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土地上，柳二龍跪在那里。

狂怒褪盡，只剩下空洞。

她大口喘著氣，淚水混著臉頰的塵土，劃出兩道泥濘的溝壑。

夕陽的余暉，如凝固的血，將她狼狽的身影拉得很長。

洛凡塵緩步走到她面前。

他小小的身軀，投下的影子卻像一座山，將她完全籠罩。

他的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冰冷的剖析，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你在哭。”

洛凡塵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柳二龍身體一僵，沒有抬頭。

“不是因為恨他。”

“而是恨那個，至今還可悲地愛著他的自己。”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鐵針，扎進柳二龍的心臟。

她猛地抬頭，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洛凡塵，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洛凡塵視若無睹。

“你怕的不是藍電霸王龍宗。”

“你怕的是，當他們提起玉小剛的名字時，你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一個為了所謂‘理論’和‘名聲’，就能拋棄你的男人。”

“一個連為你對抗家族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

“值得你燃燒生命去懷念？”

柳二龍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剛剛平息的魂力又有暴走的跡象。

洛凡塵話鋒一轉，聲音里透出一股奇異的魔力。

“你的憤怒，用錯了地方。”

“你不該在這里傷害自己。”

“你應該站在藍電霸王龍宗的山門前，站在玉小剛的面前。”

“讓他親眼看看，他放棄的，是一頭能翱翔九天的真龍，而不是一條搖尾乞憐的土狗！”

這番話，如同在即將熄滅的灰燼中，投下了一顆火星。

柳二龍眼中的絕望，漸漸被另一種東西取代。

是仇恨。

是淬煉過的，冰冷的仇恨。

“臣服于我。”

洛凡塵伸出一只小手。

“我不能給你愛情。”

“但我能給你力量。”

“讓你親手撕碎宗門的枷鎖，讓你親手把玉小剛引以為傲的‘理論’，踩在腳下。”

“讓他，永生永世，活在悔恨之中。”

柳二龍死死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洛凡塵也不在意。

他收回手，并起食指，一縷微不可查的黑色氣流，在他指尖縈繞。

那黑氣，比夜色更深，比深淵更冷。

他輕輕一點，點在柳二龍的眉心。

柳二龍渾身劇震。

一股冰涼卻溫和的力量，瞬間涌入她體內。

那原本如脫韁野馬般在她經脈中橫沖直撞的狂暴魂力，在這股力量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士兵，瞬間變得溫順，歸于平靜。

她體內因魂力暴走而造成的暗傷，在這股力量的流轉下，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被修復。

這種對自身力量的絕對掌控感，是她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體驗。

她震驚地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孩童。

眼神從驚駭，變為了深深的恐懼。

“你……究竟是誰？”

她的聲音沙啞，干澀。

洛凡塵嘴角微微揚起，吐出一個讓她靈魂都為之戰栗的答案。

“一個能幫你實現所有‘不可能’的人。”

柳二龍雙拳死死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她卻渾然不覺。

就在這時。

一道黑影，如青煙般在洛凡塵身后悄然浮現，單膝跪地。

是鬼魅。

“圣子。”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

“屬下探知，東南方三里外，有一隊三人，正接近一條四百年的曼陀羅蛇。”

“其中一人的武魂，似乎是藍銀草。”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洛凡塵笑了。

那笑容，出現在一個六歲孩童的臉上，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看向剛剛做出決定的柳二龍。

“看來，你的第一場復仇，現在就要開始了。”

“走吧。”

“去欣賞一出‘天才隕落’的好戲。”

......

獵魂森林深處，光線昏暗。

腐爛的落葉散發出潮濕的泥土腥氣。

一處低矮的灌木叢中，暗紅色的鱗片在稀疏的光斑下，反射著幽冷的光。

一條通體赤紅的大蛇，盤踞在那里，三角形的蛇首高高昂起，信子吞吐不定。

“老師，快看！”

唐三壓低了聲音，難掩其中的興奮。

玉小剛負手站在一旁，臉上浮現出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

“正如我所料。”

他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權威。

“四百年的年限，完美的屬性，這就是理論的力量。”

“去吧，唐三。”

“這是屬于你的機緣！”

唐三深吸一口氣，玄天功在體內悄然運轉，整個人如同一張繃緊的弓。

就在他即將暴起發難的瞬間。

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

不是魂力。

是某種更本質的東西，讓靈魂都感到窒息。

林間的風停了。

蟲鳴鳥叫，戛然而止。

兩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場中。

一者身形妖嬈，捏著一朵金菊，似笑非笑。

另一者，則是一團模糊的黑影，仿佛從地面的陰影里長出來的。

封號斗羅！

玉小剛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唐三蓄滿力道的身軀，也僵在了原地。

林間的陰影里，一個穿著金色禮服的小小身影，緩步走出。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雙目赤紅，神情冰冷的女人。

正是洛凡塵與柳二龍。

洛凡塵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條曼陀羅蛇身上，隨即又瞥了一眼滿臉戒備的唐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四百年曼陀羅蛇。”

他開口，聲音稚嫩，內容卻讓玉小剛如遭雷擊。

“韌性有余，毒性駁雜，爆發力不足。”

“玉小剛，這就是你耗費半生，研究出的‘完美’第一魂環？”

玉小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武魂殿圣子？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還一語道破了自己理論的核心！

“武魂殿圣子？”

玉小剛強自鎮定，聲音干澀。

“此乃我弟子歷練，還請不要干涉！”

洛凡塵嗤笑一聲，看都未看他。

他的目光，轉向了唐三，像一個老師在教導不入門的學生。

“藍銀草，先天滿魂力。”

“它的本質，并非柔弱，而是‘包容’與‘吞噬’。”

“第一魂環若用此蛇，只會定下低劣的成長基調，拔苗助長，毀其根基。”

洛凡塵的聲音頓了頓。

“最佳選擇，應是兼具‘堅韌’與‘生命力’的鬼藤。”

“次之，也該是蘊含‘精神穿刺’的幽冥荊棘。”

“可惜。”

洛凡塵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憐憫。

“以他的理論水平，永遠也想不到這些。”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玉小剛和唐三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