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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棋?

  • 血染青山
  • 墨劍楓
  • 5886字
  • 2025-07-07 01:11:40

青崖觀,懸于云霧繚繞的山腰。五年前那場煉獄般的雨夜與驚天動地的雷殛,已被層疊的蒼翠與亙古的寂靜深深掩埋。唯有清虛道人舊道袍的袖口,偶爾還能尋見一絲洗不凈的、極淡的焦糊氣息,那是天雷誅邪留下的印記。

靜室幽深,僅一豆油燈搖曳。清虛盤坐蒲團,懷中襁褓里的嬰兒已不再沉睡。他渾身滾燙,小小的身體在道人臂彎里無意識地抽搐、痙攣,皮膚下似有無數(shù)細小的活物在瘋狂竄動,將那細嫩的皮肉頂起又落下,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青黑紋路。嬰兒的臉龐痛苦地扭曲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嗬嗬”的破音,仿佛喉嚨里堵著滾燙的砂礫。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混雜著新生兒的奶腥氣,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彌漫、發(fā)酵,無聲地訴說著侵入骨髓的邪毒。

清虛道人低垂著眼簾,斗笠早已摘下,露出一張清癯而平靜的面容,唯有眉心一道極淡的豎紋,此刻顯得格外深刻。他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如劍,指尖距離嬰兒滾燙的眉心尚有三寸之遙,一點溫潤純凈、如同初生嫩芽般的青色光芒,便已悄然凝聚。那光芒并不刺眼,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勃勃生機與浩瀚道韻,甫一出現(xiàn),靜室內(nèi)彌漫的陰冷尸臭便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灼燒、凈化,淡去了幾分。

“咄!”

一聲清叱,如金玉交擊。清虛道人的指尖,帶著那一點至純至凈的“乙木道元”,穩(wěn)穩(wěn)地點在了嬰兒眉心靈臺之上!

“嗤——!”

如同滾油潑雪!嬰兒眉心的皮膚瞬間騰起一縷細小的、帶著惡臭的黑煙!那沉寂在他小小軀體內(nèi)的尸毒黑氣,如同被投入滾燙熔巖的毒蛇,驟然驚醒、瘋狂反撲!無數(shù)道比發(fā)絲更細、粘稠如墨的黑氣,從嬰兒周身毛孔、竅穴中狂亂地噴射而出,扭曲著、嘶鳴著,匯聚成一股肉眼可見的、充滿怨毒與毀滅氣息的黑色洪流,狠狠撞向清虛道人指尖那一點看似柔弱的青色光芒!

青芒巋然不動,穩(wěn)如山岳。黑氣洪流撞在其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蝕聲,如同無數(shù)厲鬼在同時尖嘯!光芒與黑氣激烈地拉鋸、湮滅,每一次碰撞都讓嬰兒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一下。他猛地張開小嘴,發(fā)出一聲撕裂般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尖利啼哭,小小的四肢瘋狂踢蹬,小小的臉瞬間漲成駭人的紫紅色!

“噗!”一絲粘稠腥臭的黑血,從嬰兒小巧的鼻孔中滲出。緊接著,眼角、耳孔、嘴角……七竅之中,暗紅近黑的污血如同蚯蚓般蜿蜒爬出,觸目驚心!那小小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盛滿污穢與痛苦的容器,隨時可能徹底崩潰。

清虛道人的面色依舊沉靜如水,只是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沿著清瘦的臉頰滑落。他左手掐定一個玄奧的法訣,按在嬰兒劇烈起伏的胸口檀中穴,一股渾厚溫和的真元如同涓涓暖流,強行護住嬰兒脆弱的心脈與識海,抵御著尸毒反噬帶來的無邊劇痛與魂魄撕裂感。

青芒與黑氣的交鋒,在嬰兒這小小的方寸之地,進行著外人無法想象的慘烈搏殺。時間失去了意義。油燈燃盡又添,窗外日升月落,光影在靜室的墻壁上無聲流轉(zhuǎn)。

一日。

兩日。

三日。

當?shù)谌盏某筷仄D難地穿透窗欞,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第一縷微光時,靜室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嘶鳴與搏殺終于漸漸平息。

清虛道人緩緩收回點出的手指。那指尖的青芒已然黯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懷中的嬰兒,小臉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斷絕,小小的身體冰冷,唯有心口處還殘留著一點微弱的暖意。然而,遍布全身、如同蛛網(wǎng)般猙獰的青黑紋路,卻已消失無蹤。唯有在嬰兒胸口檀中穴的位置,一點針尖大小、深不見底的黑點,如同最頑固的墨漬,深深烙印在皮肉之下。黑點周圍,隱隱有九道細若游絲的淡金色符文流轉(zhuǎn),如同最堅韌的鎖鏈,將它死死禁錮其中。

清虛道人凝視著那點被強行封印的尸毒本源,良久,才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他伸出微涼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拂去嬰兒臉上干涸的血痂和淚痕。

“塵緣已斷,前路未明。尸毒纏身,靜心滌塵。”清虛道人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烙印在寂靜的空氣里,“從今往后,你便叫——林靜塵?!?

