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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蟻語微光，希望之藥

廢棄工廠角落的臨時據點，被清冽的“滴答”水聲賦予了新的生命節奏，卻也籠罩在更深沉的陰影之下。林澈用那點珍貴的冷凝水，如同捧著圣水，小心翼翼地為周銳擦拭額角的冷汗，又用濕潤的布條浸潤大熊干裂起皮的嘴唇。每一滴水都彌足珍貴，是維系生命的細線。

然而，希望的水滴，無法沖淡傷痛的陰影和迫在眉睫的威脅。

周銳依舊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胸口的青紫淤傷如同死亡的烙印。林澈檢查后，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肋骨斷裂，內出血沒有停止的跡象……必須找到消炎和止血的藥物！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

大熊的情況更是觸目驚心。斷臂傷口雖然被重新清洗包扎，但失血過多和可能的感染讓他體溫升高，陷入持續的高熱和譫妄，口中不時發出模糊痛苦的囈語。林澈翻遍了那個寶貴的急救包，里面只有簡單的消毒敷料和繃帶，最關鍵的血漿和抗生素，早已在之前的混亂中遺失或耗盡。

“林醫生……大熊他……”雷猛看著兄弟灰敗的臉色和痛苦的抽搐，心如刀絞，聲音沙啞。

林澈疲憊地搖搖頭，眼中布滿血絲：“高熱不退，傷口有惡化的跡象……沒有抗生素，我們只能……聽天由命。”這句話如同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搖搖欲墜。

據點外，灰霧依舊濃重。鐵嘴不知何時飛了出去，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際。寂靜的工廠廢墟深處，隱隱傳來令人不安的窸窣聲和低沉的、非人的嘶吼，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覬覦著這群受傷的獵物。陳默拖著傷腿，在洞口附近警戒，手中的空槍沉重無比。血腥味和人類活動的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吸引著廢土上的掠食者。

絕望的陰云，再次沉沉壓下。

糖糖蜷縮在猴子用破布給她鋪的小窩里，懷里緊緊抱著兔子玩偶。她不再哭泣，但大眼睛里盛滿了擔憂和迷茫，一眨不眨地看著痛苦呻吟的大熊叔叔和毫無生氣的周叔叔。猴子哥哥和雷猛叔叔臉上那沉重的表情，工廠外隱約傳來的危險聲音，都讓她感到無比害怕。她好想幫忙，可是……她除了能聽懂鳥獸說話，還能做什么呢？鐵嘴也不在這里了……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被墻角縫隙里一些微小的動靜吸引了。

是螞蟻。

幾只小小的、黑色的螞蟻，正排著隊，從墻縫里鉆出來。它們似乎被冷凝水的清冽氣息或者某種東西吸引，正朝著林澈那邊放置冷凝水收集裝置（一個銹蝕的鐵皮桶）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糖糖下意識地集中了精神。以往，她只能模糊地感知到鳥獸那種比較強烈的情緒和簡單的意圖，像螞蟻這種微小的昆蟲，它們的“聲音”太微弱、太雜亂，像背景噪音一樣，她從未仔細去分辨過。

但此刻，一種強烈的、想要為叔叔們做點什么的念頭，如同小小的火苗在她心底燃燒。她努力地、前所未有地集中注意力，屏住呼吸，將全部心神都“投向”那幾只小小的、在巨大廢墟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的螞蟻。

起初，是一片模糊的、如同無數細沙摩擦的沙沙聲，混亂而微弱。但漸漸地，一些極其細微、斷斷續續的“信號”開始浮現，如同風中飄散的蛛絲，被她小心翼翼地捕捉、連接。

“……水……甜的……好地方……”

“……信息素……這邊……呼喚同伴……”

“……搬運……儲藏……過冬……”

“……危險……大塊頭（指人類）……不動……有腐爛味……警告……”

這些意念碎片混亂而跳躍，充滿了螞蟻世界的簡單邏輯：尋找資源（甜水）、傳遞信息、規避危險（受傷的人類散發出腐爛和死亡的氣息，對螞蟻而言是警告信號，但也可能意味著未來的食物）。

突然，一股更強烈的、帶著明確“指向性”的意念波動，從其中一只體型稍大、觸角擺動更頻繁的螞蟻身上傳來！這只螞蟻似乎是個“偵察兵”，它偏離了去水桶的路線，反而朝著工廠深處、一片被厚重灰塵和坍塌物覆蓋的區域快速爬去！

“……深處……綠……毛毛……暖……強效……分解……腐爛……”偵察蟻的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某種“發現寶藏”的興奮感。

綠毛毛？暖？強效？分解腐爛？

這幾個破碎的詞組，如同閃電般劃過糖糖懵懂的腦海！林澈叔叔剛才好像說過……大熊叔叔的傷口會“腐爛”，需要一種叫“抗生素”的“強效藥”來阻止“分解”……那個綠毛毛的東西……會不會……

