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季節,陽光多了溫暖少了炙熱,一群人說說笑笑走大街穿小巷,享受著難得的休閑時光。整座城市醒過來了,經過一夜的休養,它恢復了活力,各種聲音交織而成的喧鬧聲在上空肆意流動,人和車馬涌上了每一條街道,擁擠著奔往不同的方向。
馬戲團在城市西郊外。沿街走過最后一棟小樓,經過木料場和一片空地,好幾頂深黃色的圓頂帳篷出現在面前。帳篷背后是青草繁茂的原野,還有一些蒼翠的樹木,最近的樹上栓著馬匹。
弗雷爾指著左邊第一個圓頂帳篷告訴雷亞那就是表演場所。右邊的場地上,幾行竿子拉著晾衣繩,上面晾滿了花花綠綠的衣服。一個打扮滑稽臉上涂滿油彩的小丑一邊走,一邊練習拋球,三個紅色的小球在他手里拋起、落下、再拋起、再落下……他們站在旁邊,看入了迷。“咚咚咚……”幾聲鑼響,小丑收了球,沖他們搖搖手,走進了其中一頂帳篷。
時值中午,陸陸續續有人從其它帳篷走出來,穿著漂亮合體的緊身衣褲,上面飾有流蘇和花邊,一律穿著黑色的軟皮靴,那些頭發高高盤起的女人鬢角還戴了朵艷麗的娟花。人們走向第二排最右邊的帳篷,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味。諾大的一片空地上只剩下他們十來個人。
“噓……”巴魯把右手食指放在嘴邊,一臉神秘,接著指了指那頂最大的帳篷,除了雷亞,其他人都點頭或者輕聲說“好”。“從那邊繞過去。”弗雷爾小聲說。于是十來個人默不出聲地往大帳篷走。雷亞夾在隊伍中間,覺得這樣鬼鬼祟祟地像去做賊,捅了下弗雷爾的后背,悄聲問:“去做什么呢?”弗雷爾低聲回答:“先去看看那些動物。”
一群人貼著帳篷邊貓著腰,弗雷爾輕輕說:“等一下,我先去看看。”大伙兒便停下來,弗雷爾貼著邊探頭探腦地繼續往前,其余人伸長脖子望著那個高大的背影。等弗雷爾回頭招招手,一行人便貓著腰小跑出去。還沒到,一大股濃烈刺鼻的怪味,熏得雷亞差點把一肚子的餡餅吐出來。
突然,“嗷……嗚……”一聲攝人心魄的長嘯從帳篷里傳出來,前面的幾人停了腳步猶豫不前。
“沒事,快走,都關在籠子里呢。”弗雷爾給大家打氣。馬上要看到一些從未見過的動物了,雷亞興奮地和巴魯沖在最前面。
門簾關得嚴嚴實實,他剛把門簾掀開一條縫,巴魯像只老鼠哧溜一下鉆了進去,后面的人緊跟著往里鉆,他只好一直掀著門簾。帳篷內的光線極其昏暗,十來個人全擠成一堆。
“怎么這么黑啊?”有人問。
“還沒點燈。”巴魯說。
“我們上一次進來可不是這樣。”弗雷爾疑惑地說。
“往前走,往前走啊,我什么都看不到”。雷亞心急地邊推邊擠到了最前面,一眼看見一束白花花的光從前上方射下來,在空地上照出了一個圓圓的光圈。
“啊…”大家輕呼出聲。帳篷內的空間比在外面看起來大得多,不僅不悶熱,反而很涼爽,在外面聞到的濃烈臭味消失了,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氣息,仿佛他們身處在一座古老的森林中。
“看,前面不是有燈嗎?我們再點亮幾盞就能看清了。”雷亞說著就要朝光圈走過去。
“剛才還是黑乎乎的,怎么一下就亮了?”弗雷爾覺得奇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過去看看再說,別磨蹭,等會兒來人了。”巴魯一邊說一邊把雷亞往前推。
一群人有說有笑地朝著光圈走過去。看上去十來步遠的路,可走的距離并不短,他們跨進去之后被強烈的白光刺得眼前一片模糊,等適應了強光,看清面前的景象時,頓時鴉雀無聲。
七八米遠的光圈外,蹲坐著兩頭巨大的動物,寬寬的額頭上一雙眼睛發著綠瑩瑩的光。這是雷亞見過的最大的眼睛,而且他覺得以后再也不會見到那么大的眼睛了,它們足足有雞蛋那么大,仔細看,瞳仁黃中帶綠。
在它們后面站著一個體格健碩皮膚黝黑的漢子,一雙褐色的三角眼,白眼仁占了一大半,讓不大的眼睛在黑臉盤上格外突出。他穿著黑色皮坎肩,如果坎肩上沒有漂亮的花紋,猛一看還以為光著上身。兩條結實的胳膊,雙手交疊杵著一根快到胸口的拇指粗的棍子,站在那里既不動也不出聲,用尖銳的眼光審視著他們。
“這是什么動物,那男的是它們的主人嗎?”雷亞問身旁的弗雷爾。
“有點像老虎和馴獸師。”弗雷爾低低地回答。
“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老虎?不像啊,應該是是其它動物。”巴魯小聲說。
“好像是老虎,就是太大了,我們以前看到過的兩只加起來也沒這么大,太大了。”有人嘀咕。
雷亞好奇地打量著兩頭龐然大物,它們蹲坐著比后面的馴獸師還要高出一大截,圓圓的腦袋就像盛湯的菜盆,一身濃密的橙黃色皮毛間雜著黑色條紋,大嘴上方還有長長的胡須。他又仰頭仔細地再次打量了發著綠光的眼睛,想確認它們會不會突然變個顏色。
“嗷……嗚……”右邊的巨獸吼了一聲,嘴張開時露出如錐子般尖利的牙齒,吼聲震耳欲聾,雷亞下意識地伸手去捂耳朵,一瞥周圍,每個人面色蒼白,目光驚懼,連膽大的弗雷爾也神色緊張。
這時他才發現馴獸師的表情有些猙獰,惡狠狠的樣子似乎打算把他們作為猛獸的口糧,嘴角的一抹冷笑好像在說:“哈,終于逮到你們了。”
雷亞覺得有點奇怪,因為他除了感到震驚外并沒有害怕的感覺,而他的同伴們都嚇傻了。他自認為自己的膽子還沒有大到能面對吃人的猛獸時而不害怕,可奇怪的是他的心并沒有“咚咚”跳,額頭沒有冒冷汗,后背也不發涼,甚至還能仔細地觀察那兩只猛獸和它們的馴獸師。他的目光頻繁地在那三雙眼睛之間游移,在確信人和獸的眼睛不會突然變成紅色或藍色后,心里就如吃了顆定心丸,保持著異常的冷靜和從容。
他見伙伴們驚慌失措呆若木雞,相比之下自己還算鎮定,便決定出面解釋一下“很抱歉,先生。我們是來看表演的,到早了無事可做,所以想先看看表演的動物。如果你不同意,我們馬上就離開。”
他坦然地看著體格健碩的馴獸師,希望對方寬宏大量,原諒他們在好奇下心驅使下冒失但沒有惡意的舉動,同意他們離開這個可怕的帳篷,遠離兩只兇猛的動物。
仿佛雷亞一張嘴吐出的是空氣,馴獸師沒有任何反應,黑臉更像抹了層厚厚的鍋底灰,表情兇狠,時而看看這個,時而看看那個,似乎在考慮先挑出哪一塊肉來喂飽他的兩只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