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佛堂鬼影咒纏身,世子解衣畫血痕
- 蠢笨皇后躺贏記
- 紅樓飛雪無英杰
- 4843字
- 2025-06-15 16:53:44
張桂芬死了。
那個被雷劈得半身焦黑、纏綿病榻數月、咒罵聲日夜不休的永安侯夫人,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深夜里,悄無聲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據守夜的婆子說,斷氣前,她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瞪著蘇挽星小院的方向,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如同惡鬼的詛咒。
消息傳來時,蘇挽星正對著菱花鏡,試著用沈知聿上次送她的、一套極其精致的螺子黛畫眉。青杏在一旁捧著銅鏡,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天氣陰沉,新洗的裙子總也不干。
“死了?”蘇挽星捏著黛筆的手頓在半空,鏡子里映出她微微錯愕的臉。心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塵埃落定的輕松,但更多的是一種空茫。王德發老婆的翻版……就這么沒了?被一道雷劈成了灰?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冰涼。
“死了好!死得好!”青杏卻是一臉解恨,壓低聲音道,“小姐您不知道,那邊院子里的人傳出來,說夫人臨死前,不知哪來的力氣,用那只好手蘸著自己的血,在墻上……在墻上畫了好多血紅的叉!嘴里還不停地詛咒,說什么……‘鳳凰泣血,不得好死’……聽著就瘆人!”青杏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鳳凰泣血?蘇挽星心頭莫名一跳。她算什么鳳凰?一個侯府庶女罷了。但張桂芬那怨毒到極致的詛咒,如同跗骨之蛆,帶著冰冷的寒意鉆進她的耳朵。她甩甩頭,試圖驅散這不祥的聯想:“別瞎說,人都死了。”
“奴婢沒瞎說!”青杏急了,“那血畫的叉,好多人都看見了!夫人她……她是恨毒了小姐您啊!”
蘇挽星放下螺子黛,看著鏡中自己尚未畫好的眉。一邊是細細的遠山黛,一邊還是原本的淡眉,顯得有些滑稽。她扯了扯嘴角:“恨就恨吧?;钪凡贿^我,死了還能翻天不成?”話雖如此,一絲陰霾還是悄悄籠上了心頭。
張桂芬的葬禮辦得極其潦草冷清。蘇正明只露了一面便以“修道清心”為由躲回了丹房。蘇挽月因“惡疾”被禁足佛堂,連親娘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見到。整個侯府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死寂中,只有那間被雷劈過、又被血污浸染的小院,在陰雨里更顯破敗陰森。
葬禮后不久,一道來自宮中的懿旨,打破了侯府的沉悶。
皇后娘娘憐惜蘇挽星“純稚良善,孤身不易”,特召其入宮,陪伴公主讀書,暫居鳳儀宮偏殿。
這道旨意,如同在平靜的死水里投下巨石!陪公主讀書?那是何等殊榮!多少世家嫡女求都求不來的恩寵!如今竟落在一個聲名狼藉的侯府庶女頭上!
消息傳到佛堂,如同點燃了最后的引線。
“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劃破佛堂的死寂!蘇挽月發瘋般將面前供奉的香爐、經卷、蒲團統統掃落在地!她雙目赤紅,披頭散發,狀若瘋魔,哪里還有半分昔日才女的風采?
“憑什么?!那個蠢貨!那個賤人!她憑什么?!她害死了我娘!毀了我的一切!如今還要踩著我的尸骨,攀上高枝!她憑什么得到這一切?!”蘇挽月歇斯底里地嘶吼著,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地磚縫隙,滲出鮮血也渾然不覺。極致的恨意和嫉妒像毒液般腐蝕著她的理智。
佛堂幽暗的光線下,她的臉扭曲變形,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底滋生、膨脹,最終吞噬了所有理智。她要報仇!她要蘇挽星死!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深夜,佛堂的后窗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一個裹著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纖細身影,如同鬼魅般溜了出去,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方向,赫然是皇宮西側最偏僻的角門——那里,是七皇子蕭徹宮苑的后巷。
……
蘇挽星入宮了。
鳳儀宮偏殿的陳設自然遠非侯府那破落小院可比。云錦帳幔,紫檀家具,博古架上擺著精巧的玉器瓷器,空氣里彌漫著清雅的龍涎香。青杏和兩位嬤嬤也隨行伺候。趙嬤嬤和錢嬤嬤如同兩尊門神,將一切窺探的目光都擋在了外面。
皇后待她溫和,但也透著疏離的審視。公主蕭明玉年方十二,是個活潑嬌憨的小丫頭,對這位傳說中“引天雷”、“誅邪祟”、“美得不像凡人”的姐姐充滿了好奇,整日纏著她問東問西。蘇挽星對小孩子沒什么抵抗力,索性放下“聰明人設”,陪著小公主玩些簡單的游戲,倒也其樂融融。只是每每想到張桂芬死前的詛咒和蘇挽月那雙怨毒的眼睛,心頭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寒意。
這日午后,蘇挽星被皇后召去說話。回來時,剛走到偏殿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小公主明玉歡快的聲音:“沈家哥哥!你畫得真好!這只小兔子像活的一樣!”
