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風沙帶著血腥與鐵銹的氣息,卷過剛剛插上曹魏旗幟的武威、安定、天水三郡城頭。司馬懿猩紅的驃騎大將軍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站在天水郡冀縣的城樓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蒼茫的雍涼大地。腳下,這座曾被馬超視為屏障的堅城,如今已成為他西進的橋頭堡。
“報——!”一名風塵仆仆的信使跪倒階前,“稟大都督!王雙將軍已肅清武威郡內殘余叛軍,正押解俘虜及繳獲錢糧返回!”
“報——!郭淮將軍回報:安定郡全境已定,各城官吏皆已換防,屯田點正在恢復!”
“報——!曹彰將軍急報:羌人燒當部首領遣使請降,愿獻良馬千匹,永為大魏藩籬!”
一道道捷報,如同最醇厚的美酒,澆灌著司馬懿胸中那名為“權力”與“功業”的參天巨樹。他臉上并無多少喜色,唯有掌控一切的沉靜。他展開一卷特制的雍涼地理詳圖,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山川、關隘、河流、屯田點、以及……漢中方向蜀軍的布防態勢。
“傳令!”司馬懿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鐵般的穿透力,在城樓上傳開:
“其一:命王雙部,暫駐武威,整編降卒,威懾諸羌,嚴防西涼再生變故!”
“其二:命郭淮部,主力移駐安定郡治臨涇,以臨涇為中心,廣設軍屯,恢復生產,務必使安定郡成為穩固糧倉!另遣偏師,扼守散關、陳倉故道,監視蜀軍秦嶺動向!”
“其三:命曹彰部,精騎前出至天水郡西陲之上邽!以此為跳板,廣布斥候,深入祁山道、木門道偵察!我要漢中魏延的一舉一動,盡在掌握!”
“其四:征發三郡所有工匠!于天水、安定兩地,設立大型軍器作坊!晝夜不停,趕制攻城云梯、沖車、投石機(霹靂車)、弩床!所需木材、鐵料、皮革,由各郡守全力籌措,不得有誤!”
“其五:即日起,雍涼三郡所有存糧,除維持軍民基本口糧外,其余盡數征調!集中轉運至天水郡冀縣大營!沿途設立糧站,派重兵押運守護!”
一道道冰冷而高效的命令流水般發出,整個雍涼三郡如同一架巨大的戰爭機器,在司馬懿的意志下轟然啟動。工匠的錘打聲、民夫的號子聲、軍隊的操練聲、車馬的轔轔聲,取代了戰后的死寂。無數糧車,如同長龍,從武威、安定各地,向著天水冀縣匯聚。堆積如山的木材被鋸開、刨平,組裝成猙獰的攻城器械骨架。鐵匠鋪爐火日夜不熄,鍛打著致命的矛尖箭簇。
司馬懿鋪開一方素帛,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向許昌的曹操上書:
“臣懿頓首:仰賴魏王天威,將士用命,雍涼三郡已定,羌胡懾服。然漢中乃蜀賊北進之基,劉備之鎖鑰。馬超新敗,龜縮漢中,與魏延互為犄角,然其勢已挫,兵疲糧乏。此正犁庭掃穴,畢其功于一役之良機!臣已盡調三郡糧秣軍資,廣制攻城之械,厲兵秣馬。只待魏王鈞命,即刻揮師南下,直搗漢中!必破陽平,擒馬超、魏延,為大魏永絕西顧之憂!伏乞圣裁!”
信使帶著這封字字千鈞的書信,跨上快馬,絕塵而去,奔向許昌。司馬懿負手立于城樓,眺望南方秦嶺的輪廓,眼中燃燒著征服的火焰。漢中,已是囊中之物!
漢中,南鄭城。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馬超卸去了亮銀獅盔獸帶甲,一身常服也掩不住眉宇間的疲憊與不甘。他指著鋪在案上的漢中地形圖,聲音沙啞卻帶著決絕:
“文長,司馬懿那老賊,絕不會止步于雍涼!其下一步,必是漢中!”他手指重重戳在漢中北大門的位置,“白水關!此地扼守金牛道咽喉,山高路險,易守難攻!我與令明(龐德)、伯瞻(馬岱)率本部西涼精兵駐守于此!依托險隘,節節阻擊,縱使司馬懿有十萬大軍,也休想輕易叩關!”
魏延一身戎裝,面容冷峻如鐵,抱拳道:“孟起將軍放心!白水關有將軍與龐、馬二位將軍坐鎮,固若金湯!”他手指南移,點在定軍山,“此地乃漢中西南屏障,俯瞰米倉道,位置極其關鍵!張翼沉穩,馮習、張南勇銳,可令此三人率軍一萬,駐守定軍山!深溝高壘,多備滾木礌石,弓弩火油!若司馬懿分兵來攻,定要使其碰得頭破血流!”
馬超點頭,手指最后落在南鄭城:“文長,漢中根本,就交給你了!居中調度,聯絡各方,征集糧草民夫,更要隨時準備支援白水、定軍山兩處!你我三人,互為犄角!縱使司馬懿有三頭六臂,也休想輕易吞下漢中!”
