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頭頂,有點冷的聲音傳進雙耳。
但是,真正讓他感覺冷的,是頭頂的一片陰影,陽光被怪物身軀遮擋,但是,擋不住那一雙小號的魔腳,一腳踏在他前胸。
這一腳不很重,卻很侮辱。
誰他媽能想到,竟然能和袋鼠一樣,還帶個崽子。
崽子,也是魔崽子,那就一起殺。
被踏仰倒,程太白直接雙手握劍,從上到下劃過,劍氣透體而出,魔怪背部直接裂開,還有那個小怪,一樣被刨開。
大小怪物被殺,死了,死相難看,但不慘。
慘的是程太白,被壓在尸體下,被腥臭的腸子、肚子、心肝肺埋在下面。奮力站起,還是那那一堆。
忍著刺鼻腥臭味,程太白雙手舉劍從頭頂劃過,終于看到陽光灑落,雙腳用力縱身躍起,跳出魔怪尸體。
沒想到,身體剛出來就被一只大腳踹飛,直接落入魔怪群中,又是三、四只巨蹄或踩或踢的朝他而來,程太白忍著疼痛就地一翻,順勢站起身。
擰身,“燕驚鴻”身法如游龍般瞬間躲過幾只巨蹄,同時,手中吾同劍綠芒閃耀,萬斤重靈劍連削帶砍,身邊幾只魔怪“噗通,噗通”全都摔倒。
程太白跳到其中一只身上,這個高度正好,與其他魔怪可以正面相對,劍氣如雨閃著刺目光芒揮灑,前后左右,劈砍刺撩,眨眼間撂倒四五只。
腳下魔怪并沒死,剛才只是被砍掉一只蹄子,它又豈能放任這個人類,把自己當做踏腳石傷害同伴。當即,身體急劇翻滾欲將此人壓在身下。
程太白腳步連換依然無法站穩,手中劍更是無法攻擊,只好縱身跳下落在地上。
再抬頭,周圍大大小小魔怪,已將他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怒目圓睜,恨不得一口將吞下去。
程太白身形閃動,“燕驚鴻”發動到極致,迅速沖進魔怪群中。
如果一直被圍在當中,那些怪物們一只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要是一只噴出一個魔氣團,那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程太白的選擇是對的,他剛沖入魔怪群,就聽到身后“轟隆”一聲,眼角一撇,剛才他落地的位置只剩下個兩丈方圓的深坑。
他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來不及去感慨,抬手揚劍繼續攻擊。
魔怪軀體龐大,要害部位又都在頭部和心臟,程太白腳下不停,身法連動,他可不想再被怪物的尸體埋住,那滋味實在太酸爽,再也不想體驗。
赤虺身懸半空,做好隨時下去接應的準備。
現在,他完全看不到程太白的身影,只能看見劍氣閃著白光,不停的從魔怪群中劃出,每一下都會有怪物倒下,或身死或哀嚎,盞茶功夫,尸體就如一片小山丘鋪滿這邊山谷邊緣。
粗略看下,倒下四、五十只了,還是看不到程太白,依然被淹沒其中。
魔怪的包圍圈開始逐漸向山谷中心移動,后面留下一具具殘尸。
程太白被裹挾其中并不知道,仍然不停轉動身形,舉手撩劍,每一劍不求必殺,但求絕對不能被埋。
在魔怪群到達山谷中心時,只剩下八十左右,而且,回撤的速度卻明顯加快。
“小子,停下!他們在引你靠近血穴。”
這次,程太白很聽話,腳下沒停,卻向血穴相反方向攻殺。
魔怪眼看計劃失敗,馬上又重新圍上,再次把他包圍。
這是血與肉的搏殺,是命與命的較量,魔怪們甚至不再顧及身邊同伴,近距離也會釋放魔氣攻擊,它們非常清楚,自己同伴被波及只會受些皮外傷,那個人類要是挨上一下,絕對是要命的傷害
程太白從剛才的游刃有余,一下子變得被動起來,要不停的閃躲、回避,免得被“魔氣炮彈”擊中。
“燕驚鴻”發揮到極致,不求多殺怪,首先要保證不能受傷。