沈家哥哥?沈知聿?
蘇挽星心頭微動,腳步不由得放輕了些。她悄悄探頭望去。
只見殿內臨窗的紫檀書案旁,沈知聿正執筆作畫。他今日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錦袍,更襯得人如修竹,氣質溫潤。小公主明玉趴在他旁邊的案幾上,托著腮,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筆下漸漸成型的一只憨態可掬的雪兔。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光影。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握著畫筆的姿態優雅而穩定。那專注的神情,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的畫紙。
蘇挽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執筆的手指上。那手指骨節分明,干凈有力,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透著健康的粉色。陽光落在他指節處,仿佛鍍上了一層暖玉的光澤。她看得有些出神,莫名想起自己那晚醉酒,迷迷糊糊中似乎夸過他畫畫好看……
“蘇姐姐!你回來啦!”小公主眼尖,發現了門口的蘇挽星,立刻跳了起來。
沈知聿聞聲抬頭,看到是她,眼中漾開溫和的笑意,如春風拂過湖面:“蘇三小姐?!彼哪抗庠谒樕贤A袅艘凰?,帶著不易察覺的欣賞和一絲……更深的東西。
“世子?!碧K挽星定了定神,走進殿內,福了福身,目光卻忍不住瞟向他筆下的畫。那只雪兔圓滾滾的,絨毛細膩,眼神靈動,仿佛下一刻就要從紙上跳出來?!笆雷赢嫾肌幻惶搨?。”她由衷地贊嘆,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雀躍。
“三小姐過獎?!鄙蛑卜畔鹿P,笑容溫雅,“不過是哄公主開心的小玩意兒罷了?!彼D了頓,目光落在蘇挽星臉上,帶著幾分探究,“前幾日聽聞三小姐入宮伴讀,知聿還未來得及道賀。宮中……可還習慣?”
“習慣習慣!”小公主搶著回答,拉著蘇挽星的手搖晃,“蘇姐姐可好了!陪我玩翻花繩,還給我講有趣的故事!”
蘇挽星被小公主的熱情感染,也露出笑容:“多謝世子關心。宮里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很照顧我?!彼f著,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幅畫。
沈知聿將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眸色微深。他拿起案上一支新的、尚未蘸墨的羊毫小筆,遞到蘇挽星面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哄:“三小姐似乎對丹青也頗有興趣?不如……也試試?”
“我?”蘇挽星愣了一下,連忙擺手,“我不行!我笨手笨腳的……”
“無妨?!鄙蛑驳男θ輲е矒崛诵牡牧α?,“畫畫隨心便好。三小姐天姿靈秀,筆下自有神韻?!彼疽馑谧约簞偛诺奈恢米?。
蘇挽星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架不住小公主在一旁起哄慫恿,半推半就地坐了下來。握著那支細小的毛筆,她只覺得比拿繡花針還別扭,手心微微冒汗。
“放松些,”沈知聿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帶著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廓,“手腕要穩,力道要輕……”
他微微俯身,靠得很近。蘇挽星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竹林般的清冽氣息。那氣息帶著一種奇異的侵略性,讓她心跳莫名加快,臉頰也有些發燙。他溫潤如玉的手指,似乎不經意地、輕輕覆上了她握著筆的手背!
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細微的電流猛地竄過蘇挽星的脊椎!她身體微微一僵,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別動?!鄙蛑驳穆曇舻统亮藥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磁性,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卻并未移開,反而微微用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穩穩地引導著她執筆的手腕。“看,這樣……蘸一點墨……對,輕輕落在紙上……”
他的手掌溫熱而干燥,指尖帶著薄繭,摩挲著她細膩的手背肌膚。那觸感清晰得如同烙印,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慌的酥麻感。蘇挽星只覺得自己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被他完全掌控著,隨著他的力道在宣紙上移動。筆尖落下,暈開一團濃淡不均的墨跡,根本不成形狀。
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兩人相貼的手背上,他靠近的胸膛散發出的熱度,還有他拂在耳畔那溫熱的氣息。他的呼吸似乎也變得有些沉,那清冽的竹香氣息變得濃郁起來,如同無形的網,將她密密包裹。她能感覺到他目光的焦點,似乎并不完全在紙上,而是……落在她因緊張而微微泛紅的側頸肌膚上。
“沈……沈世子……”蘇挽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試圖掙脫這種令人心悸的掌控。
“噓……”沈知聿的指尖微微用力,扣緊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退縮。他的聲音低啞,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別怕……跟著我的力道……你看,這不是畫出來了嗎?”