這個念頭讓糖糖的心臟怦怦直跳！她猛地抬起頭，小手指向那只偵察蟻消失的方向——工廠深處那片黑暗的坍塌區，急切地對猴子說：“猴子哥哥！螞蟻！螞蟻說……那邊！深處！有……綠毛毛！暖暖的！能……能治腐爛！”

猴子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綠毛毛？什么綠毛毛？”

糖糖急得小臉通紅，手舞足蹈地比劃：“就是……就是……藥！螞蟻說……能分解腐爛！強效的！可能……可能是林叔叔要的……那個……抗……抗什么素！”

“抗生素？！”林澈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震驚和激動而拔高！他正在為大熊更換被滲液浸濕的布條，動作僵在半空。

所有隊員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抗生素？！在這片廢墟里？！可能嗎？

“糖糖……你……你是說，螞蟻告訴你，工廠深處可能有……能治療感染的……東西？”林澈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但眼底深處卻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名為奇跡的火光。糖糖的能力已經創造了太多不可能！

“嗯！”糖糖用力點頭，大眼睛亮晶晶的，“一只……大螞蟻……跑過去看了！說……綠毛毛……暖暖的……能分解腐爛！”

“綠毛毛……暖暖的……”林澈飛快地思索著，一個名詞瞬間跳入腦海，“青霉菌？！或者是某種能分泌抗生素的真菌菌落？！”在潮濕、避光、有有機物腐爛的環境里，確實有可能自然生成一些原始的抗菌物質！

這個猜想讓林澈的心跳驟然加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一試！這可能是大熊，甚至周銳最后的生機！

“雷猛！保護好糖糖和傷員！猴子，陳默！跟我來！帶上家伙和光源！”林澈瞬間做出了決斷，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急切。他抄起一根撬棍和手電筒，指向糖糖所說的方向。

猴子立刻將糖糖交給旁邊一個相對傷勢較輕的隊員，抄起一把消防斧。陳默也拖著傷腿，拿起一把沒有子彈的手槍充當榔頭。三人組成一個簡陋的探索小隊，在糖糖緊張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朝著工廠深處那片未知的黑暗坍塌區走去。

手電筒的光柱刺破厚重的黑暗和灰塵，照亮了扭曲的管道、倒塌的機床和堆積如山的工業廢料。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鐵銹和霉變氣味。他們按照糖糖模糊的指引（“繞過那個大鐵罐……往左……灰塵很多的地方……”），艱難地翻越障礙，深入這片被遺忘的角落。

每一步都伴隨著腳下碎石的滑動和未知的聲響，神經緊繃到了極點。猴子緊緊握著斧頭，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黑暗的縫隙。陳默的狙擊手本能讓他敏銳地感知著環境的細微變化。

“這里……灰塵下面……好像有東西……”陳默突然低聲道，他用槍柄小心翼翼地撥開一處厚厚灰塵覆蓋的、類似廢棄培養槽的破損玻璃容器碎片。

林澈立刻蹲下身，手電光柱聚焦過去。在碎裂的玻璃和銹蝕的金屬框架下，一片巴掌大小的區域顯露出來——那里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毛茸茸的、呈現出奇異藍綠色的霉菌！在光線下，這霉菌似乎還散發著極其微弱的、不易察覺的熒光！

“就是它！”林澈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他認出來了，這很可能是一種變異或自然生成的青霉菌！雖然形態和實驗室的有所不同，但其特征高度吻合！那藍綠色澤和絨狀菌絲，正是青霉的典型特征！

他小心翼翼地用撬棍尖端，連同一小塊附著霉菌的培養基碎片（某種早已腐敗的有機質）一起撬了下來，裝進一個相對干凈的金屬小盒子里。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快！回去！”

當林澈捧著那個小小的金屬盒子沖回臨時據點，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展示出那片奇異的藍綠色霉菌時，短暫的寂靜后，是壓抑的激動！

“這……真的能行？”雷猛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期盼和一絲不安。

“沒有設備提純，直接外用風險很大！但……這是唯一的希望了！”林澈的眼神無比堅定。他再次用珍貴的冷凝水小心地沖洗了霉菌菌落表面，然后，用一把相對干凈的小刀，極其小心地刮下薄薄一層藍綠色的菌絲和孢子混合物。

在大熊那恐怖的斷臂傷口邊緣，腐壞的跡象已經開始顯現，皮膚呈現出不祥的暗紫色。林澈深吸一口氣，如同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將那層薄薄的、散發著奇異霉味的菌絲混合物，小心地敷在了傷口邊緣相對完好的組織上，希望能阻止感染的蔓延。