魔怪們現在比他還難受,“驚鴻掠影”是真的一片影子,腳踏到,人不在,魔氣噴出,也只能偶爾擦影而過,只會對那個人類造成輕微擦傷、震蕩,卻達不到實質傷害,不少同伴卻被炸得皮開肉綻。
逐漸的,程太白感覺到靈氣消耗已過大半,再繼續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耗空,一旦靈氣枯竭,身法和吾同劍的威力都將無法施展,身體如普通人,光有劍氣是遠遠不夠的,調動劍氣多少也會用到些靈氣。
靠體能,指定是比不過魔怪的,放大招吧。
也不行,魔怪圍在四周,距離近,體型又大,殺傷力度太小。
怎么辦?手里只有劍,只能用劍。
劍。書魔曾說過,吾同劍雖然不是最強的,但它卻是全天下最特殊的一把劍。
他的特殊之處在于……
瞬間,劍隨心意,吾同劍延伸至七丈長,薄如紙片、小指寬、萬金重、綠芒繞體,散發出興奮的顫抖。
“好小子,加油!”
上空,已經準備出手的赤虺,看到吾同劍的變化,也忍不住贊嘆一聲。
現在,程太白不用再消耗更多靈氣催動吾同劍,劍身長度就能達到靈氣催動的程度,哪怕沒有劍氣,劍體本身的纖巧加上重量,就可以砍菜切瓜一樣割下怪頭。
程太白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赤虺說,小孩子用吾同劍都能砍死魔怪,不是罵他能力不行,而對吾同劍屬性太不熟悉。
赤虺真的很費心!
沒有了靈氣消耗的憂慮,程太白又可以毫無顧忌的全力施展,頓飯時間,魔怪只剩下十幾只向著血穴方向奔逃。
程太白追殺幾只,眼看離血穴漸近,只得放棄返回。
最后,只有八只魔怪逃進血穴,血穴也慢慢的關閉了洞口,山崖上,又恢復了往常一樣,一片巖石,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的戰斗也落下帷幕,處理掉幾只還沒死的重傷魔怪,程太白也徹底耗空靈氣。
赤虺也來到地面,看著血穴感慨道:“這次是這里,下一次還不知道在哪里呢?只要血穴范圍內,他在哪都可以放開通道,防不勝防啊!”
“小灰,我……”
“先洗澡,不管什么事,洗完再說,太惡心了。”
程太白不管不顧的往地上一坐。
“我得歇歇,第一次感覺這么累。”
“不行,趕快洗澡去,實在受不了你這德性。”
“那你帶我?我靈氣耗空了,不能御劍。”
“那更要快走了,這里沒有靈氣,血穴也可能隨時打開。”
“你帶我。”
“你無賴!”
“你帶我。”
“……”
最后,還是赤虺馱著程太白,來到它們第一次相遇停留的小水潭。
…………
回到藥山時,在別人眼里,只是短短半天時間,對程太白卻仿佛隔世。
剛經歷一場大戰,又用光全部靈氣,整個人都是那種脫虛感。
雙腳剛一踏上藥山,靈氣瞬間從腳底涌入,說不出的暢快,說不出的欣慰,好似游子歸家,久別重逢感油然而生。
怎么會這樣?
看看其他人,一無所覺。
“小子,抓緊回復吧,再好好感悟一下,不能白白弄了一身臭氣。”
赤虺一說,好像他身上真的有臭氣散發,老熊、師兄、郎老頭等人不自覺地都向后退了一步。
“你們都離遠點,別熏到了。”
程太白也不客氣,不管別人怎么看,直接開始修煉、感悟。
藥山,只要是在藥山上,不管什么地方,程太白對靈氣的需求都不會被限制。
逐漸的,摒棄一切紛擾,程太白進入忘我狀態。
朦朧中,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他來到一片迷離的白霧中,霧中只有霧,辨不清方向,他只有本能的朝著一個方向走著,走著。不知走了多久,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一個身影,分不清男女老幼,就知道是一個身影。他前進,身影飄退,但不消散,始終與他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小子,醒醒了。”
嗯?
