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
他驚愕地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時起,他腳下原本布滿青苔的古舊石階,兩側(cè)竟無聲無息地,開滿了一片妖異的紅色花朵。
那花,只有花,沒有葉。花瓣如同龍爪,向外翻卷,色澤殷紅如血,在晨光下,仿佛鋪就了一條通往地獄的紅毯。
彼岸花。
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陳青的瞳孔驟然一縮。他能感覺到,隨著這些花的出現(xiàn),周圍的怨氣、死氣,仿佛都找到了君主般,變得溫順而臣服。
他緩緩抬起頭,順著這條詭異的花路向前望去。
只見在石階的盡頭,不知何時,俏生生地立著一個黑衣女子。
女子身段高挑,一襲黑色勁裝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裙擺上用紅線繡著大片盛開的彼岸花,與腳下的花海交相輝映。她容顏絕美,膚白如雪,一雙鳳眸清冷如霜,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卻仿佛是這片死亡與怨念的中心,是這黃泉路上唯一的風(fēng)景。
“你就是陳青?”
女子率先開口,聲音清冷悅耳,卻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陳青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骨刃握得更緊。他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那不是修為上的碾壓,而是一種……同源卻又更高層次的,對“詭道”的掌控力。
仿佛他是山間的野火,而對方,是執(zhí)掌幽冥的法則。
“你是誰?”陳青沙啞地問道。
“幽冥司,玄字第一號執(zhí)事,沈璃。”女子報上名號,語氣平淡,“奉命,前來為你引路。”
“幽冥司?”陳青皺眉,這個名字他聞所未聞。
“引路?引向何方?黃泉嗎?”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戒備與嘲諷。
沈璃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她淡淡地說道:“你的道,名為‘詭道’,是駕馭怨念,操控死亡的法門。但你所修的,不過是最低等的‘怨詭’之道,憑的是一腔孤勇和滔天恨意,是無根之萍,是野狐禪。若再繼續(xù)下去,不出三年,你必將被怨念反噬,神魂俱滅,化為只知殺戮的真正厲鬼。”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陳青心上。
因為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他每一次動用力量,都要承受怨念噬心的痛苦,每一次修行,都是在瘋狂的邊緣試探。
“像你這樣的‘野鬼’,要么自我毀滅,要么……被我們幽冥司‘收容’。”沈璃的鳳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我今日來,是給你第三個選擇。”
“什么選擇?”
“加入我們。”沈璃言簡意賅,“幽冥司,執(zhí)掌三界刑罰,巡查天地詭異。你的力量很特別,是一塊上好的璞玉。在野外,你最多能成為一頭傷人的惡獸,但在幽冥司,你有機會成為一柄……執(zhí)掌生死法則的利刃。”
陳青沉默了。他從不是輕易相信別人的人,更何況是這種突然出現(xiàn)的、神秘莫測的組織。
“我憑什么信你?”他抬起手中的骨刃,遙遙指向沈璃,“或許,你只是想奪走我的力量,就像李長風(fēng)一樣。”
沈璃看著那柄由道骨煉化的漆黑骨刃,眼中終于閃過一抹異彩:“以自身道骨為基,以仇人之血肉怨念為祭,煉化而成的本命詭器……好狠辣的手段,好驚人的天賦。這東西,若在我們幽冥司,當(dāng)可列入‘地階詭器’名錄。”
她非但沒有懼意,反而像個鑒賞家一樣,點評起來。
隨即,她搖了搖頭:“你錯了。你的力量,對我們而言,并非獨一無二。我們想要的,是你這個人。”
話音剛落,沈璃忽然抬起了她那素白如玉的右手。
“既然你不信,那我便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詭道’。”
她五指張開,對著演武場方向,那片屬于李長風(fēng)和李昊的血污,輕輕一握。
“幽冥有路,魂兮,歸來!”
嗡——!
一股遠(yuǎn)比陳青的詭源之力更加宏大、更加森嚴(yán)、仿佛蘊含著天地法則的力量,驟然降臨!
只見那片血污之中,兩道虛幻、扭曲、充滿痛苦的影子,竟被硬生生從中抽離了出來!
一道是李長風(fēng),他保持著臨死前那瘋癲大笑的模樣,神情扭曲。另一道是李昊,他依舊是那副魔物的形態(tài),充滿了暴虐與不甘。
他們的魂魄,竟然被這個女人,直接從天地間拘了出來!
陳青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能操控怨念,能利用尸體,甚至能用詭源之血污染道統(tǒng),但他從未想過,也根本做不到,將一個已經(jīng)消散的靈魂,重新拘回人間!
這是屬于神話傳說中,陰曹地府才有的權(quán)柄!
“看到了嗎?”沈璃的語氣依舊平淡,“你的力量,是‘術(shù)’。而我們執(zhí)掌的,是‘法’。你用仇恨驅(qū)使怨念,而我們,制定讓魂魄安息或永墜沉淪的……規(guī)則。”
她手掌再次一翻,李長風(fēng)父子的魂魄發(fā)出無聲的慘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瞬間沒入了她腳下的一朵彼岸花中,消失不見。
“他們,將被打入幽冥司的‘無間獄’,日夜承受業(yè)火灼燒,直到魂飛魄散。這是他們背信棄義,殘害同門的代價。”沈璃的宣判,冰冷而無情,仿佛她就是行走在人間的閻羅。
陳青徹底沉默了。
眼前這個女人,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一個遠(yuǎn)比修仙宗門更加詭異、也更加宏大的世界。
他的復(fù)仇結(jié)束了,但他的“道”,或許才剛剛開始。
“我需要做什么?”許久之后,陳青沙啞地開口。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
沈璃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如同冰封的雪山,化開了一角。
“很簡單。”
她屈指一彈,一枚通體漆黑、入手冰涼的玉簡,精準(zhǔn)地飛到了陳青面前。
“三個月內(nèi),活著抵達(dá)‘忘川渡’。通過那里的考核,你就是幽冥司的一員。”
“這枚玉簡里,有地圖,也有幽冥司的基礎(chǔ)修行法門——《幽冥錄》。能領(lǐng)悟多少,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沈璃深深地看了陳青一眼,仿佛要將他的靈魂烙印在腦海里。
“陳青,別讓我失望。也別死在半路上。”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連同那條鋪滿山道的彼岸花海,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悄然淡去,化為虛無。
只留下那股清冷的異香,還殘留在空氣中。
陳青握著手中的黑色玉簡,又看了看自己那柄渴飲鮮血的骨刃。
空虛與茫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強烈的、對未知與力量的渴望。
“忘川渡……幽冥司……”
他低聲念著,眼中重新燃起了比復(fù)仇之火更加明亮的,名為“野心”的火焰。
他將玉簡貼在額頭,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涌入腦海。
片刻后,陳青抬起頭,辨認(rèn)了一下地圖上的方向,向著山下,邁出了堅定的第一步。
青云宗的復(fù)仇者陳青,已經(jīng)死了。
從今天起,他將是走向無盡深淵的……詭道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