他的引導下,那團不成形的墨跡,竟被他巧妙地勾勒、暈染,漸漸變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帶著露珠的玉蘭花苞!雖筆法稚嫩,卻別有一番天然的意趣。
“哇!好漂亮!”小公主拍手歡呼。
蘇挽星卻無心欣賞。她只覺得臉頰燙得驚人,心跳如同擂鼓。沈知聿的手掌依舊覆在她的手背上,那溫熱和力道如同烙鐵。他的身體靠得更近了,幾乎將她圈在了他與書案之間。那股屬于他的、強烈的男性氣息將她完全籠罩,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占有欲?
就在這曖昧氣息幾乎要凝成實質,蘇挽星緊張得幾乎要窒息時——
“咳!”一聲刻意的輕咳在門口響起。
沈知聿動作一頓,瞬間恢復了平日的溫雅從容,極其自然地收回了覆在蘇挽星手背上的手,仿佛剛才的親密接觸從未發生。他直起身,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看向門口:“趙嬤嬤。”
趙嬤嬤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目光銳利如鷹,在沈知聿和蘇挽星之間掃過,最后落在蘇挽星通紅的臉頰和尚未平復的呼吸上,眼神微沉。
“世子爺,公主殿下,三小姐。”趙嬤嬤聲音平板,“皇后娘娘有旨,請三小姐即刻過去一趟?!?
沈知聿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被打斷的不悅,但面上依舊含笑:“既是娘娘傳召,知聿便不多打擾了。”他對著蘇挽星和小公主微微頷首,目光在蘇挽星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不見底,帶著未盡之意?!叭〗?,改日再敘?!?
說完,他從容地收拾起自己的畫筆顏料,告辭離去。月白色的袍角消失在門口,只留下空氣中那縷若有若無的清冽竹香,和書案上那幅由他引導著畫出的、帶著露珠的玉蘭。
蘇挽星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背上那殘留的觸感和溫度,如同烙印般清晰。她看著自己指尖沾染的墨跡,又看看那朵“自己”畫出來的玉蘭花苞,腦子里一片混亂。
剛才……那算什么?是教畫?還是……
“蘇姐姐,你的臉好紅呀!像熟透的桃子!”小公主明玉湊過來,天真無邪地指著她的臉。
蘇挽星猛地回過神,對上趙嬤嬤那洞悉一切、帶著嚴厲警告的目光,心頭猛地一緊。
“嬤嬤……”她下意識地想解釋。
趙嬤嬤卻只是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三小姐,隨老奴去見娘娘吧。記住自己的身份,莫要行差踏錯。”那“身份”二字,咬得格外重。
蘇挽星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那點因沈知聿靠近而升起的旖旎和悸動,被趙嬤嬤這盆冷水澆得透心涼。她看著自己手背上那點未干的墨痕,仿佛看到了一條無形的、名為“規矩”和“天塹”的鴻溝。
而此刻,皇宮深處,七皇子蕭徹那幽暗奢靡的寢殿內。燭火跳躍,映著跪在地上、形容憔悴卻眼神怨毒的蘇挽月。
“哦?你想借本皇子的手,除掉你那個好妹妹?”蕭徹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指尖把玩著一枚血玉扳指,聲音慵懶中帶著陰冷的玩味。他俯視著腳下如同獻祭羔羊般的蘇挽月,目光如同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最終停留在她因激動和恨意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是!”蘇挽月抬起頭,眼中是孤注一擲的瘋狂,“只要殿下幫我除掉蘇挽星!挽月……挽月愿為殿下做任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說著,身體微微前傾,刻意將自己最傲人的曲線展露在蕭徹面前,眼中帶著獻祭般的決絕和一絲媚意。
蕭徹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殿宇里回蕩,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悅。
“任何事?”他慢慢重復著,緩緩站起身,走到蘇挽月面前,用那戴著血玉扳指的冰冷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視自己陰鷙俊美的臉。他的眼神如同黏膩的沼澤,帶著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欲望和殘忍。
“本皇子……最喜歡聽話的棋子了?!彼┫律恚茻岬臍庀娫谔K挽月蒼白的臉上,聲音如同情人低語,卻字字淬毒,“那就讓本皇子看看……你這份‘誠意’,到底值不值得……本皇子為你臟一次手?”
殿內燭火猛地一跳,將兩人糾纏的身影扭曲地投在墻壁上,如同黑暗中滋生的魑魅魍魎。一場圍繞著蘇挽星的、更加陰險惡毒的漩渦,在深宮的暗影里,悄然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