五年光陰,在山間云霧的聚散與晨鐘暮鼓的往復中,悄然流逝。

“當——!”

悠遠深沉的鐘聲撞碎了青崖觀上彌漫的乳白色晨嵐,余韻在層疊的山巒間久久回蕩。古觀后山,一株虬枝盤結(jié)、不知歷經(jīng)多少歲月的巨大古松下,五個身影盤膝而坐,面朝東方初升的霞光。

大師兄周正,年約十八九歲,身形挺拔如崖邊勁松,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道袍穿得一絲不茍。他雙目微闔,呼吸綿長深遠,每一次吸氣,周圍丈許內(nèi)的霧氣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絲絲縷縷匯入他鼻端,每一次吐氣,則化作一道凝練的白箭,射出尺許才緩緩消散。他脊背挺得筆直,紋絲不動,如同扎根在山巖上的古松,沉穩(wěn)得令人心折。

二師姐蘇晚晴,比周正略小一兩歲,一身同樣樸素的青袍也掩不住少女初綻的靈動與俏麗。她杏眼圓睜,長長的睫毛在晨光中撲閃著,努力模仿著大師兄的吐納節(jié)奏,小臉憋得微微泛紅,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只是那雙靈動的眼睛,總是不安分地左右偷瞄。

她身邊,緊挨著盤坐的便是林靜塵。五歲的孩童,身量比同齡人略顯瘦小,穿著一身明顯改小了的舊道袍,袖口褲腿都挽了好幾圈。他學著師兄師姐的樣子,也努力挺直小身板,閉著眼睛,小嘴撅著,似乎也在認真“吐納”。只是那微微翕動的鼻翼,和時不時悄悄吞咽一下口水的動作,卻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實狀態(tài)。他懷里,道袍內(nèi)襯的小口袋里,正藏著半塊昨天偷偷藏下的桂花糕,那甜絲絲的誘人香氣,正頑強地透過布料鉆出來,勾得他肚子里的小饞蟲咕咕直叫。

“呼……吸……呼……”蘇晚晴終于忍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正好瞥見林靜塵那努力憋著、喉頭卻控制不住上下滾動的滑稽模樣。她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壓低了聲音,帶著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潑辣勁兒:“林!靜!塵!你又偷懶!魂兒都飛到山下鎮(zhèn)子里的糖人攤子去了吧?看我等會兒不告訴師父!讓他罰你抄一百遍《清靜經(jīng)》!”

林靜塵被這突如其來的“河東獅吼”驚得渾身一哆嗦,猛地睜開眼。烏溜溜的大眼睛里先是閃過一絲被抓包的慌亂,隨即小嘴一扁,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長長的睫毛撲閃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金豆子??僧斂吹教K晚晴那故作兇惡、眼底卻藏不住笑意的模樣時,他又立刻變臉,飛快地沖著二師姐做了個滑稽的鬼臉,還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藏著桂花糕的胸口,無聲地示威。

“你!”蘇晚晴被他這無賴樣氣笑了,作勢就要伸手去揪他耳朵。

“咳?!币宦晿O輕的咳嗽從旁邊傳來。是坐在林靜塵另一側(cè)的三師兄陳書硯。他約莫十五六歲,身形有些單薄,臉色帶著常年埋首書卷的蒼白,鼻梁上架著一副用細麻繩勉強系住的、鏡片厚如瓶底的木頭眼鏡。此刻他正捧著一本邊角都磨得起毛的《南華經(jīng)》,看得如癡如醉,連晨課吐納都顧不上了。這聲咳嗽,純粹是習慣性地對“噪音”表示不滿。

最外側(cè)的四師兄吳鐵,人如其名,身形敦實,皮膚黝黑,沉默得像塊石頭。從始至終,他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閉著眼,呼吸均勻,仿佛周遭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guān)。

大師兄周正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這幾個“不成器”的師弟師妹,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昂昧?,晚晴,靜塵還小。靜心,凝神?!彼穆曇舨桓?,卻自有一股沉穩(wěn)的力量,讓蘇晚晴悻悻地收回了手,也讓林靜塵吐了吐舌頭,稍微坐正了些。

