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廢墟圣歌

混沌。絕對的混沌。

時間被拉長、壓縮、扭曲成毫無意義的碎片?？臻g如同被打碎的萬花筒，無數光怪陸離的景象高速旋轉、撕裂、重組：燃燒的恒星碎片擦肩而過；冰封的巨城在虛空中無聲崩塌；扭曲的叢林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著斷裂的星艦殘骸；冰冷的鋼鐵廢墟漂浮在粘稠的液態光海之上……所有感知都被這超越維度的混亂撕扯、淹沒。

蕭景琰死死抱著鄭秋爽冰冷而僵硬的身體，如同驚濤駭浪中唯一的浮木。守門人心焰的五色微光在兩人緊貼的軀體間艱難流轉，形成一層薄薄的、隔絕混亂的護膜。左臂的暗金結晶如同活物般搏動、蔓延，冰冷的麻痹感已經吞噬了整個臂膀，正貪婪地啃噬著肩膀的血肉。每一次空間的劇烈扭曲，都帶來骨骼欲裂的劇痛和意識被強行撕扯的眩暈。

鄭秋爽的身體在他懷中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金屬雕塑。右半身的黃金龍骸徹底沉寂，暗沉如冷卻的火山巖。左半身那猙獰的暗金結晶鎧甲覆蓋了脖頸、臉頰，甚至侵染了部分額角，在混亂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死寂的光澤。她的臉埋在蕭景琰的肩窩，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熔金的左眼緊閉，仿佛靈魂已被這無盡的放逐徹底抽離。

不知在混沌中漂流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也許只是一瞬。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宇宙巨輪急剎般的恐怖震顫，瞬間席卷了他們！

眼前瘋狂旋轉的時空碎片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摁停！一股無法抗拒的、如同整個星球重力的牽引力，從某個方向狠狠攫住了他們的身體！混沌亂流被強行撕裂！

噗通！噗通！

兩聲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骼不堪重負的呻吟和金屬刮擦的刺耳噪音。

眩暈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蕭景琰的腦海。他艱難地睜開被冷汗和血污黏住的眼皮，劇烈的咳嗽讓他蜷縮起來，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從未聞過的塵埃與古老金屬銹蝕混合的氣息。

觸感傳來。身下是冰冷、堅硬、布滿了棱角分明的碎石和金屬碎片的地面?？諝飧稍锒”。瑤е环N仿佛沉淀了億萬年的、金屬與巖石被風化后的苦澀味道。

他掙扎著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的呼吸瞬間停滯。

廢墟。

無邊無際、死寂無聲、超越想象的……**巨構廢墟**！

他仿佛置身于某個被放大了億萬倍的、屬于遠古巨神的失落殿堂殘骸之中！斷裂的、直徑堪比山峰的巨大石柱如同被斬首的泰坦，以各種絕望的姿態斜插向鉛灰色的、低垂壓抑的天穹。柱身表面覆蓋著厚厚的、如同骨灰般的灰色塵埃，塵埃下露出的材質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黯淡的、如同星辰余燼般的灰白色澤，上面布滿了難以理解的、巨大而扭曲的幾何雕刻和符號，充滿了褻瀆與衰敗的氣息。

地面上散落著難以想象的巨大建筑殘骸，有些像是被捏碎的星辰模型，有些如同斷裂的、覆蓋著金屬甲片的巨型生物骨骼，更多的是無法辨認的、由扭曲金屬和破碎晶體強行融合而成的褻瀆造物。它們堆積如山，形成連綿起伏的、如同金屬尸骸山脈般的絕望景觀?？諝庵袕浡鴿饬业摹⑷缤惸暄耗毯蟮蔫F銹味和某種……**高能輻射**殘留的微弱臭氧氣息。

死寂。

比星穹燈塔基座更加純粹、更加沉重的死寂。沒有風，沒有蟲鳴，沒有水流，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有無邊無際的荒涼和一種被時光徹底遺忘、連怨念都已枯竭的終極悲愴感。鉛灰色的天空低垂，沒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仿佛凝固的塵埃云層，散發著昏黃暗淡的光線，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永恒的暮色之中。

這里……是另一個被毀滅的葬龍原？還是某個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文明墳場？

“呃……”一聲極其微弱、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痛苦呻吟，從蕭景琰懷中傳來。

鄭秋爽！

蕭景琰猛地低頭。

懷中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覆蓋右半身的暗沉龍骸依舊沉寂，如同冷卻的雕塑。但左半身那猙獰的暗金結晶鎧甲上，靠近心臟位置的地方，極其極其細微地……**裂開了一道發絲般的縫隙**！

