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塊。”

林舟的聲音，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不大，卻清晰地在每個人的耳邊，激起了一圈圈名為“愕然”的漣漪。

整個會場，那原本如同菜市場般嘈雜的哄笑與議論，在這一瞬間，竟詭異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了那個依舊靠在角落椅子里的年輕人身上。

十塊下品靈石。

這個數字，對在場的許多人來說，或許并不算一個天文數字。

但，用它來買一塊連拍賣師自己都承認是“垃圾”的破龜殼……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人傻錢多”了。

這是一種，完全無視了規則，無視了價值，無視了所有人認知的挑釁。

“我……我沒聽錯吧？”

“十塊？他竟然直接喊了十塊？！”

“瘋了，這小子絕對是瘋了！他知不知道十塊下品靈石，都夠在海城二環內，買一套小戶型了？！”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們看著林舟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看傻子”，逐漸變成了一種“看怪物”的驚疑。

而位于貴賓席上，那個剛剛還一臉戲謔、準備欣賞一出“貓捉老鼠”好戲的“烈火堂”少堂主錢多多，臉上的笑容，也徹底地僵住了。

他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猛地瞪圓了，死死地盯著林舟，那眼神，像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因為縱欲過度，而產生了幻聽。

“他……他喊了多少？”

他下意識地，問向身邊那個同樣是目瞪口呆的跟班。

“少……少堂主……是……是十塊……”跟班的聲音，都在顫抖。

“媽的！”

錢多多猛地一拍桌子，那張因為肥胖而顯得油膩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火辣辣的疼！

他本以為，自己兩塊靈石的報價，已經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與羞辱。

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直接，用一個他都感到肉痛的數字，將他的那點可笑的優越感，徹底地碾得粉碎！

“有意思……真他媽的有意思！”

錢多多怒極反笑，他那身肥肉都在劇烈地顫抖。

他死死地盯著林舟，那眼神不再有半分的戲謔，有的只是被冒犯后的怒火，和一種即將把獵物撕成碎片的猙獰！

“小子！你很好！”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小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口袋，是不是比你的嘴還硬！”

他猛地，再次舉起了手中的號牌，用一種近乎于咆哮的聲音，吼道：

“二十塊！！！”

全場，嘩然！

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用一種看兩個瘋子互毆的眼神，在林舟和錢多多之間，來回掃視。

為了塊破龜殼，一擲千金到這種地步？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斗氣了，這是在燒錢！

是在用靈石，去點煙！

高臺之上，那個風情萬種的拍賣師紅娘，看著臺下這匪夷所思的場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也閃過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震驚與狂喜！

她做這行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如此夢幻的開局！

她甚至開始懷疑，這塊龜甲，是不是真是某個上古大能留下的、自己看走了眼的絕世奇珍。

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變得愈發的甜美，愈發的充滿了魅惑。

“二十塊！烈火堂的錢少，出價二十塊下品靈石！還有沒有更高的？！”

“此等神物，質地非凡，其上紋路，更是暗合天道，若是能參悟其中一二，別說是筑基，就算是金丹大道，也未必沒有可能啊！”

她開始，毫無節操地，胡吹法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林舟的身上。

他們想看看，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在面對烈火堂少主這志在必得、雷霆萬鈞的一擊時，會做出何等反應。

是屈辱地放棄？

還是，繼續，硬撐到底？

然而。

林舟，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平靜模樣。

“小子，跟不跟？”林道衍的聲音里，也帶上了一絲緊張。

“這死胖子，看來是鐵了心要跟你杠上了。五十塊，是老夫的心理底線。再高，咱們就得考慮一下，是不是該換個星球生活了。”

“前輩。”

林舟在心中，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見過，用自己印出來的錢，去跟別人賭博的嗎？”

林道衍：“……”

他沉默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還是低估了眼前這個小子那深入骨髓的無恥。

林舟再次舉起了手中的號牌。

他的動作，很慢，很隨意。

“三十。”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錢多多那顆早已被怒火燒得滾燙的心臟之上！

“噗！”