青崖觀的日子,就在這晨鐘暮鼓、師兄妹的嬉鬧拌嘴與師父清虛道人偶爾的講經(jīng)說法中,如同山澗溪流般平靜地流淌。林靜塵的天賦,正如清虛當初所料,平平無奇。引氣入體比師兄師姐們慢了不止一拍,一套最基礎的“松鶴延年”養(yǎng)生拳法,周正三天便打得有模有樣,蘇晚晴用了七日,而他,足足練了月余,依舊打得歪歪扭扭,時常左腳絆右腳,摔得滿身塵土,惹得二師姐叉腰大笑。道藏經(jīng)文更是如同天書,每每聽得他昏昏欲睡,口水浸濕了書頁。唯有那點古靈精怪的頑皮勁兒和偷藏零嘴的小聰明,倒是日益見長。

清虛道人對此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偶爾看向靜塵時,目光會在他胸口檀中穴的位置停留片刻,那眼神深邃難明。

這一日,清虛道人接到山下鎮(zhèn)守的傳訊符,言及百里外一處古墓有異動,恐有妖邪滋生,需他前去查看。道人叮囑周正看護好觀中,尤其約束好靜塵,莫要亂跑,便飄然下山。

師父一走,青崖觀如同卸下了某種無形的束縛。二師姐蘇晚晴立刻拉著三師兄陳書硯,興致勃勃地要去后山采摘一種據(jù)說只在此季開放的、能入藥的“月見草”。大師兄周正本欲帶上靜塵同去,卻被小家伙以“今日《清靜經(jīng)》尚未溫習”為由,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拒絕了。周正看他難得“懂事”,又想著后山懸崖陡峭,帶著他確實不便,便再三叮囑他只在觀前院后玩耍,切莫走遠,這才帶著將信將疑的蘇晚晴和陳書硯離去。

觀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四師兄吳鐵在柴房劈柴那沉悶而富有節(jié)奏的“梆、梆”聲。

林靜塵哪有什么心思溫習經(jīng)書?他像只終于得了自由的小猴子,在空蕩蕩的觀里上躥下跳。先是溜進廚房,踮著腳偷嘗了一口大師兄早上熬的、還溫在灶上的小米粥,燙得齜牙咧嘴。又溜到二師姐房門外,好奇地扒著門縫往里張望,被里面飄出的淡淡脂粉香氣熏得打了個噴嚏。最后覺得實在無趣,便溜達到了道觀后門。

后門外,是一片相對平緩的山坡,坡下不遠處,便是青崖觀賴以得名的“青崖”。一道深不見底的斷崖,如同被巨斧劈開,將連綿的山勢驟然斬斷。崖壁陡峭如削,怪石嶙峋。崖下常年云霧蒸騰,深不可測。唯有斷崖對面,隔著數(shù)丈寬的深淵,能看到對面陡峭山壁上頑強生長的幾株虬松。而在斷崖之下,靠近觀后山腳的位置,有一汪深潭,名曰“寒月潭”。潭水幽碧,寒氣逼人,即使在盛夏,靠近潭邊也能感到刺骨的涼意。據(jù)大師兄說,這潭水直通地下暗河,深不可測。

林靜塵平日里被看得緊,極少被允許靠近這斷崖寒潭。此刻觀內(nèi)無人,師父師兄又都不在,那深潭幽碧的水面,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仿佛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他躡手躡腳地溜下小坡,靠近了潭邊。

潭水冰涼刺骨,寒氣撲面而來。他蹲在潭邊一塊光滑的大青石上,好奇地伸手撥弄著清澈的潭水,冰得他一個激靈。又撿起幾塊扁平的石片,學著大師兄的樣子打水漂。石片在幽碧的水面上跳躍了幾下,便沉入深不見底的潭中。

玩得正興起,一陣帶著濃烈腥膻味的山風,毫無征兆地從斷崖上方猛烈地卷了下來!

“嗚——!”

風聲中,夾雜著一聲低沉、壓抑著狂暴的獸吼!

林靜塵渾身汗毛瞬間倒豎!他猛地抬頭,只見斷崖上方,一頭壯碩如小山的黑熊,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崖邊!它似乎是被林靜塵打水漂的石片驚擾,又或許是嗅到了人味,一雙猩紅的熊眼死死地鎖定了下方潭邊那個小小的身影!涎水順著它森白的獠牙滴落,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林靜塵!他嚇得魂飛魄散,腦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轉(zhuǎn)身逃跑!

然而,那黑熊似乎被他的動作徹底激怒!它猛地人立而起,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熊掌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罡風,狠狠朝著林靜塵所在的方向凌空一揮!雖隔著數(shù)丈距離,但那狂暴的掌風已然卷起地上的碎石沙塵,如同一條無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林靜塵瘦小的后背上!

