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鉆行動”的倒計時在哈夫克基地的公共屏幕上跳動，數字無聲，壓力卻具體。

走廊盡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化為一聲爆響。

房門被蠻力撞開，金屬門框都在震顫。

馬克洛夫那張被戰火熏黑的臉出現在門口，身后跟著兩名手持深度掃描儀的技術兵。

他身上那股硝煙和寒鐵的氣味，瞬間驅散了房間里最后一絲暖意。

他的視線掃過整個房間，最后釘在楚風身上。

“內部安全審查。”

馬克洛夫的聲音不帶任何溫度。他大步走向楚風的桌子，手掌“啪”地一聲撐在桌面，俯身逼近，另一只手抓起了那臺個人戰術終端。

“連接它。”他對技術兵下令。

“給我把他過去七十二小時內，每一個字節的數據流向都挖出來，包括所有加密通訊和已刪除的緩存碎片。”

楚風的身體在瞬間僵硬了一瞬。

【警告：檢測到軍用級深度數據掃描。正在清除與“幽靈”的通訊鏈路……預計需要7秒。】

系統的紅色警報在楚風的視網膜上瘋狂閃爍。

七秒。

在馬克洛夫的審視下，這七秒鐘漫長得足以過完一生。

技術兵動作麻利，已經將數據線插入終端，掃描儀發出“嘀”的一聲輕響，預備啟動。

“長官，您要的上周巡邏報告……”

楚風像是被這陣仗驚到，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他起身的動作幅度略大，手肘“精準”地撞上桌角那瓶沒擰緊瓶蓋的高濃度能量補充劑。

墨綠色的黏稠液體潑灑出來，在桌面上迅速漫開。瓶子則脫手飛出，“咕嚕嚕”地滾向連接著掃描儀的供電插座。

“該死！”

一名技術兵低聲咒罵，顧不上執行命令，下意識地撲過去試圖截住瓶子，生怕設備短路燒毀。另一人也手忙腳亂地去拔電源。

馬克洛夫的視線被那片混亂吸引了過去，眉頭緊鎖，臉上閃過一絲厭煩。

一秒。

兩秒。

五秒。

混亂中，時間被有效拉長。

【清除完畢。偽裝協議已生成。】

視網膜上的紅色警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沉靜的綠色小字。

在技術兵罵罵咧咧地扶好電源、重新看向屏幕前，楚風已經恰到好處地遞上了一塊擦拭布。

“抱歉，長官。”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慌亂，呼吸卻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是我太緊張了，沒拿穩。”

他還順手拿起那瓶只剩一半的補充劑晃了晃，“回頭我再領一瓶。”

技術兵用布胡亂擦了擦手，重新操作儀器。“掃描開始。”

馬克洛夫沒有理會楚風的道歉，只是死死盯著他，那眼神像是在剝離他的皮肉，試圖找出藏在下面的秘密。

但楚風只是垂下眼，一副等待審查的順從模樣。

三分鐘后，技術兵抬起頭，臉上的困惑幾乎要溢出來。

“報告長官，數據流……太干凈了。”他斟酌著用詞，“沒有任何可疑數據，沒有加密通訊，也沒有刪除痕跡。干凈得像是剛剛初始化過，連常規的系統日志都少得可憐。”

馬克洛夫沒有說話。他從技術兵手里拿過那臺戰術終端，在手中掂了掂，仿佛在衡量它的重量，又像是在衡量楚風的謊言。那股懷疑的壓力讓空氣都變得黏稠。

最終，他把終端扔回桌上，金屬外殼與桌面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下一個。”

他的視線在楚風臉上停留了足足五秒，像是在記憶這張臉的每一個細節，然后才轉身。

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里遠去，楚風感到后背一陣濕冷，緊握的拳心全是汗。他坐回椅子里，身體微微后仰，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椅背，這才發覺自己的肌肉一直緊繃到發酸。他不動聲色地松開手，任由指甲掐出的月牙印記慢慢恢復。

楚風去軍械庫領取行動裝備時，里面正上演著一出鬧劇。

“屠夫”沃夫岡，馬克洛夫最信任的副手，正把一個瘦弱的技術兵罵得狗血淋頭。

“你的腦子是被驢踢過還是被門夾過，伊萬？這個批次的雷管校準參數你看都不看就敢領？你想讓我們在沖進去的時候被自己的炸藥炸上天嗎？”

沃夫岡蒲扇般的大手抓著那個叫伊萬的隊員的衣領，幾乎把他提離了地面。伊萬的臉憋得通紅，抖得像片風中的葉子。

“我……我檢查了，長官，數據……數據沒問題……”

“沒問題？”沃夫岡的咆哮震得武器架都在嗡嗡作響，“那你他媽再給我解釋一遍，為什么三號雷管的起爆延遲比標準值多了零點七秒？你是想讓敵人有時間泡杯茶再跟我們打嗎？”

周圍的士兵都繞著走，生怕被這頭暴怒的熊波及。

楚風拿起一枚自己的聲波引爆器，像是剛發現什么問題，皺著眉走到沃夫岡身邊，時機掌握得分毫不差。

他沒有看暴怒中的沃夫岡，而是低頭擺弄著自己的終端，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懊惱和困惑。

“沃夫岡長官，能借您的個人校準器用一下嗎？”

沃夫岡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喉嚨里發出威脅的咕嚕聲，顯然不想被打擾。

楚風沒理會，自顧自地說道：“我的這臺好像有干擾，備用觸發頻率一直在四十四點七兆赫茲上亂跳，怎么都調不掉。”

說完，楚風把自己的終端屏幕轉向沃夫岡，目光卻像是不經意地飄向旁邊的伊萬。

“真奇怪，這個頻段……我記得沒錯的話，是被嚴格禁用的緊急救援線路。我怕行動的時候萬一串線……”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補上一句，“哦，好像跟伊萬剛才調試的那枚關鍵裝備頻率很接近。”

沃夫岡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猛地奪過伊萬手里的引爆器，粗暴地接上自己的校準器。當那個猩紅的“44.7 MHz”字樣同樣出現在他的屏幕上時，整個軍械庫的嘈雜聲仿佛都被抽空了。沃夫岡的臉色從暴怒轉為鐵青，最后化作一片冰冷的殺意。

那不是串線，而是后門。一個足以讓己方裝備在關鍵時刻被敵人遠程引爆，變成一堆廢鐵的致命后門。

“你……”伊萬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沃夫岡不再看楚風一眼，粗壯的手臂像鐵鉗一樣扼住伊萬的脖子，在一陣骨骼錯位的聲音中，將他像拖一條死狗般拖向禁閉室的方向。

半小時后，基地西北角傳來兩聲沉悶的槍響，短促而終結。

幾乎是同時，楚風的系統彈出提示。

【“快遞”已簽收。三角洲方面根據您的情報，已在預定地點完成部署。】

房門第三次被推開。

沃夫岡站在門口，身上的血腥味比之前濃烈了數倍，還混雜著淡淡的硝煙氣息。他將一套嶄新的黑色戰術背心扔在楚風的床上，上面印著第一突擊隊的血色骷髏徽記。

“馬克洛夫閣下很欣賞你的‘嚴謹’。”

沃夫岡的嘴角咧開一個殘酷的弧度，露出發黃的牙齒。

“伊萬的位置空出來了。明天，你跟著我們。”他頓了頓，用拇指指向自己，“負責第一個破門。別死得太快，我討厭寫陣亡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