程太白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神渙散,一片迷茫。
“我說小子,你修煉就修煉吧,怎么還睡著了?”
“我真的睡著啦?”
“廢話。睡得挺香,還‘前輩前輩’的叫著,做夢啦?”
“真的?”程太白更迷茫了。
修士早已不用睡覺,就是想睡也不會有覺可睡,而他竟然真的睡著了,還做夢,太奇怪!
赤虺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還沒醒?”
“先讓他回回神,修士既然能睡覺,一定有原因。”
還是老熊頭發短,見識長。
程太白用力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清醒。
“我睡了多久?”
“睡的時間不長,還不到一天,但是你修煉時間可不短,兩年半啦。”
“什么?”程太白一驚,他卡在瓶頸多年,正常說是很難修煉這么長時間的。
“別奇怪,我們都不奇怪了,誰讓你是個怪物呢。”
老熊都有點羨慕了。
“師弟,別想那么多,修煉都是有好處的。”
程太白緩緩神,將自己那奇怪的夢跟大家說了一遍。
眾人聽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迷惑,誰也想不明白,怎么會有這樣離奇的夢。
“公子,您一直無法看清那個身影嗎?”
羅永鑫又問一遍。
“羅小子,你懷疑什么?”
“到這里之后,一直聽到大家說公子在藥山的不同,所以,我懷疑這藥山真的有靈。”
“不用你說,我們幾個老骨頭早就懷疑了。”
羅永鑫有點不確定的又說道:“那身影,會不會就是藥山之靈呢?”
“你是說,他可能被山靈拉入幻境啦。”
一直不愛搭理他們的容香露,竟然也傳音過來。
羅永鑫一愣,他還沒見過這個神秘的長輩。
容香露又補充一句:“能把人拉進幻境,那絕不是普通的靈,更可能是神。你們也別瞎猜啦,沖撞了不好,有事說事,沒事散了吧,影響我根香客們玩耍。”
容則名趕緊低頭,這個師父,頭半句很高深,后半句……真是沒臉見人。
“哈哈哈,我說小名子咋總這么老實呢。”
“老熊,單挑。師兄他欺負我!”
“失言失言,我先閃了。”
說完,老熊身影直接消失,躲到云層之上去了。
幾個年齡很老的小晚輩們,面面相覷,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老臉通紅。
“咳,說正事。小子,本來還想讓你在睡會,不過,有點事的需要你去跑一趟。辦完回來你在繼續睡。”
又一個沒正形的,程太白習慣了,其他人不習慣,也只能繼續忍著。
“什么事,著急嗎?”
“不急能叫醒你媽?”
“公子,皇帝陛下的特使在山下等著,要馬上見你。”
羅永鑫實在看不過,趕緊說事。
“這樣啊,我馬上去。”
程太白立即起身,由羅永鑫帶領來到山下小鎮。
遠遠就看到,鎮外有士兵把守,對進出的采藥人并不阻攔。
進入小鎮,壓抑、肅穆感彌漫。
藥山鎮,是聚居在這里的人們自己叫的,地處深山,人口不多,從來沒有官府對這里進行過管理,很多常年居住在這里居民,和山里的藥農,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過官家人,和士兵。他們不知道,官府的人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還有那些身穿甲胄的將軍和士兵,一個個目不斜視、莊嚴肅穆的簇擁著那個不長胡子的大人。
茶樓里,胡主管獨坐一桌,諸葛族長站在一旁殷切又小心的添茶,介紹桌上幾種當地特產的干果、水果。胡主管喝著藥茶,不時的對桌上東西贊嘆幾句。
山里人不懂什么官家禮節,不管是鎮上人,還是來到這里藥農,哪見過這種陣仗,既好奇又膽怯,將那半開放式的茶樓,和士兵們圍得水泄不通,默默觀看。孩童們躲在大人身后,抱著家大人的腿,只敢露出半張臉向里面張望。
幸好來的是皇帝身邊的太監主管,見過程太白,也知道他的分量,出發前皇帝陛下又特意囑咐幾句,才讓這位主管大人一直忍著性子,同時約束官兵們不得對鎮上人無禮、恐嚇,才能保障小鎮相安無事。
程太白與羅永鑫剛靠近茶樓,小鎮上的人們自覺向兩邊讓開,成天白一看,認識,這不是胡主管嗎。
胡主管看到他走進來,慌忙站起身上前迎接,“哎呀,公子啊,想死老奴啦!”
