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火圣殿深處的轟鳴與帝威余波,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炎族這個龐然大物的核心層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長老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鐵鑄。巨大的環形石桌旁,平日里高高在上、一言可決萬千族人生死的長老們,此刻臉上卻交織著激動、狂喜、敬畏,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空氣里彌漫著地心焱池尚未散盡的硫磺氣息,混合著長老們因心緒劇烈起伏而微微紊亂的斗氣波動。
“神品!真正的神品血脈!麒麟圣祖顯靈!《九劫帝炎訣》共鳴!帝炎洗禮成功!”負責主持儀式的三長老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用盡全身力氣在嘶吼,老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少族長他…他引動了九源帝炎之力!境界直達大斗師巔峰!那隨手一縷本源火苗,熔化了玄重墨金!!”他揮舞著手臂,唾沫星子橫飛,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宣泄心中那足以焚毀理智的震撼。
“嘶——!”一陣整齊的倒吸冷氣聲在長老殿內響起。
玄重墨金!那是什么概念?在座的每一位長老都心知肚明。尋常斗皇,傾盡全力也未必能在那東西上留下深刻痕跡!而少族長,僅僅是初掌本源之力,隨手一彈指!
“天佑炎族!天佑炎族啊!”一位白發蒼蒼、輩分極高的老長老涕淚橫流,雙手顫抖著朝天拱起,“沉寂千年,終見曙光!此乃我族中興之兆!中興之兆啊!”
“大長老,”另一位面容冷峻的長老轉向坐在主位、氣息明顯比之前更加淵深莫測的炎震,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恭謹,“少族長出關后,氣息深不可測,舉止間已有煌煌帝威雛形。依您看…這少族長之位…”
他話未說完,但意思已昭然若揭。神品血脈,帝炎加身,其地位早已超越了世俗的族長、少族長之位,近乎于族中圖騰與信仰!任何世俗的權力劃分,在絕對的力量與血脈壓制面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炎震緩緩睜開眼,那雙沉淀了數百年滄桑的赤紅眼眸深處,九彩光芒一閃而逝,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壓。他環視一周,聲音沉穩而有力,如同熔巖在地脈深處奔涌:“炎燼,乃我族萬古氣運所鐘之神子。自今日起,族中一切資源,無分品階,優先供給神子!其意志,便是炎族意志!其號令,便是炎族法旨!違逆者,視為叛族!當受帝炎焚魂之刑!”
“謹遵大長老(神子)法旨!”所有長老,無論心中作何感想,此刻都整齊劃一地躬身應諾,聲音中充滿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服從。炎震話語中那“帝炎焚魂”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入每個人的神魂。沒有人懷疑,觸怒那位神子,真的會被那恐怖的九彩帝炎,從肉身到靈魂,徹底焚成虛無!
就在炎族核心因炎燼而掀起滔天巨浪之時,炎界邊緣,一片終年籠罩在灰紫色毒瘴、怪石嶙峋的荒蕪山谷——“蝕骨峽”深處。
一道纖細的青色身影,如同融入幽暗的精靈,無聲無息地立于一塊巨大的、布滿腐蝕孔洞的黑色巖石頂端。淡青色的裙裾在帶著腥甜氣息的微風中輕輕拂動,面紗遮掩了絕世容顏,唯有一雙清冷如冰魄的眸子,穿透層層灰紫瘴氣,遙遙鎖定著炎界核心區域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扭曲空間的灼熱余韻。
蕭薰兒的身后,古族長老古河的身影如同煙霧般凝聚,臉上帶著凝重與揮之不去的忌憚。
“小姐,炎族內部已確認,炎燼…不,那位神子,成功接受了完整的帝炎洗禮,初步掌控了九源帝炎之力,境界穩固在大斗師巔峰。”古河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令人心悸的灼熱因子,“炎震已當眾宣布,其地位凌駕于炎族一切權力之上,等同于行走的圖騰。”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小姐,此子太過妖異!那引動帝炎、熔煉玄重墨金的手段,絕非尋常大斗師所能企及!其潛力…恐怕已超出我族古籍對遠古神品血脈的所有記載!他對我古族,尤其對小姐您…目的不明!此地不宜久留,還望小姐以大局為重,隨老朽速回古界!”
古河的話語懇切,甚至帶著一絲懇求。他深知小姐身份之尊貴,肩負著古族未來的希望。炎族突然冒出如此一個打破平衡的怪物,其帶來的變數太大,風險極高!
