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沒有任何質疑，立刻應道：

“明白，我馬上通知下去，所有相關安排取消，已經備好的……我會妥善處理掉。”

林承業繼續道：

“梳理一下，我們或者通過第三方，幫這兩位領導處理過的私人事務，無論大小。整理一份盡可能詳細的清單，只列時間、事項類型、涉及哪些資源，但不要具體人名，給我。”

“相關的中間人，該支付的尾款結清，然后……讓他們暫時離開粵省一段時間，費用我們出，確保嘴巴閉緊。”

周昊的心猛地一沉：

“是，林總，我親自對接，確保不留首尾。”

林承業的聲音不斷：

“集團內部，特別是西郊項目組里，跟管委會那邊走得比較近，負責關系維護的那幾個人……找個由頭，暫時調離核心崗位，安排去外地出差或者學習，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林總，是不是……風向有變？”周昊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林承業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

“執行命令，非常時期，少問，多做，謹慎。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明白嗎？”

“明白！我馬上去辦！”周昊心頭一凜，不敢再多問。

看著周昊迅速離開并輕輕帶上門，林承業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第一步已經邁出，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趙統和王晟都不是傻子，林家突然的態度轉變，他們很快就會察覺。

項目會不會因此受阻？

刁難和掣肘是否會接踵而至？

林承業拿起桌上的項目進度報告，目光落在“一期核心樞紐啟動區招標”這一項上。

幾家國字頭的工程局虎視眈眈，背后關系錯綜復雜。

原本有趙、王二人的默契支持，林氏傾向的方案勝算很大。

現在……變數陡增。

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

幾天后，西郊新區管委會，副主任王晟的辦公室。

林承業帶著項目組的兩位技術負責人，正在就核心樞紐區地下管廊的設計方案進行溝通。

氣氛有些微妙。

公事談得很順利，技術細節討論充分。

但王晟的臉上，始終帶著一種公式化的笑容，眼神深處卻少了幾分往日的熱絡，多了一些審視和不易察覺的疏離。

“林總，方案整體思路很清晰，技術上也做了充分論證，管委會這邊原則上沒有太大異議。”王晟合上文件夾，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話鋒卻是一轉，“不過嘛，你也知道，西郊是省里乃至國家關注的重點新區，標準要求非常高。尤其是這種核心區的地下隱蔽工程，百年大計，質量安全是紅線。”

“我們建議，在最終招標文件里，對參與競標單位的資質，過往大型地下管廊項目的業績經驗，以及項目負責人的專業資格認證，要再提高一個門檻。”

“比如，要求必須承擔過至少三個類似體量，獲得過省級以上優質工程獎的項目。確保萬無一失嘛，林總你說是不是？”

林承業心中一沉。

提高門檻？

這幾條加進去，表面上冠冕堂皇，實際上幾乎就是為那家與王晟關系密切，背景深厚的公司量身定做的！

其他幾家實力雄厚的國字號，要么在類似大型地下工程上的獎項沒那么集中，要么主力團隊正在國外執行項目，短期內很難完全符合。

“王主任考慮得很周全。”林承業不動聲色，“質量安全的確是重中之重，您提出的這些高標準，我們完全理解和支持。不過……”

“招標在即，時間緊迫。如果現在大幅修改招標文件的關鍵條款，可能會影響到整個項目的推進進度。”

“您看，是否可以在評標辦法的細則里，將這些業績和資質作為重要的加分項，甚至設置為核心評分模塊，但暫時不設為硬性否決條款？”

“這樣既能保證選擇到最優的承建方，又不至于因為硬性門檻卡住一些綜合實力強，但個別指標暫時不完美的潛在優秀伙伴？”

“畢竟，能參與我們西郊項目競標的，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業界翹楚。”

王晟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

“林總，你這個提議嘛……也不是不行。不過，標準這東西，一旦放松了，后面出了問題，板子可是要打到我們監管部門的頭上啊。趙主任那邊，對核心區的工程質量，那可是一再強調要萬無一失的。”

他不動聲色地把趙統抬了出來。

“王主任的擔憂我理解。”林承業態度依舊誠懇，“這樣，招標文件我們先按原計劃發出去，確保流程按時啟動。關于評標細則中資質門檻和業績權重的具體設置，我們項目組內部再深入研究一下，結合幾家潛在投標單位的實際情況，盡快拿出一個更穩妥，既保證質量又兼顧效率的方案，再向您和趙主任專題匯報。您看如何？”

王晟瞇了瞇眼，打量著林承業。

這位林家大公子，最近的態度明顯冷淡疏遠了許多。

以往遇到這種涉及利益分配的關鍵點，林家總會通過一些潤滑手段，或者至少是更積極的私下溝通來尋求他的支持。

這次卻一反常態，公事公辦，寸步不讓地打起了官腔。

是林家翅膀硬了？

還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王晟心中疑慮叢生，但面上不顯，反而笑了笑：

“林總考慮得也很細致。那行，你們先研究著，盡快拿出方案。不過，時間不等人，招標節點可是卡死的。”

“明白，我們會抓緊。”林承業站起身，“那就不打擾王主任工作了。”

……

離開管委會大樓，坐進車里，林承業臉上的平靜瞬間褪去，浮現出一絲凝重。

周昊立刻遞上一瓶水：

“林總，怎么樣？王晟刁難了？”

“意料之中。”林承業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聲音低沉，“招標門檻的事，只是個開始。他這是在試探，也是在施壓，想看看我們突然不懂事了，底線在哪里。”

林承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通知技術部和法務部，加班加點，重新測算那幾條高門檻對整個招標進程和潛在投標方的影響，做成詳細報告。”

“另外，想辦法，在不驚動王晟的前提下，接觸一下另外兩家最有實力的工程局，華水建工和華鐵建投，看看他們對這種突然拔高的資質要求是什么反應，有沒有應對預案。我們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是，林總。”周昊立刻記下，“還有……趙統主任那邊，今天沒見到人，秘書說他去省里開會了。”

“嗯，知道了。”林承業閉上眼睛，“留意著點。這兩人，接下來的小動作不會少。讓項目組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所有環節，必須依法依規，經得起放大鏡看，尤其是工程質量和資金流向，絕不能出任何紕漏，現在，我們每一步，都有人盯著，等著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