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棋局開盤
書名: 凰謀弈影:公主馴狼計作者名: 魏熵本章字數: 2185字更新時間: 2025-07-12 23:57:45
卯時的晨露還凝在窗欞上,明瀾已捧著疊好的朝服站在書房外。朱漆門扉上的銅環映著她素凈的臉,昨日傳遍王府的消息還在耳畔回響——那個燙傷嬤嬤的啞女竟被調去伺候攝政王書房,這簡直是踩著鳳凰尾巴上天的荒唐事。
“喲,這不是攀上高枝的明姑娘嗎?”灑掃的婆子淬了口唾沫,手里的掃帚故意往她腳邊蹭,“小心伺候著,別再像在浣衣房那樣毛手毛腳,丟了咱們下人的臉面。”
明瀾垂著眼沒作聲,指尖卻攥緊了袖口。那里面藏著用薄絹包好的藥粉,是小滿凌晨從藥庫偷來的防風散——墨淵的書房終年燃著西域奇香,據說能安神,卻讓她寒毒潛伏的肺腑陣陣發緊。她知道這升遷是柄雙刃劍:離權力中心越近,越容易摸到血衣樓的脈絡,可也離墨淵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越近,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
“進。”
門內傳來低沉的嗓音,明瀾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晨光斜斜地切開書房,在紫檀木書案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浮沉的塵埃里浮動著墨香與龍涎香的氣息。墨淵坐在案后,玄色常服的領口松著,露出半截鎖骨,晨光給他眉骨的舊疤鍍上金邊,竟沖淡了幾分平日的戾氣。
他正翻著一本線裝卷宗,食指在紙頁上緩緩滑動,那截戴著玄鐵指套的指節每動一下,明瀾的心就跟著縮緊一分。她記得那指套的紋路,像某種蛇鱗的圖騰,與血衣樓令牌上的暗紋隱隱呼應。
“愣著做什么?”墨淵沒抬頭,“把西側書架第三排的《景朝軍防志》取來。”
明瀾應聲移步,目光飛快掃過書架。整整三面墻的典籍碼得齊整,從《南昭地理圖志》到《江湖門派考》,甚至還有幾本南昭皇室秘藏的《蠱術雜錄》——這些書怎么會出現在敵國攝政王的書房?她指尖觸到《軍防志》的封面時,忽然瞥見最底層壓著個錦盒,邊角露出的暗紅綢緞,與當年母親賜給血衣樓圣女的禮服如出一轍。
“啪。”
卷宗合上的聲音驚得她手一抖,書冊砸在案上發出悶響。墨淵終于抬眼,那雙深邃的眸子像結了薄冰的寒潭,直視著她:“手抖什么?”
“沒、沒有……”明瀾慌忙屈膝,故意讓聲音帶著怯懦,“奴婢笨手笨腳,驚擾王爺了。”
墨淵沒再追問,只是指了指案上堆疊的奏折:“按地域分類,用朱砂標出事關邊防的。”他重新拿起卷宗,目光落回紙頁,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明瀾斂聲屏氣地忙碌著,朱砂筆在指間轉得飛快。眼角的余光里,墨淵時而蹙眉批注,時而對著輿圖輕叩指節,玄鐵指套與桌面碰撞發出“篤篤”聲,像在敲打著某種無聲的密碼。她注意到他批注南昭舊地奏折時,筆尖總會停頓片刻,墨點在紙上暈開小小的團,像未干的血痕。
日頭爬到窗欞正中時,明瀾整理完最后一本奏折,額角已沁出薄汗。她正想退到角落,卻聽墨淵忽然說:“過來。”
那兩個字說得極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明瀾的腳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覺得青磚在發燙。離書案三步遠時,她看見墨淵攤開的卷宗上畫著青銅峽的地形圖,標注的暗語與她破解的密匣密碼如出一轍——他早就知道她看懂了那些密文。
還沒等她想出應對之詞,手腕突然被攥住。墨淵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指腹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微涼的觸感透過粗布衣衫滲進來,激得她寒毛直豎。他的力道很大,仿佛要捏碎她腕骨里藏著的藥囊,防風散的氣息順著袖口飄散,與書房的龍涎香纏在一起。
“月朔服藥,”墨淵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帶著一絲冷冽的氣息,“用南昭皇室血玉做藥引,倒是別致的法子。”
明瀾渾身一震,像被驚雷劈中。他怎么會知道?是看到了她與小滿的密會,還是早就識破了血玉的秘密?她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著她的慌亂,像在欣賞困獸掙扎的模樣。
“你……”她想說什么,卻被指腹突然加重的力道堵回喉嚨。墨淵的拇指擦過她腕間的脈搏,那里跳動得又急又亂,泄露了她所有的偽裝。
“以為裝啞、裝傻,就能瞞天過海?”墨淵的指腹碾過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簪、練箭磨出的痕跡,“還是覺得,本王的書房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銀簪不知何時從發間滑落,“當啷”一聲砸在金磚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書房里回蕩,像玻璃碎裂的聲音。明瀾看著那支染過血、藏過密信的銀簪在光線下旋轉,忽然想起母親教她的那句話:棋局落子,最忌自亂陣腳。
可她現在分明亂了。墨淵的指尖還扣著她的腕骨,他的體溫透過皮膚滲進來,與她血脈里的寒毒相抗,竟讓她生出一種荒謬的暖意。她想起密室里他擋在身前的背影,想起那枚紫黑色的箭傷,想起他書房里那本《南昭地理圖志》——這些碎片突然拼出個讓她心驚的輪廓。
“下去吧。”
墨淵松開手時,明瀾的腕間已留下四道紅痕。他重新拿起卷宗,側臉的線條冷硬如雕塑,仿佛剛才那個捏碎她偽裝的人不是他。陽光從他肩頭流過,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明瀾撿起銀簪,指尖觸到冰涼的簪身才找回些力氣。走到門口時,她聽見墨淵忽然說:“明日把《南昭蠱術考》抄一遍。”
她腳步一頓,后背僵得像塊石板。原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的目的,甚至知道她需要那本書里的解毒方子。這哪里是升遷,分明是把她放在棋盤中央,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棋子被一一識破。
走出書房時,正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明瀾握緊腕間的紅痕,那里還殘留著墨淵的溫度。她忽然明白,從密室他擋下毒箭的那一刻起,這盤棋就不再由她掌控。而那個坐在棋盤另一端的男人,早已布好了局,只等著她一步步走進來。
銀簪在掌心硌出淺淺的印,明瀾望著王府深處那片繚繞的青煙——那里是墨淵處理密函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動搖壓回心底。不管這盤棋有多險,她都必須走下去,哪怕要用血作墨,以命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