程太白抱拳剛要致禮,胡主管趕忙雙手攔住:“公子啊,您可別折殺了老奴,老奴還想多活兩年呢。”
“胡主管,這萬里迢迢的,辛苦您老了。”
“公子,可不敢這么說啊,論年紀,老奴能給您當孫子了,這么多年,公子容貌未改,還是這么神仙般的人物!”
“胡主管說笑了。”
程太白尷尬的笑笑,這種官面上的應酬,他還真不會,也不想會。
胡主管久經官場,又是皇帝身邊近臣,一顆心自然九竅玲瓏,見程太白態度就已明了,再得皇帝囑咐,也不敢過多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公子啊,老奴這次來,乃是遵陛下吩咐,來給公子送個好消息。”
“哦?皇帝陛下送來什么好消息?還要麻煩胡主管親自跑一趟。”
“不麻煩,不麻煩,老奴分內之事。”
“公子上次離開后,陛下就下旨,全國上下征集神兵利刃,又向偏遠鄰國,以及附屬城邦重金購買,共得兩千余件各式武器,委派重兵運到蜀山郡。”
“此事,我也曾有耳聞,陛下為國、為天下操勞,著實費心了。”
又有可用之兵器送來,程太白頓時高興起來。
“可不是嘛,陛下不僅費心,還幾乎花光國庫所有積蓄,凡是進獻者,全部重金酬謝。為了這天下啊,陛下可真是舍得。咳!”
胡主管非常用力地嘆息一聲,做奴才的,不忘本,任何時候都要為主子邀功。
“太白不敢忘陛下之功績,自當時刻銘記。”
“公子言重了,陛下也只是想為公子進份綿薄之力。”
“蜀山郡距此尚有數千里之遙,多是群山峻嶺,運送這些神兵利刃,又需要重兵護送,行進不易。陛下說公子有大神通,自取即可,所以才讓老奴來給公子報個信。”
“陛下有心了,其實只要陛下通知一聲,我去京城取也是一樣的。”
“京城路遙,陛下不忍心耽誤公子修煉。”
“也好,不知何事能運到蜀山郡?”
“算算日子,現今應該到了。”
“那好,我即刻便去。”
藥山現在最缺的就是兵器,程太白一聽到了,恨不得馬上出發。
“那個,那個……”
胡主管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那個啥來,想說,又覺得有些羞澀,不說,還有點期待,猶猶豫豫不知如何是好。
程太白看他那樣子,等了一會,干脆直接問道:“胡主管,您有事直說,太白但能做到絕不推遲。”
“這個,其實,你看……我也五十多歲人了。”
胡主管還是有些扭扭捏捏,靦腆的像個孩子。
“放心,太白絕不食言。”
一聽這話,胡主管也有點著急了,“沒,沒那么嚴重,就是……就是,我也想飛一回。”
啊?程太白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請求。
“公子能不能帶我飛一回啊?”
胡主管眼神中閃著期待,就好像集市中孩童,見到心儀玩具一樣看著程太白。
“好,我們一起去蜀山郡。”
五十多歲老小孩的請求,一定不能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