錢多多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了出來！

他死死地盯著林舟，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

一個看起來連件像樣衣服都買不起的窮鬼，怎么可能，敢如此面不改色地喊出三十塊下品靈石的天價？

難道，他背后，真的站著某個自己惹不起的龐大勢力？

還是說，這塊龜甲，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

一時間，無數的念頭，在他那被酒精和色欲掏空了的腦子里，瘋狂地交戰。

他額頭上的冷汗，開始涔涔地往下冒。

三十塊靈石，對他而言，也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若是買回去的，真是一塊破爛，他爹非得親手打斷他的腿不可。

“跟！還是不跟？”

他身邊的跟班，也早已是嚇得面無人色，小聲地問道。

“跟！為什么不跟！”

錢多多猛地一咬牙，那張肥胖的臉，因為極度的憤怒和不甘，而扭曲得如同開了線的豬頭！

他不能退！

他要是現在退了，他“烈火堂”少堂主的面子，往哪擱？！

他以后，還怎么在海城這地界混？

“四十！”

他幾乎是嘶吼著，喊出了這個讓他心都在滴血的數字。

然而。

他話音未落。

那個角落里，那個從始至終都未曾正眼看過他一眼的年輕人，便再次舉起了手中的號牌。

這一次，他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的輕，那么的平靜。

“五十。”

說完，他便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號牌。

然后，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枕在腦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噗通。”

錢多多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癱坐在了那張由金絲楠木打造的貴賓席座椅之上。

面如死灰。

自己輸了。

輸得一敗涂地，體無完膚。

他不僅輸掉了靈石，更輸掉了，他那點可憐的尊嚴。

“五……五十塊下品靈石！！”

高臺之上，拍賣師紅娘那充滿了無盡魅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變得尖銳，變形！

“五十塊！還有沒有更高的？！五十塊一次！五十塊兩次！五十塊……成交！”

“鐺！”

一聲清充滿了歷史厚重感的落錘聲，響徹了整個會場！

也宣告了，本次拍賣會，第一個，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個“奇跡”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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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會的后臺，一間由特殊材料打造、戒備森嚴的交割室內。

林舟靜靜地坐著。

在他的對面，是那位負責鑒定和交割、須發皆白的唐裝老師傅。

老師傅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那雙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好奇與敬畏。

“林……林先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自覺的恭敬，“按照規矩，您需要現在付清五十塊下品靈石。”

林舟點了點頭。

他沒有拿出銀行卡，也沒有拿出支票。

他只是，將手伸進了自己那個看起來很普通的戰術背包里。

然后，在老師傅那充滿了疑惑的目光中，他緩緩地掏出了一塊，又一塊，通體漆黑、晶瑩剔透、散發著精純能量波動的黑色晶石。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塊。

當那五十塊散發著冰冷、邪異氣息的“魔化靈石”，被隨意地堆放在那張由千年沉香木打造的桌子上時。

整個交割室的溫度，都下降了十幾度。

那位本還算鎮定的老師傅，在看到這些靈石的瞬間，那雙渾濁的老眼，猛地瞪大了！

他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塊。

入手，冰涼，沉重。

一股精純到讓他都感到心悸卻又充滿了暴虐與毀滅氣息的龐大能量，瞬間，從那塊黑色的晶石之中，彌漫開來！

“這……這是……”

他的嘴唇，在劇烈地顫抖。

他玩了一輩子的靈石，卻從未見過，氣息如此奇特，能量如此精純的“靈石”！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他下意識地，就想開口詢問。

當他的目光，觸及到林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時，他所有的話，都硬生生地被堵在了喉嚨里。

有些事，不該問。

他只能，將這五十塊氣息詭異的“魔化靈石”，歸結于，眼前這個年輕人背后那個神秘莫測的上古宗門。

“林……林先生……”

他的聲音，愈發的恭敬，甚至帶上了一絲卑微的諂媚。

“靈石……沒有問題。這是您的拍品。”

他雙手，將那個用特殊玉盒承裝著、巴掌大小的黑色龜甲，恭恭敬敬地遞到了林舟的面前。

林舟接過龜甲，沒有再多看他一眼，轉身，便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

一個穿著烈火堂服飾的下人，快步走了進來，將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遞到了他的手中。

“林先生，這是我們少堂主，讓小的，給您送來的。”

林舟接過紙條，緩緩打開。

上面，只有一行充滿了怨毒與殺意的猙獰大字。

“小子，你很好。”

“出了這個門，希望你的骨頭，也像你的靈石一樣硬。”

林舟看著那行字，隨手將那張紙條揉成一團，輕輕地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