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正濃,付夜航坐在一座樓的頂端,望著那落日余暉。
距離天山還有一段路,他從浸云觀出走時帶的盤纏已經見底了,明天得想想辦法賺些銀子。
只是,從流雨觀那一夜到現在,他的腦海中總是會突然浮現出旁人的聲音。
剛開始,只是略微影響他的聽覺,聲音總是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漸漸地,付夜航會下意識地模仿對方的感受并且共情。
共情,看似沒什么壞處,有時候還可以體諒他人。但是,如果無時無刻都在共情呢?
最后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付夜航不知道,但他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為了搞清楚這癥狀是不是魏鵑搞的鬼,他必須贏下夜獵的甲子。
這個念頭,付夜航每天都會重復一遍。他怕,怕仇恨會被時間沖刷干凈,連一點想法都不會留下。
又是一夜過去,第二天,付夜航走在街上,思索著怎么賺到盤纏。
他走了半天,卻連黃州城的內圍都沒走完。
依靠流雨觀的令牌,付夜航可以在黃州城得到一份專門的補助。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隨便動用這份權力。
魏鵑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黃州城作為天山必經之路,一定有他的眼線。
不能用令牌,那到底要怎樣才能在短時間內賺得一筆的盤纏?
就在付夜航苦苦思索之際,一陣吆喝聲猛地響起,付夜航一驚——那是懸賞令。
發布懸賞令的基本都是些怪異難疑,只要不是什么醫藥求緣的要求,一般來說正常的邪祟付夜航都可以輕松應對。
而那吆喝聲的來源是一個賴皮老頭:“孟城主的舊宅子鬧鬼了!有沒有能人力士可以出手解決?事成之后,黃州府自有重賞!”
此話一出,四周都安靜了下來,看來那懸賞十分棘手,付夜航微微思索便上前詢問情況。
“請問這位老伯,這是遇上什么事了?小生是一名劍士,有些神通可以除祟。”付夜航彎腰行禮,恭恭敬敬地開口。
對于年長者,付夜航有一種自然的敬重,這既是他對父親的想念,也是父親的教育所影響。
見付夜航彬彬有禮,相貌不凡,那老伯壞笑道:“這位仙師,不必行此大禮啊,小的受不起!”
老伯嘴上說著,卻攤開了手中的紙,上面寫著懸賞的內容:
除舊宅邪祟,以防邪物傷人,現懸賞一百兩唐銀。
“這位小友啊,老夫也是修行者,連老夫都解決不了的懸賞可不能看報酬就接了下來啊~”那老伯這么說著,眼神里卻抱著一絲期待。
付夜航微微一笑,心里十分滿意,一百兩唐銀可不是小數目,這個數量足夠支持他到天山了。
于是付夜航答應了下來,那老伯打量了他一下,沒有多說什么,示意他跟上,轉身朝鬧市區外走去。
很快,付夜航抵達了黃州府。
一進入黃州府,付夜航就覺察到這里不簡單,有股十分恐怖的威壓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股威壓并無惡意,付夜航清楚,強者唯一的麻煩就是無法和弱者交流,因為弱者難以在這恐怖的威壓下保持鎮定。
這讓付夜航松了一口氣,如果這所謂的孟城主有意要害自己,根本不需要設計。
但是付夜航轉念一想,連實力如此高強的人都覺得棘手,恐怕不是什么小事情。
既然來都來了,付夜航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那老伯走進內側的客房。
客房里,一位衣著樸素無華的年輕男子坐在一把椅子上,他面帶病色,看上去身體十分虛弱。可那讓付夜航幾乎不自覺想下跪的威壓就出自那位孟城主身上。
看著這一幕,付夜航馬上明白了為什么孟城主要發布懸賞令了。
這幅身體都快垮掉了,怎么可能支撐住他運功時的威壓呢?
孟城主看見付夜航,緩緩開口道:“多謝這位公子,想必是接下了我這懸賞令了吧?那就有勞了,我這幅身體怕是不能隨便亂動,只能出此下策。”
“不必多謝,我本就急需一筆盤纏,此舉不僅僅是為了解決邪祟。”付夜航也不打算欺瞞對方,坦然說出了自己的意愿。
“沒問題,這位公子,只要完成懸賞要求,公子此行的費用全部由我承擔。”孟城主也十分爽快,那老伯本來一直沒有出聲,聽見這話正欲開口,卻被孟城主用眼神制止了。
付夜航裝作看不見,謝過之后便詢問懸賞的具體細節。
原來,這孟城主的舊宅建在一座老廟附近,當時也請過風水師,不過那風水師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讓所有人離開。
至今也沒人知道為什么,那位風水師也在此事過后莫名暴斃于家中。
這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大量城民遷移。為了安撫民心,孟城主便不顧眾人勸阻,在那老廟旁,建立了舊宅。
剛開始還好,大家都以為風水師暴斃與這塊地沒有關系,但是最近那老宅中經常有鬼怪或冤魂的喊叫聲,還有孩子在那舊宅附近走丟了。
孟城主當即就下令招募修士除祟,結果沒有意外,都是無一幸免,全部暴斃當場。
付夜航聽罷卻十分好奇,什么鬼怪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竟可以輕易咒殺修士。平常人就罷了,可這些被聘請的修士不管能力如何,至少有保命神通護身,尋常咒術根本無法對這些人造成威脅。
問題就出在這件事身上,如果查清原因,對付夜航也有幫助。
付夜航當即就詢問那些修士暴斃之處,想尋找些蛛絲馬跡。
那老伯愣了一下,不知說些什么,想必那些地方和這黃州府有關。
付夜航正欲再問,孟城主卻開口道:“罷了,告訴他吧,忌叔。”
得到城主的同意,忌叔便嘆道:“那些修士暴斃之處,正是這黃州城陰氣最重的地方——黃州舊宅。”
這個回答付夜航并不意外,但是又有些蹊蹺,付夜航想了想,并未想到什么,即使心中有一種戰栗的預感。
付夜航拱手施禮,謝過孟城主和忌叔便馬不停蹄地向舊宅趕去。
離夜獵開始還有一個月,雖然時間充裕,但是魏鵑這個家伙一直盯著自己,難保以后不會有什么動作。
為了確保參加夜獵萬無一失,付夜航不能浪費時間。
等付夜航趕到了那黃州舊宅附近,發現舊宅周圍存在著令人匪夷所思的怪像。
那舊宅明明鬧了鬼,可附近的住戶卻不比其他的地方少,煙火氣十分濃郁,要不是付夜航知道舊宅鬧了鬼,還以為這里是什么集市。
四周都是小販的吆喝聲,密密麻麻的貨攤擠在街邊,給付夜航帶來了新的疑惑。
這里,似乎沒有一絲陰氣,完全不像孟城主所說的那樣陰氣森森。
付夜航正陷入思考,忽然發現有什么不對勁。
一般來說,無論在什么地方,即使人口十分密集的鬧市區都會有細微的陰鬼之氣,這是陰陽的法則。
可是在這里,付夜航感受不到一絲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