“啊——!”

林靜塵只覺得一股無可抵御的巨力傳來,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破布娃娃,被那狂猛的罡風直接掀飛出去!小小的身體在空中無助地翻滾著,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朝著下方那寒氣森森、深不見底的寒月潭直直墜落!

冰冷的潭水瞬間將他吞沒!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shù)鋼針,狠狠扎進他的皮膚、骨髓!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讓他胸口劇痛,眼前發(fā)黑!他本能地張開嘴想要呼救,冰冷的潭水立刻嗆入他的口鼻,帶來窒息般的痛苦!

完了!要淹死了!大師兄!二師姐!師父……恐懼和冰冷讓他四肢僵硬,意識迅速模糊。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著漆黑冰冷的潭底沉去……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瞬間,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下墜之勢驟然一緩!并非撞到了潭底,而是身周的潭水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溫柔地排開、托舉!刺骨的寒意也瞬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潤暖意包裹全身。嗆入肺腑的冰水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驅(qū)散,新鮮的空氣重新涌入胸膛。

林靜塵劇烈地咳嗽著,迷茫地睜開被水刺痛的眼睛。

眼前不再是漆黑冰冷的潭水,而是一片柔和、如同月光般清冷的白色光暈。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站在一片干燥的、由溫潤白玉鋪就的地面上!頭頂上方數(shù)尺,幽碧的潭水如同被一層無形的琉璃穹頂隔絕開來,兀自緩緩流淌、蕩漾,折射下朦朧變幻的光影。

這是一處位于寒月潭底的奇異空間!不大,方圓不過十丈??臻g中心,赫然是一座通體由瑩白無瑕的暖玉雕琢而成的小小八角亭。亭中別無他物,唯有一方同樣由白玉打磨而成的棋盤,棋盤兩側(cè),各放著一個墨玉棋罐。

而在那棋盤的一端,一位女子正靜靜地坐著。

她穿著一身素凈得近乎單調(diào)的白色衣裙,樣式古樸,長發(fā)如墨,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松松挽起。面容并非絕美,卻清雅至極,如同遠山含黛的一抹煙嵐。她微微低著頭,一手支頤,另一只手的指尖,正拈著一枚黑曜石打磨的棋子,懸在棋盤上空,似乎在思索一個精妙絕倫的落點。

當林靜塵如同落湯雞般、狼狽不堪地摔落在白玉地面上,發(fā)出“噗通”一聲悶響時,那女子才仿佛被驚動,緩緩抬起眼。

她的眼眸,并非尋常的黑色或褐色,而是一種極其澄澈通透、仿佛蘊藏著星河流轉(zhuǎn)的深灰色。此刻,這雙奇異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林靜塵渾身濕透、小臉煞白、頭發(fā)緊貼頭皮、還在不斷滴水的狼狽模樣,以及那雙烏溜溜大眼睛里,殘留的驚恐和濃濃的、如同見了鬼般的不可思議。

女子看著林靜塵那副呆若木雞的傻樣,清雅的臉上,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如同平靜湖面投入一顆小石子蕩開的漣漪。她拈著黑子的手指并未落下,反而輕輕放下。

“咳……”一聲極其輕微、帶著一絲促狹的咳嗽,打破了這潭底空間的寂靜。

林靜塵被這聲音嚇得又是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濕透的小身子在溫潤的白玉地面上留下明顯的水漬。

女子眼中那點細微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許。她看著驚魂未定的小童,聲音不高,卻如同玉石相擊,清澈地穿透了潭水的隔膜,清晰地落在林靜塵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小友,”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一個合適的稱呼,最終選擇了這個略顯古意卻足夠平等的詞,“莫怕。這寒潭之水,傷不了你了?!?

林靜塵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又看看頭頂流淌的潭水,再看看腳下干燥溫暖的白玉地面,小小的腦袋瓜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女子似乎覺得他這副懵懂又警惕的樣子很有趣。她放下支頤的手,坐正了些,目光掃過林靜塵還在微微發(fā)抖的濕衣,又落回他沾著水珠、顯得格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

“這潭底清寂了不知多少歲月,”她再次開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被時光沉淀下來的悠遠寂寥,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難得有客自天外來,擾了這死水微瀾?!?

她伸出手,并非指向林靜塵,而是輕輕拂過面前白玉棋盤上縱橫交錯的線條,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臉頰。

“小友,”她抬起那雙蘊著星河的深灰色眼眸,定定地看向林靜塵,唇角那抹極淡的笑意終于清晰了些許,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溫和邀請,“可愿陪我說說話?或者……下一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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