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遠走近幾步，在安全距離站定。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玉葫蘆。

“特地帶了天宮的'醉仙釀'，不知大勝可還記得？“

葫蘆塞子拔開的瞬間，醇厚的酒香彌漫開來。

孫悟空鼻子抽動，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好酒！當年俺老孫做齊天大圣時，就屬你文曲星君夠意思，常帶這酒來與俺共飲！“

猴子咂了咂嘴，隨即又黯然道。

“可惜如今俺老孫被這破山壓著，連手都伸不出來。“

王修遠微微一笑，指尖輕點，一縷文氣托著酒葫蘆懸浮到孫悟空嘴邊。

猴子迫不及待地張口接住，咕咚咕咚連灌數口。

“痛快！“

孫悟空長舒一口氣，金睛中泛起回憶之色。

“記得當年在蟠桃園邊上，咱們就常這樣偷喝。你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俺老孫還笑話你酸。“

“大圣那時可沒少捉弄我。“

王修遠也露出懷念的笑容。

“不是在我奏章上畫王八，就是趁我睡著給我扎小辮。“

兩人相視大笑，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那段把酒言歡的日子。

酒過三巡，孫悟空忽然瞇起眼睛。

“文曲星君，你今日來，不只是找俺老孫喝酒這么簡單吧？“

王修遠神色一肅，將葫蘆收回袖中。

“實不相瞞，我已反出天庭，如今在人皇麾下效力。“

“哦？“

孫悟空金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

“那你來找俺老孫作甚？莫不是要拉俺入伙？“

“正是。“

王修遠直視孫悟空的眼睛。

“人皇現世，崆峒印歸位，正是推翻天庭與佛門的大好時機。大圣若肯加入...“

“免談！“

孫悟空直接打斷，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俺老孫既不是神仙，也不是人，真算起來，不過是個妖罷了。你們誰勝誰負，與俺何干？等這五百年刑滿，俺自回花果山逍遙快活去！“

王修遠早料到如此，不慌不忙道。

“大圣真以為，五百年結束如來會放你自由？“

孫悟空冷哼一聲。

“他親口承諾，豈會反悔？“

“如來承諾？“

王修遠突然冷笑。

“那大圣可知，當年所謂'大鬧天宮'，不過是天庭與佛門聯手做的一場戲？“

“放屁！“

孫悟空勃然大怒。

“俺老孫當年一根金箍棒打遍天庭無敵手，十萬天兵都奈何不得，怎會是做戲？“

王修遠不疾不徐，隨口喝了一口酒。

“大圣且聽我慢慢道來。“

“先說這第一樁，大圣你大鬧地府，撕了生死簿。“

王修遠指尖輕點，孫悟空面前浮現出地府景象。

“大圣當年在森羅殿，撕的只是記載猴屬的生死簿，可知道閻王上報天庭時，說你撕毀了一萬四千本？“

“什么？“

孫悟空瞪大眼睛。

“俺老孫明明只撕了一本！“

“正是。“

王修遠冷笑。

“剩下那一萬三千九百九十九本，記載的都是天庭眾仙私下為親友增添的陽壽。借大圣之手，這些爛賬一筆勾銷。“

孫悟空的金睛中閃過一絲驚疑。

“這...這不可能！“

“第二樁，天馬。“

王修遠繼續道。

“大圣當年任弼馬溫時，在天河放馬，確實放跑了不少天馬。但天庭上報的數目，比實際多了十倍不止。那些'丟失'的天馬，大圣以為，去了何處？“

孫悟空開始不安地扭動身體，他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第三樁最可笑，蟠桃。“

王修遠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王母的蟠桃園早就被各路神仙偷吃得所剩無幾。大圣'大鬧蟠桃會'，正好替他們背了這口黑鍋。實際上，你吃的那幾個桃子，連零頭都算不上。“

“胡說八道！“

孫悟空怒吼，聲音卻已有些顫抖。

“俺老孫明明吃了整整一園子的蟠桃！“

王修遠不為所動。

“最后這樁，兜率宮的仙丹。太上老君那些'九轉金丹'，其實大半都是廢丹。借大圣'偷吃'之名。。。“

隨著每一樁真相揭露，孫悟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五百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閃回，那些曾經引以為豪的“戰績“，此刻看來竟滿是破綻。