接著，他又刮下一點點，混合在少許冷凝水中，形成極其渾濁的懸濁液。他撬開周銳緊閉的牙關，用滴管將幾滴這充滿未知風險的“藥液”，小心翼翼地滴入他的口中。祈禱著這微弱的抗菌力量，能夠對抗他體內的感染和炎癥。

做完這一切，林澈幾乎虛脫。他癱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兩個重傷員。整個據點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冷凝水滴落的“滴答”聲，如同生命的倒計時。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得讓人窒息。大熊的高熱似乎并未立刻消退，周銳也依舊昏迷。

糖糖緊張地抱著兔子玩偶，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周叔叔，一會兒看看大熊叔叔，一會兒又望向工廠幽深的黑暗處。她在心里默默地呼喚著那些小螞蟻，希望它們說的“強效藥”是真的……

突然！

“嘎——！”

一聲略顯疲憊卻依舊穿透力十足的烏鴉叫聲從洞口傳來！

鐵嘴飛了進來，它那被腐蝕的羽毛似乎更亂了，但爪子里……赫然抓著一個東西！

一個巴掌大小、印著褪色紅十字、沾滿泥污卻依舊能辨認出的——急救包！

“啪嗒！”鐵嘴將急救包扔在林澈腳邊，然后落在一根突出的鋼筋上，開始用力地梳理羽毛，仿佛只是丟下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

所有人都驚呆了！

林澈幾乎是撲過去撿起那個急救包，手指顫抖著拉開拉鏈。里面雖然有些潮濕，物品也散亂不堪，但一些關鍵的東西還在：幾支密封完好的注射用抗生素（雖然過期了，但在末世這是神藥！）、一小瓶消毒碘酒、幾卷無菌紗布、甚至還有幾片強效止痛藥和縫合針線！

“抗……抗生素！碘酒！紗布！”林澈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狂喜和難以置信而扭曲，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天啊！鐵嘴！你……你從哪里找到的？！”

鐵嘴斜睨了他一眼，喉嚨里發出一聲高傲的咕噥：“嘎……死人堆里撿的……笨蛋……還不快用……”

它沒有多說，但那嫌棄的語氣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至少是對那個能聽懂它說話的小不點的關切。

“快！雷猛！幫忙！”林澈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瞬間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他立刻用碘酒重新消毒雙手和工具，拿出寶貴的抗生素針劑，毫不猶豫地給大熊注射了一針！接著又稀釋了一部分，小心翼翼地注射到周銳的靜脈中！強效止痛藥也分別給兩人用上。

有了現代藥物的介入，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大熊緊蹙的眉頭似乎松開了些許，痛苦的囈語漸漸平息，呼吸也平穩了一些。周銳雖然依舊昏迷，但原本急促紊亂的呼吸，也慢慢變得均勻悠長，臉上那層灰敗的死氣似乎淡去了一絲！

希望，在這一刻，終于不再是洞壁上緩慢滴落的水珠，而是如同鐵嘴帶來的急救包一樣，實實在在、沉甸甸地降臨了！

“有救了！隊長！大熊！有救了！”雷猛激動得聲音發顫，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眼眶再次濕潤。

隊員們臉上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帶著淚光的笑容。他們看向鐵嘴的目光充滿了感激，看向糖糖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敬畏和慶幸。是糖糖的能力，指引他們找到了水源，又“聽”到了螞蟻的線索，最終才等來了鐵嘴這雪中送炭的急救包！

糖糖看著林澈叔叔忙碌而充滿希望的身影，看著鐵嘴在鋼筋上傲嬌梳理羽毛的樣子，又低頭看了看墻角那些依舊在忙碌搬運的小螞蟻。她小小的心里，充滿了溫暖和一種奇異的堅定。她輕輕摸著兔子玩偶，小聲地、堅定地說：

“不怕……周叔叔，大熊叔叔……螞蟻找到藥了……鐵嘴也幫忙了……你們……一定會好的！”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充滿希望的寧靜時刻——**

“嗷嗚——！”

一聲凄厲、充滿暴虐氣息的獸吼，猛地從工廠外圍的灰霧中傳來！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聲音尖銳刺耳，帶著一種瘋狂的饑餓感！

“警戒！”陳默冰冷的聲音瞬間響起，他拖著傷腿猛地撲到洞口邊緣，透過縫隙向外望去，臉色驟變！“是變異鬣狗群！數量……很多！被血腥味引來了！”

工廠外，灰霧翻涌，一雙雙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如同鬼火般亮起，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和利爪刮擦地面的聲音，迅速逼近！新的危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剛剛獲得喘息的小隊淹沒！

糖糖的小臉瞬間煞白，她下意識地看向鋼筋上的鐵嘴。

鐵嘴停止了梳理羽毛，血紅的眼睛望向洞口外翻涌的灰霧，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凝重警告的咕嚕：

“嘎……麻煩大了……瘋狗群……餓紅了眼……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