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正在像退潮的海水般，迅速遠離楚歌的身體。

他能感覺到，生命力，正順著胸口那個被“碎石指”洞穿的血洞，汩汩流逝。他想抬起手，去夠那支滾落在不遠處的“鳳求凰”，手指，卻只是徒勞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劃出了幾道血痕。

他看著那些，一步步向他逼近的，冰冷的黑衣刺客。為首的，是相國府那個如同枯木般的老仆，福伯。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情感，只有，完成任務的，絕對的漠然。

楚歌的嘴角，扯出了一個自嘲的，血腥的弧度。

“他娘的……”他心中暗罵，“玩脫了啊……早知道，就不跟那丫頭吹牛，說什么回來給她帶野果子了……這下，怕是要，食言了……”

他的腦海中，最后浮現出的，竟是南疆那片寧靜的山谷，和靈曦那雙，清澈得不染一絲塵埃的眼睛。

福伯走到了他的面前，緩緩地，抬起了那只，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手指，對準了楚歌的眉心。

他要，終結這個，攪亂了所有棋局的，變數。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幽藍色的光，毫無征兆地，如同一道來自九幽的閃電，從天而降。

那道光，快到了極致，也冷到了極致。它后發先至，不偏不倚地，斬向了福伯那根，點向楚歌眉心的手指。

福伯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的危機。他想也不想，立刻收指，抽身暴退。

即便如此，一縷鮮血，還是從他的指尖，飛濺而出。

一道窈窕的，身著灰色麻衣的斗笠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楚歌的身前，將他，護在了身后。

她緩緩地，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了那張，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窒息的，絕美的，冰冷的臉。

夜琉璃。

“琉璃姑娘？”福伯捂著受傷的手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聲音沙啞，“你這是何意？！”

其他的刺客，也全都愣住了，他們看著這個本該是他們最強大盟友的女人，眼中，充滿了驚疑與不解。

夜琉璃沒有回答。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楚歌。

她只是，用那雙琉璃般的，不帶一絲情感的眸子，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屬于相里奚和秦國的，殺手。

然后，她緩緩地，抬起了手中那柄，正散發著幽幽寒光的，藍色短刃。

那姿態，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瘋了！？”福伯又驚又怒，“夜琉璃！你敢背叛相國大人？背叛我大秦？！”

回應他的，是夜琉璃那，比劍刃，更冰冷，也更決絕的，一劍！

她動了。

身影，化作了一道，無法被捕捉的，死亡的幻影。她不再有任何的試探與保留。她所使出的，是“黑冰臺”最核心，也最致命的，刺殺之術！

她的第一個目標，不是最強的福伯，而是離她最近的，一名黑衣刺客。

那名刺客，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只看到一道藍光，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隨即，他的咽喉處，便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線。他捂著自己的脖子，難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整個論道臺，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的倒戈，給徹底鎮住了。

“為什么？！”福伯厲聲喝道。

夜琉璃的身影，出現在數丈之外，她背對著楚歌，聲音，是前所未有的，空洞與飄渺。

“他的命，是我的。”

“你們，不配殺他。”

說完，她不再多言。身影再次消失，主動地，殺入了那群，曾經是她同伴的，刺客之中。

一場更慘烈，也更詭異的，廝殺，就此展開。

夜琉璃，像一尊，只為殺戮而存在的，完美的，死亡雕塑。她的每一劍，都精準，高效，致命。她對“黑冰臺”的武功路數，了如指掌。因此，她的每一次出手，都能精準地，擊中對方最致命的破綻。

她不是在戰斗。

她，是在清理門戶。

而楚歌，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意識，在黑暗的邊緣，沉浮。他看著那個，正為他，與整個世界為敵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想笑，卻牽動了胸口的傷，又是一口血，涌了上來。

“瘋女人……”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你早說，你是想殺我滅口，獨吞那‘拜師禮’啊……何必，搞得這么，深情……”

就在此時，稷下學宮之外，忽然，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甲胄碰撞之聲，與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火光，將整個學宮的夜空，都照得亮如白晝。

“禁軍在此！所有叛逆，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校尉霍云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云霄。緊接著，數千名身披重甲的齊國禁軍，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將整個論道臺，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的，正是那位，身著月白色深衣，面若冰霜的，齊國公主，姜月華。

她看著場中那片狼藉的血色，看著那個，倒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的楚歌，那雙總是從容淡定的眸子里，第一次，閃過了一絲，真正的，慌亂。

棋局，在這一刻，徹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