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內，劍光與笛音，交織成了一首，狂亂而絕望的死亡之歌。

楚歌的臉色，越來越白。他體內的傷勢，本就未愈，此刻強行催動內力，吹奏那擾亂心神的曲調，已是強弩之末。他的笛音，開始出現凌亂與破綻，不再能有效地，干擾所有敵人。

而夜琉璃的處境，則更為兇險。

她面對的，是七名，與她師出同門，深諳她所有劍招變化的，“黑冰臺”死士。每一次的格擋，每一次的閃避，都像是與過去的自己在戰斗。他們布下的劍網，越來越緊，將她與楚歌，死死地困在了這狹小的空間之內。

“琉璃，收手吧。”為首的那名刺客，聲音冰冷，如同在宣讀一份，早已寫好的判詞，“你我同門一場，何苦，為了一名外人，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我說了，”夜琉璃一劍逼退兩人，聲音，是徹骨的寒意，“他的命，是我的。”

“那就，連你，一起留下。”那首領不再多言，眼中，殺機畢現。

七人的劍網，猛然收縮！

楚歌看著眼前這必死的絕境，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屬于江湖浪子的，瘋狂。他忽然，停止了吹奏，對著正陷入苦戰的夜琉璃，大聲喊道：

“喂！瘋女人！想不想，玩一把更大的？”

夜琉璃沒有回頭，但她那削鐵如泥的短劍，卻在空中，劃出了一道，代表著“說”的，簡潔弧線。

“咱倆，打個賭！”楚歌靠著身后的石壁，大口地喘著氣，臉上，卻掛著一抹，病態的，興奮的笑容，“我若能帶你，從這鬼地方，活著出去。你我之間的恩怨，就先放一放。你，得陪我去一個地方，干一件大事。等事成之后，你想殺我，還是想剮我，悉聽尊便。如何？”

“什么地方？”夜琉璃的聲音，從劍影中傳來。

“泰山！”楚歌朗聲笑道，“姜月華那小娘們，把路都給咱們指好了。想必，那里，有比你我之間這點破事，要有趣得多的，熱鬧可瞧！”

回應他的，是夜琉璃，更加凌厲的，一劍！

但那一劍，卻不再只是防守。而是，拼著自己肩頭被劃開一道血口，硬生生，為楚歌，創造出了一個，三息的，空當。

楚歌笑了。

他知道，她，答應了。

他將那支失而復得的“鳳求凰”，再次，橫于唇邊。

但這一次，他吹奏的，不再是任何，擾亂心神的魔音。

而是一個，無比尖銳，無比高亢，仿佛能刺穿山巖的，單音！

那音符，不為傷人，只為，共鳴！

他在南疆的山谷里，學會了聆聽萬物。他知道，每一塊石頭，每一寸土地，都有它自己的，脈搏與呼吸。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聲音，去引動這座山，最深沉的，怒火！

“嗡——”

整個山洞，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無數的碎石，從洞頂，簌簌落下。那些“黑冰臺”的刺客，臉色大變，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腳下的大地，仿佛要活過來一般。

“不好！洞要塌了！”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走！”

為首的刺客，當機立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已經晚了。

楚歌將最后一口氣，悉數吹入玉笛之中。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山洞的入口，被無數塊巨大的落石，徹底封死！

黑暗，與死亡的尖叫，瞬間，吞噬了一切。

而楚歌，在那落石封死洞口的最后一刻，他所做的，不是逃跑，而是用盡最后的力氣，撲向了那個，還在與敵人纏斗的，纖細的背影，將她，死死地，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

不知過了多久。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與死寂之中。

夜琉璃，從無盡的昏沉中，幽幽醒轉。

她發現，自己，正被一個溫暖的，卻又無比虛弱的懷抱，緊緊地護著。而壓在她身上的，是數塊，足以將人碾成肉泥的，巨石。

是那個男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她，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

“喂……瘋女人……”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下……你可欠我一條命了……說好的拜師禮……可不能，再賴賬了……”

夜琉璃的身體，猛地一顫。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涌上了一層，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滾燙的，水霧。

她沒有說話。

她只是，用盡全力，推開身上那早已失去知覺的男人，然后，用那雙，本該只用來握劍的手，開始，瘋狂地，徒手，挖掘著那，堵住了所有生路的，冰冷的，巖石。

一下，又一下。

指甲，翻飛。鮮血，淋漓。

她仿佛，要為他，也為自己，從這絕望的黑暗中，重新，挖出一條，通往泰山，也通往，那未知未來的，道路。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