縫隙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但在那裂縫深處，一點微弱到極致、卻純凈無比的……**熔金**色光芒，如同沉睡地心的余燼，極其艱難地……**閃爍**了一下！雖然微弱，卻頑強地穿透了冰冷死寂的暗金結晶！

這光芒閃爍的瞬間，鄭秋爽一直緊閉的右眼，那覆蓋著暗金結晶的眼瞼，極其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仿佛被那點微光從最深沉的死亡沉眠中，極其艱難地喚回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氣息！

“秋爽！”蕭景琰的心臟狂跳！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讓她靠在一塊相對平整的巨大金屬殘骸上。他顫抖的手指拂去她左臉頰結晶鎧甲上厚厚的塵埃，死死盯著那道細微的裂縫和其中閃爍的熔金微光。

裂縫……是燈塔樞紐混亂躍遷的沖擊造成的？還是這片廢墟中某種未知的力量作用？無論如何，這是希望！是那沉寂的龍族力量尚未徹底熄滅的證明！

“醒醒……秋爽……你能聽到嗎？”蕭景琰的聲音沙啞而急切，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他再次將殘存的守門人心焰力量，通過未受傷的右手，緩緩注入她右肩胛骨那枚沉寂的龍骸符文。

符文毫無反應，依舊冰冷死寂。但鄭秋爽左胸結晶裂縫中那點熔金微光，卻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亮**了一絲絲？仿佛在回應心焰的呼喚？

就在這時！

嗚——?。?！

一陣低沉、悠長、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的、如同巨大號角般的嗡鳴，毫無征兆地打破了廢墟的死寂！聲音并不刺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無形的波紋，瞬間掃過整個廢墟區域！

嗡鳴聲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致悲傷、不屈意志和某種……**共鳴**的精神波動，如同古老的潮汐，瞬間席卷了蕭景琰的意識！他眼前猛地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

——輝煌璀璨的黃金殿堂在冰冷的幾何巨手碾壓下崩塌！

——無數巨大威嚴的龍影在鎖鏈束縛中發出最后的悲鳴！

——被折斷的龍翼如同隕落的星辰，墜向無邊的黑暗！

——最后定格的畫面，是一枚懸浮在廢墟之上、由無數痛苦龍影纏繞而成的、散發著絕望與守護意志的……**暗金色印記**！

葬龍圣歌！這是這片廢墟殘留的、屬于被毀滅文明的最后挽歌！那精神波動中蘊含的悲傷與不屈，與源點城葬龍原如出一轍！這里，也是記錄者之眼留下的毀滅現場！而且，那波動中蘊含的共鳴感……正指向鄭秋爽左胸結晶裂縫中閃爍的熔金微光！

“共鳴……這里有……同源……的力量……”鄭秋爽極其艱難、如同夢囈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她的右眼依舊緊閉，但覆蓋暗金結晶的左眼眼瞼下，熔金的瞳孔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轉動**了一下！那道細微的裂縫中，熔金的光芒再次閃爍！

蕭景琰精神大振！他強撐著劇痛的身體站起，將鄭秋爽小心地背在背上，用撕下的破爛布條緊緊固定。守門人心焰的微光包裹著兩人，艱難地抵御著廢墟中無處不在的輻射和死寂侵蝕。

他集中意念，感受著那回蕩的葬龍圣歌中蘊含的共鳴指引。系統界面在混亂的躍遷后似乎陷入了深度休眠，無法提供幫助。他只能憑借武者的直覺和心焰對那同源波動的微弱感應，如同盲人摸象，在巨大而混亂的廢墟中艱難跋涉。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腳下是尖銳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屬殘片，堆積如山的巨大殘骸構成了迷宮般的障礙?？諝庀”《洌恳淮魏粑既缤霛L燙的沙礫。左臂的暗金結晶如同沉重的枷鎖，麻木感向心臟區域蔓延，帶來陣陣心悸。

他循著那若有若無的共鳴指引，翻過斷裂的巨柱殘骸，穿過由巨大齒輪和破碎晶體構成的峽谷，繞過深不見底的、散發著詭異藍光的能量裂隙。廢墟的景象越發觸目驚心。一些巨大得如同山脈的石化龍骸輪廓出現在遠方，姿態扭曲而痛苦，灰白色的骨骼上覆蓋著厚厚的塵埃?？諝庵袕浡谋瘣須庀⒏訚庥簟?