“為何...為何要告訴俺這些？“

孫悟空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壓抑的怒火。

王修遠直視孫悟空的眼睛。

“因為大圣與我一樣，都是被天庭欺騙的受害者。如今人皇現世，正是我們討回公道的時候。“

五行山突然劇烈震動，孫悟空的雙眼變得血紅，周身開始散發出恐怖的氣息。

“如來！玉帝！“

猴子的怒吼震得山石滾落。

“竟敢如此戲耍俺老孫！“

王修遠感受到五行山禁制依然察覺到他，當即立刻加了一把火。

“大圣可知道，為何偏偏是五百年？因為佛門還在算計你，他們想讓你護送一個和尚去西天取經，在這個路上，褪去你的本性，將你度化為佛門的一方護法。“

“啊！！“

孫悟空仰天咆哮，聲浪如雷霆炸開。

五根石柱上的梵文開始崩裂，整座五行山都在顫抖。

“文曲星君！“

孫悟空突然轉頭，金睛中燃燒著滔天怒火。

“俺老孫跟你干！但要答應俺一個條件！“

“大圣請說。“

“攻破靈山之日，如來要交給俺老孫處置！“

孫悟空咬牙切齒。

王修遠鄭重點頭。

“一言為定。“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烏云密布，一道金色佛掌從天而降，伴隨著如來的怒喝。

“大膽！“

金色的佛掌如天穹傾塌般壓下，五行山方圓千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王修遠紫袍上的北斗七星紋飾瘋狂閃爍，在如來一掌之威下顯得如此渺小。

“大圣，記住！先按佛門安排西行，屆時我自會聯系你！“

王修遠以文氣傳音入密，聲音如絲線般鉆入孫悟空耳中。

與此同時，他袖中青玉筆急速旋轉，在空中寫下“金蟬脫殼“四字。

字跡剛成，佛掌已至，轟然巨響中，王修遠的身影如泡影般消散，只余一縷文氣被佛光碾碎。

“文曲星君！“

孫悟空眼睜睜看著故友在佛掌下“灰飛煙滅“，金睛中怒火更盛。

他掙扎著想要掙脫五行山束縛，卻只震落幾塊山石。

五百年鎮壓，即便是齊天大圣也力有不逮。

烏云漸散，一道金色虛影浮現在五行山上空。

如來丈六金身雖只顯化分身，卻仍帶著令三界震顫的威壓。

他低眉垂目，看著山下那只桀驁不馴的猴子。

“阿彌陀佛。“

如來的聲音如黃鐘大呂，在孫悟空腦海中回蕩。

“潑猴，方才那文曲星君與你說了什么？“

孫悟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獠牙。

“如來老兒，俺老孫偏不告訴你！“

如來金身微震，眼中閃過一絲慍怒，卻又很快恢復平靜。

他掐指推算，卻發現天機混沌，文曲星君的蹤跡竟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西游量劫已啟，你莫要自誤。“

如來最后看了孫悟空一眼，分身漸漸淡去。

山間重歸寂靜，只有猴子壓抑的喘息聲在石縫中回蕩。

。。。

龜茲城，宣撫使府邸

王修遠踉蹌著踏入自己的府邸，紫袍上北斗七星的紋飾黯淡無光，嘴角殘留著一絲未擦凈的金色血跡。

“公子！“

白靈的聲音從內室傳來，帶著驚慌。

她化作一道白影瞬間出現在王修遠面前，赤瞳中滿是擔憂。

三尾狐妖敏銳的嗅覺立刻捕捉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您受傷了？“

她的聲音顫抖，纖細的手指輕輕扶住王修遠的手臂。

王修遠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卻在下一刻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金血噴在青石地面上，濺起細小的火花。

那是蘊含文曲星力的精血，每一滴都珍貴無比。

白靈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攙扶著他坐到軟榻上。

她的動作輕柔而迅速，三條雪白的尾巴不安地擺動，顯示出內心的焦慮。

“沒事，只是被如來隔空拍了一掌。“

王修遠喘息著說道。

白靈聞言，瞳孔驟然收縮。

她迅速從腰間錦囊中取出一枚青色丹藥，散發著淡淡的蓮花香氣。

“這是九轉玉露丹，能修復神魂損傷。“

她小心翼翼地將丹藥送到王修遠唇邊。

“公子快服下。“

王修遠沒有推辭，張口吞下丹藥。。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藥力與體內文氣的交融，眉心的文曲星印記微微閃爍。