蕭薰兒仿佛沒有聽到古河的勸誡。她的目光依舊穿透瘴氣,鎖定著炎界深處。那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卻燃燒著一種與周遭陰冷環境格格不入的、近乎灼熱的探究欲。演武場上九彩神焰的煌煌神威,圣殿外擦肩而過時那焚盡靈魂本源的氣息,還有此刻空氣中殘留的、令她體內金帝焚天炎都隱隱躁動的帝炎余韻…這一切,都像是最致命的毒藥,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目的不明?”蕭薰兒終于開口,聲音清冽,卻帶著一絲奇異的玩味。她緩緩抬起纖細白皙的手,指尖在身前幽暗的空氣中輕輕一點。
嗤!
一點純粹到極致、散發著尊貴與毀滅氣息的金色火苗,毫無征兆地在她指尖跳躍而出!金帝焚天炎!
這縷微弱的本源火苗出現的剎那,異變陡生!
山谷中彌漫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灰紫色毒瘴,如同遇到了天敵克星,發出“滋滋”的哀鳴,瞬間被蒸發、凈化出一片真空區域!更詭異的是,周圍嶙峋的黑色怪石,那些飽含陰煞死氣的蝕骨巖,其表面竟也如同炎燼石室中的精鐵礦石一般,無聲無息地析出無數細小的、帶著恐懼意味的慘綠色火星!這些火星瘋狂搖曳著,朝著蕭薰兒指尖那縷金色火苗的方向卑微朝拜!仿佛在覲見火焰中的帝皇!
這景象,與炎燼在石室中引動礦石火星朝拜如出一轍!只是火焰的屬性不同,臣服的對象不同!
古河瞳孔驟縮!小姐竟然在模仿那炎燼引動萬火臣服的手段!而且,她成功了!雖然范圍與威勢遠不及炎燼引動礦石火星那般震撼,但這其中蘊含的意義,卻讓古河心頭巨震!這意味著,小姐體內的金帝焚天炎本源,在感受到那九彩帝炎的絕對位格壓制后,非但沒有被壓制沉寂,反而被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競爭意識!
蕭薰兒凝視著指尖跳躍的金焰,以及那些卑微朝拜的慘綠火星。面紗之下,唇角勾起一抹驚心動魄的弧度,那弧度里帶著挑戰,帶著興奮,帶著一種棋逢對手般的熾熱戰意。
“古河長老,”她收回指尖,金焰與火星瞬間消失,山谷重歸陰冷死寂,“你說錯了。”
她轉過身,那雙燃燒著金色戰意的眼眸直視古河:“他不是目的不明。”
蕭薰兒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他是我的劫。亦或是…我的機緣。”
話音未落,她青色的身影已如輕煙般從巨石上飄落,非但沒有如古河所愿離開這危險的炎界邊緣,反而朝著那灼熱余韻傳來的方向,更深地掠入了蝕骨峽的幽暗深處。她的目標,赫然是炎燼閉關石室所在的那片區域!
古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小姐決絕的背影消失在瘴氣之中,臉上只剩下深深的苦澀與無力。他感覺,自家這輪清冷孤高的明月,正被那霸道絕倫的九彩烈日,以一種無可抗拒的姿態,強行拖入其焚盡萬物的軌道之中。
……
炎界邊緣,蝕骨峽外圍,一片被地火烤炙得寸草不生、布滿暗紅色裂谷的焦土之地。
炎燼的身影出現在一道巨大的地裂邊緣。他依舊是一身簡單的黑衣,赤足踏在滾燙的、龜裂的黑色巖石上,每一步都留下微不可查的琉璃狀足跡。他剛剛結束了對《九劫帝炎訣》第一劫“熔兵”的初步體悟,體內九源火種流轉不息,氣息圓融內斂,卻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蘊含著焚滅一切阻礙的恐怖力量。
斗靈!
短短數日,在帝炎本源和神品血脈的推動下,他已然水到渠成地跨過了那道門檻,踏足斗靈之境!氣海之中,液態的九彩斗氣如同沸騰的熔巖之海,澎湃洶涌,九縷本源火種如同定海神針,懸浮于氣海中央,散發著煌煌帝威。
他微微閉目,強大的靈魂感知力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擴散開來,覆蓋了方圓數十里。焦土、裂谷、地火、隱藏在巖縫中微弱的火屬性魔獸氣息…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中纖毫畢現。這種掌控感,比之大斗師時,強大了何止十倍!
然而,就在他靈魂感知掃過東北方向一片看似平靜的、被巨大陰影籠罩的巖丘時——
嗡!
一股極其隱晦、卻又帶著濃烈死寂與陰寒的波動,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驟然發動!目標并非炎燼本身,而是他擴散出去的靈魂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