終于，在攀上一片由巨大金屬甲板傾斜構成的“山坡”后，蕭景琰停下了腳步，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驟然收縮！

山坡之下，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環形凹坑，如同被隕石撞擊形成。凹坑的中心，并非預想中的能量源或遺跡。

而是……**一座城**！

一座由巨大、粗糙、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的黑色巨石壘砌而成的……**原始祭壇之城**！

城市的規模不大，建筑低矮而粗獷，風格原始蠻荒，與周圍科技感十足的巨構廢墟形成詭異的對比。城市的中心，聳立著一座最為高大、呈金字塔狀的黑色巨石祭壇。祭壇頂端，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懸浮**著一枚巨大的、不斷緩緩旋轉的、由無數痛苦龍影虛影纏繞構成的……**暗金色印記**！——正是葬龍圣歌精神波動中最后定格的畫面！

那印記散發出磅礴而混亂的精神波動，悲傷、絕望、憤怒、守護……無數負面情緒如同實質的潮汐，從中彌漫開來，籠罩著整座黑色石城！同時，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與鄭秋爽左胸熔金微光同源的龍族力量氣息，如同被污染的泉眼，正從那印記的核心……**艱難地滲透出來**！

祭壇之城的周圍，并非空無一人。

無數……**人影**！

他們如同朝圣的蟻群，密密麻麻地跪伏在黑色巨石建筑之間，跪伏在通向中心祭壇的粗糙石階之上！數量成千上萬！

但當蕭景琰凝神看去時，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那些“人”……絕非正常人類！

他們的身形佝僂而扭曲，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如同劣質金屬般的灰黑色澤，布滿了粗糙的褶皺和增生的角質。四肢比例怪異，關節處覆蓋著類似昆蟲甲殼的硬化組織。最駭人的是他們的頭部——五官模糊不清，仿佛被強行抹平，只留下兩個深深凹陷、沒有任何反光的、如同黑洞般的眼窩！沒有鼻子，沒有嘴巴，只有一片平坦的、如同劣質橡膠般的灰黑皮膚！

沒有聲音，沒有交談。成千上萬個無面的、扭曲的“人”，如同最虔誠也最麻木的傀儡，朝著中心祭壇上那枚散發著絕望波動的暗金印記，一遍又一遍地……**叩拜**！每一次叩首，他們的身體都微微顫抖，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卻又帶著一種病態的、被徹底馴服的狂熱！

整座城市，如同一個巨大的、無聲的痛苦放大器！祭壇頂端的暗金印記，如同心臟般搏動著，汲取著下方無數無面者叩拜時散發出的、混合著痛苦與絕望的精神能量！而那印記核心艱難滲透出的、屬于真正龍族的同源力量，如同滴入墨池的清水，瞬間被這龐大的負面能量污染、扭曲！

“混沌……祭壇……”鄭秋爽趴在蕭景琰背上，極其微弱、帶著驚悸的意念傳遞過來。她左胸結晶裂縫中的熔金光芒，因感受到那同源力量被污染的波動而劇烈閃爍起來，充滿了痛苦和……**憤怒**！“……褻瀆……竊取……信仰……的……毒瘤……”

蕭景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終于明白了葬龍圣歌中那不屈意志的來源！也明白了那共鳴的呼喚是什么！這片廢墟中殘留的同源龍族力量并未徹底消散，而是被這混沌祭壇和無數被扭曲的無面者強行束縛、污染，變成了滋養這枚絕望印記的養料！祭壇上的暗金印記，正是記錄者之眼留在此地的、用于持續汲取和扭曲龍族力量的……**毒瘤**！

鄭秋爽左胸的熔金微光，與印記核心那被污染的同源力量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這共鳴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瞬間打破了祭壇之城的死寂！

嗡——！??！

祭壇頂端，那枚緩緩旋轉的暗金印記猛地一震！所有的痛苦龍影虛影同時發出無聲的尖嘯！一股龐大而混亂、充滿了極致惡意和貪婪的精神波動，如同無形的巨浪，瞬間鎖定了山坡上的蕭景琰和鄭秋爽！更準確地說，是鎖定了鄭秋爽左胸裂縫中閃爍的熔金微光！

“發現……純凈……載體……”

“清除……干擾……”

“回收……力量……”

冰冷、混亂、如同億萬只蟲豸嘶鳴的意念，直接烙印在兩人的腦海！

“吼——?。?！”祭壇下方，成千上萬叩拜的無面者，如同被同時按下了開關！他們猛地停止了叩拜，僵硬地抬起頭，那黑洞般的眼窩齊刷刷地……**轉向**了山坡的方向！

沒有眼珠，沒有光芒。但那純粹的、如同深淵般的注視，瞬間帶來了比任何尖嘯都更加恐怖的靈魂沖擊！

緊接著，離山坡最近的無面者，如同被激怒的尸潮，發出無聲的咆哮，四肢著地，以超越人類極限的、如同爬行動物般的詭異姿態，帶著濃烈的惡意和腐朽氣息，瘋狂地向著山坡上……**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