他提起筆,在一份緊急軍情奏報上飛快書寫,字跡力透紙背:
“臣超、延頓首泣血以聞:司馬懿盡收雍涼三郡,虎視眈眈,整軍經武,意在南侵!雍涼糧秣器械,正源源不斷運抵天水,其勢洶洶!超與延、德、岱等,已分兵扼守白水、定軍山、南鄭,誓與賊決死!然賊眾我寡,漢中兵微將寡,存糧有限,恐難持久!祈請主公速發兵救援!遲則漢中危矣!關隴門戶洞開矣!臣等雖肝腦涂地,亦難贖其罪!萬望主公圣裁!”
信使帶著這份沾滿汗漬、字字泣血的求援信,同樣跨上快馬,向著成都方向,亡命飛馳!
成都
劉備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他緊握著兩份幾乎同時送達的緊急軍報,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一份來自漢中,是馬超、魏延聯名的血書求援!另一份來自荊州前線,詳細描述了關羽被徐晃、張遼正面死磕,陸遜、黃柄又從東面夏口截斷歸路,大軍被死死圍困于襄陽城下的絕境!
“云長!孟起!文長!”劉備猛地站起,須發戟張,眼中布滿了血絲,一股狂暴的怒意和焦灼幾乎要沖破胸膛,“曹賊!孫權!鼠輩!安敢如此欺我!”他猛地拔出腰間的雌雄雙股劍,一劍劈在桌案之上,發出刺耳的裂響!案角應聲而斷!
“主公息怒!”諸葛亮、王尋及殿內群臣皆驚,慌忙跪倒。
“息怒?!我如何息怒?!”劉備聲音嘶啞,如同受傷的雄獅,“二弟身陷十面埋伏!漢中門戶即將不保!我……我要親提大軍,先救云長,你們后續商議漢中之事!”他眼中只有荊州方向,關羽的安危讓他方寸大亂。
“主公不可!”諸葛亮和王尋幾乎同時開口。
諸葛亮語速極快,羽扇也忘了搖動:“主公!漢中乃國之根本,咽喉之地!若漢中失守,則蜀中門戶洞開!司馬懿大軍可長驅直入!屆時,縱救得關將軍,亦是無根之木!且荊州遠隔千山萬水,主公親征,鞭長莫及!恐大軍未至,而……”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已明。
王尋緊接著上前一步,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穿越者獨有的篤定:“主公!軍師所言極是!漢中絕不容有失!至于關將軍……”他目光與諸葛亮飛快地交流了一下,看到了對方眼中同樣的沉著,“主公勿憂!關將軍神勇無敵,更有子龍將軍在側!襄樊雖險,然其根基仍在!一時之困,尚可支撐!且……”
他刻意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石破天驚的意味:“我與軍師,對此局面,并非全無預料!數月之前,便已著手布局!雖不敢言萬全,然破局之機,已然在握!”
劉備滿腔的怒火和焦慮,被諸葛亮和王尋這斬釘截鐵、尤其是王尋那句“并非全無預料”、“已然在握”的話語,猛地澆了一盆冷水!他愕然地看著兩人,尤其是王尋那年輕卻充滿自信的臉龐:“孔明?子淵?你們……早有籌謀?”
諸葛亮微微頷首,羽扇終于恢復了從容的搖動,眼中閃爍著深邃的智慧光芒:“主公,事有輕重緩急。眼下當務之急,是穩住漢中,挫敗司馬懿!至于荊州與江東……”他嘴角浮現出一絲極淡的、意味深長的笑意,“自有‘奇兵’與‘妙棋’應對。主公只需坐鎮中樞,靜候佳音即可。”
王尋也補充道:“主公,司馬懿挾新勝之威,其勢正盛,然其長途奔襲,糧草轉運艱難,更兼雍涼新附,根基不穩!此乃其‘強弩之末’!馬孟起將軍據白水天險,魏文長將軍守南鄭根本,更有張翼等將扼守定軍山要沖!只要主公速派得力大將,統精兵增援,攜充足糧草軍械,依托漢中地利,以逸待勞!必能挫其鋒芒!”
劉備看著眼前這兩位自己最倚重的智囊,一個沉穩如淵,一個銳氣如劍,他們眼中那份成竹在胸的鎮定,如同定海神針,漸漸撫平了他心中的滔天巨浪。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劍收回鞘中,聲音恢復了帝王的沉穩:“好!我信你們!漢中之事,刻不容緩!孔明,子淵,增援漢中之帥,何人可當?糧草軍械,如何速辦?”
就在諸葛亮和王尋準備詳細陳說漢中增援方略之時——
殿外黃門侍郎急促的聲音響起:“啟稟主公!江東使者諸葛瑾,持東吳孫權手書,已至殿外求見!”
諸葛瑾?孫權此時派他來?殿內主臣心中同時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彌漫開來。
劉備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嘴角勾起一絲譏誚:“來得正好!宣!我倒要看看,碧眼兒此時派子瑜(諸葛瑾字)前來,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重新坐回王座,王者的威儀籠罩全身,只是那錦袍之下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內心的洶涌波瀾。漢中告急,云長被圍,江東又來者不善……這盤棋,已到了最兇險的關頭!而諸葛、王二人那“早有籌謀”的底牌,能否力挽狂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