“如來...果然名不虛傳。“

片刻后，王修遠睜開眼，聲音恢復了少許清朗。

“隔著千萬里虛空，僅憑一掌余波就能傷我至此。若非有人道氣運和儒道真言護體，恐怕...“

他沒有說完，但白靈明白其中的兇險。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王修遠的衣袖。

“公子為何要去招惹那等存在？“

白靈的聲音帶著后怕。

“您明知...“

“因為值得。“

王修遠打斷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孫悟空已被我說動，西游路上多了一個變數。這筆買賣，劃算。“

王修遠閉目調息，文曲星力在經脈中流轉，修復著受損的臟腑。

他知道自己的話已如種子般在猴子心中生根發芽。

待西游開始，這顆種子必將長成參天大樹，成為對抗佛門的重要力量。

兩個時辰后，王修遠睜開眼，發現白靈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守在榻前，連尾巴擺動的頻率都沒變過。

見他醒來，小狐貍立刻湊上前。

“公子感覺如何？“

“好多了。“

王修遠坐起身，忽然想起一事，

“靈兒，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有個小姨？“

白靈的手微微一顫。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是...壓龍大仙，我的小姨，九尾狐妖。“

她輕聲回答，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公子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王修遠的心里瞬間開始盤算。

壓龍大仙是西游里八十一難中的一難，別的倒是沒什么，最主要的一點，這人手里有一件法寶，十分的厲害。

那就是，太上老君的腰帶，可以捆滿天神佛的，幌金繩。

同時在那平頂山上，金角銀角得法寶，王修遠也十分得眼饞。

王修遠問道。

“你知道你小姨現在在那么？”

白靈點點頭，尾巴不安地卷曲起來。

“小姨住在平頂山壓龍洞，離此三千里。。“

王修遠眼中精光一閃。

“靈兒，想不想回家看看？“

白靈愣住了，赤瞳中閃過一絲驚喜。

“真的么？我這次出來，已經很久了，小姨應該也想我了。“

王修遠決定，等他養好傷，第一時間就去帶白靈找她的小姨去。

。。。

于此同時。

另一邊。

北俱蘆洲，最東端的海島上。

此島名為黑石島，島上住著上古時期，逃難過來的巫族跟人族。

無數年來，兩族已經變為了一個種族，血脈也發生了改變，變為了有著巫族血脈的人族。

咸腥的海風裹挾著硫磺氣息，掠過黑石島。

這座形似龜背的島嶼終年被灰霧籠罩，嶙峋的礁石間偶爾閃過磷火般的幽光。

島中央的洼地里。

數百座獸皮帳篷環繞著三根刻滿詭異符文的圖騰柱，柱頂懸掛的風干頭顱在暮色中輕輕搖晃。

“祭品！我們需要更多的祭品！“

老祭司骨杖敲擊地面。

他佝僂的身軀裹著發黃的鮫人皮，十二串獸牙項鏈在干癟的胸前叮當作響。

十幾個精壯漢子正拖拽著剛捕獲的劍齒海獸，將暗紅色的血液，撒滿大地。

巖洞深處的火塘旁，少女桑葉正在研磨骨針。

她淺青色的皮膚上布滿細密鱗紋，這是巫族與人族混血的特征。

當海獸凄厲的嘶鳴傳來。

她手指不自覺地發顫。

今晚的祭祀又要見血了。

“怕什么？“

兄長巖山掰開塊硫磺結晶扔進火堆，靛藍色的火焰頓時竄高三分。

這個兩丈高的巨漢肩頭趴著只六眼蟾蜍，背部凸起的骨刺在火光中格外的猙獰。。

“等老子當上族長，就把這些老家伙全扔進海里喂魚。“

桑葉剛要勸阻，地面突然劇烈震顫。

懸掛的鯊魚齒串簾嘩啦作響，巖洞頂部落下簌簌碎石。

巖山像嗅到危險的氣息，猛然起身。

他身上的六眼蟾蜍瞳孔全部收縮成豎線。

島西側的瞭望塔傳來沉悶的牛角號聲。

三長兩短。

有外人闖島。

當兄妹倆沖出巖洞時，整個黑齒部落已經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