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全真教開啟宗門大會，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情，教內教外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殺意。

心念不通了，他們得做點兒什么，解解氣。

馬鈺手持拂塵坐在掌教之位上，蒼老的聲音在重陽宮內回蕩：“自兩年前蒙古南侵，我大宋山河破碎，百姓流離，盜賊趁亂蜂起，中原大地如覆霜雪。月余前，蒙古王子霍都率部強攻我終南山，一場惡戰雖保得山門不失，卻也教我們看清，我教晚輩弟子在武備修行、攻守配合上，尚多有不足。

更可痛者，昨夜女魔頭李莫愁闖活死人墓，傷我徒孫暮江。那孩子不過弱冠，為護同門身中冰魄銀針、玉蜂雙毒，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此等欺我門庭、殘我后輩之舉，若再忍氣吞聲，我全真教清譽何存？”

馬鈺臉色清冷，殺氣沛然，一番話極有煽動力，整得全教上下熱血沸騰的。

馬鈺揚了一下拂塵，繼續道：“我全真教立教多年，素以‘道濟天下’為念。今家國同危，門庭蒙辱，正需我等挺身而出！本座與師弟們會商決定：

其一，保國護民：蒙古宗王口溫不花、漢將張柔率七萬大軍壓境黃州，此乃關乎江淮存亡之戰。長春子丘師弟、玉陽子王師弟，率本門精壯弟子即日下山，助黃州軍民守土抗敵！

其二，血仇必報：李莫愁殘我弟子，此仇不共戴天。清靜散人孫師妹，長生真人劉處玄，沿終南、秦嶺追擊李莫愁！

其三，傳承道統：道脈不絕，方為大教根本。著志平主持編纂《道藏》，廣派弟子往天下名山古觀，搜羅歷代散佚道經，務必讓我道門典籍薪火相傳。

其四，彰我正統：王屋總帥司榮大人來書，邀我教劉處玄真人弟子瑩然子周頤真住持王屋天壇上方院。此乃我教與地方共弘道業之良機，劉師弟需盡快安排周師侄赴任，莫負榮大人美意。”

聲落，殿中弟子齊喝：“遵掌教令！”

馬鈺目光掃過眾人，道：“志敬！”

趙志敬聽到掌教師伯喊自己，匆忙起身，道：“師伯！”

“你身為首座弟子，要好生教導本門弟子武功，嚴師出高徒不假，卻也不能過分體罰弟子?！?

趙志敬志得意滿，斜了程瑤迦一眼，陰鷙的笑容一閃而過，抱陰陽拳，道：“是！”

“郝師弟，江兒到現在杳無音訊，你要帶本門弟子繼續尋找他?！?

該說的說了，該下達的命令下了，最后馬鈺做了總結發言，大概意思是要以“不貳過”的決心、“釘釘子”的韌勁、“馬上辦”的作風，以務實的態度推動全真教高質量發展！

眾弟子散去，程瑤迦為師父孫不二收拾了行囊，道：“師父，山高路遠，一定要小心行事?！?

“傻丫頭，為師多年行走江湖，不必擔心，倒是你，掌教師兄近來身體一直不好，要閉關了，郝師兄也要下山尋找江兒，全真教由趙志敬代為管理，他被江兒傷過，與咱們師門有仇怨，為師擔心他會挾私報復，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一提到暮江，程瑤迦的眼淚又忍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孫不二心疼道：“你看你，又哭，這兩日你眼睛紅腫就沒消下去過，這幾日，你還要帶好過兒?！?

“知道了師父。”

程瑤迦瞅了一眼在外面不停練劍的楊過，自從知道暮江失蹤，這孩子比之前更為勤奮，身上那股子殺意越發濃烈，這讓她心里隱隱有些擔心。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暮江感覺到嘴里傳來一陣冰涼清香的甜漿，緩緩睜開眼睛，猛地看到一張滿是雞皮疙瘩的丑臉正看著自己。

他大驚失色五秒，隨即反應了過來，道：“孫婆婆？”

原著里，楊過就是被這個人撿回古墓的。

自己就這么水靈靈滑溜溜地進了活死人墓？

“誒？孩子，你認識我？”孫婆婆把玉蜂漿放在桌上，眼神中全是仁慈溫柔。

“認識認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暮江掙扎著坐起身來，觀察周圍，黑漆漆的墓室中不知道從哪兒透出一點幽藍的光芒，可以看清周邊布置。

這個古墓是住活人的，而且王重陽之后全是精致女子在住，沒有陰森的感覺，雕欄玉砌，燭臺陳設，極為精美，在漏下月光的位置，還有點點花草。

暮江觀察周邊環境，孫婆婆則翻起了暮江的包，干糧，碎銀子，各種療傷藥，她道：“你就住在全真教，雖說活死人墓和全真教比鄰若天涯，可相隔就那幾步路，怎么帶這么多東西？”

“我師父操心唄?！?

暮江走了幾步就覺得渾身發軟，冰魄銀針的毒治好了，玉蜂蜂毒治好了，可是身體傷了元氣，得休養一下才行。

這時孫婆婆點燃了燭火，古墓內一下子就明亮起來，暮江看得更清楚，這完全就不是什么墓穴，完全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倉庫，他記起來了，當年王重陽建設這個地下大倉庫，存下大量物資，不是為了埋葬自己，而是因為極寒末世即將來臨……呸，是為了抵抗金人的。

“孫婆婆您怎么把我弄古墓了？”

“你救了李姑娘的命，總不能見你身中蜂毒而置之不理。”

石壁滲著細密的水珠，暮江扶著一片冰涼席地而坐，想起了李莫愁臨走時擔心自己，沒有到安全距離就交出了解藥，這不著痕跡的善意，他往心里去了，道：“被天罡北斗陣傷到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門外傳來一陣婉轉的聲音：“謝謝你救了我師姐。”

忽然間，一股清冽的香氣漫進了這間石室，許久，一個人影才從燭光中飄來，她宛如一個白玉人，通體雪白，區別就是，她的肌膚比白玉更鮮活。

暮江和她四目相對，她的眼仁沒有半分人間煙火氣，像她躺的那張寒玉床，望進去便要跌進冰棱子堆里，冷漠得人心顫。

孫婆婆笑道：“發什么呆？這位龍姐姐是此間主人，按照門中規矩，任何外人不能入墓半步，男人進來更是大忌，此番主要是謝謝你救了李姑娘，幫你治玉蜂蜂毒?！?

暮江目光黏在小龍女身上一般，幽幽道：“那你們這屬于引狼入室了。”

“引狼入室？”小龍女眉頭微皺。

“是啊，這世上的男人，誰見了你都得化身為狼?！贝丝棠航呀洀捏@駭中回過神來，幽幽道：“這容貌就是天道，有句話怎么說的？朝聞道，夕死可矣，有些理解尹志平了，但是不可原諒?！?

小龍女冷若寒冰，修煉也是克制心意的內功，對暮江的言詞提不起分毫興趣，站起身來，道：“你中的玉蜂毒已清，師姐的冰魄銀針雖傷了真元，但解藥服得及時，調息一日便能痊愈。你走吧，讓孫婆婆送你出去?！?

“走不了一點兒，來都來了?！?

暮江也站起身來，小龍女今年十八，暮江十五，都是一米七，不過小龍女身高應該不長了，暮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四目相對之時，暮江在想，自己做不到像楊過一樣撒潑打滾，也沒有讓孫婆婆臨終托孤的現實條件，要怎么在小龍女這張白紙上寫上有關于自己的東西呢？

還有，怎么開口和她要一只玉蜂蜂王呢？

暮江撓了撓頭，道：“誒？我給你們做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