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繁華落盡，只剩這一室的清冷。

“這些……是我所有的積蓄。”

指尖輕觸桌面，將幾張銀票和一堆散碎銅錢推向前方。茅清韻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隨時會消散的羽毛。

“六百八十二兩。”

“長姐，這……都是你當年從王府帶出來的？”

茅言悅猛地抬起頭，一雙杏眼瞪得溜圓。她本就生得珠圓玉潤，粉嫩的蜜桃臉上，一對梨渦若隱若現。此刻，這甜美的面容上，寫滿了震驚。

茅清韻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簾。

“長姐……”茅言悅的聲音里，已然帶了哭腔，“仇王那個……那個混賬！他怎么能……”

她緊緊攥著拳，指節泛白。

“不行，長姐，咱們得把彩禮討回來！那是爹爹和夫人留給你的，他憑什么……”

茅清韻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沒用的，歡兒。王府……早就沒錢了。”

她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還有一絲……不忍。

“長姐，你是不是……把錢都貼給王府了？”茅言悅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茅清韻沒有否認。

她輕輕嘆了口氣，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結都吐出來。

“歡兒，別說了。”她伸出手，輕輕按住茅言悅的手背，“都過去了?！?

“當務之急……是想想以后?！?

茅清韻的聲音，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這些錢，我打算這么分。”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一部分，用來打點押送爹和姨娘的官差。”茅清韻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懇求，“他們……會答應照應的?！?

她抬起頭，看著兩個妹妹。

“一部分，留給你們?！?

“姜成和魏宇，你們也認識。讓他們護送你們去邊關，投奔外祖父?！?

“還有一部分……”茅清韻深吸一口氣，“我留在京城，看看能不能……做點小生意?！?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她想留在京城，等待一個渺茫的希望?；蛟S，父親的案子，還有轉機呢？

“長姐，那你呢？”茅婉柔輕聲問道。她的聲音，像春日里 newly sprouted 的嫩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生得纖細柔婉，與茅言悅的明艷外向截然不同，更像一株空谷幽蘭。

“我不走。”茅清韻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京城……需要有人留下?！?

“父親的冤屈，這事沒完?！?

“我……”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她知道，自己留在京城，或許只是徒勞。但她不能放棄，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茅婉柔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茅言悅打斷。

“四妹，你還不了解長姐的脾氣？”茅言悅撇了撇嘴，“她決定的事，誰能勸得動？”

“大姐……”

一直沉默地站在窗邊的茅紫蓮，忽然開了口。

“我……我出去一下?！?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幾分不確定，眼神也有些閃躲。

“三姐，你去哪兒？”茅婉柔立刻問道。

茅紫蓮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匆匆走出了房間。

“別管她?！泵┭詯偫浜咭宦暎翱隙ㄊ侨フ夷切酶绺纭瘋兞恕！?

“二姐，你……”茅婉柔欲言又止。

“行了，四妹。咱們走吧?！泵┭詯偫鹈┩袢岬氖?，“長姐都安排好了，我們……就別讓她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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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坊。

京城最繁華的地段，也是權貴們聚居的地方。

一輛輛華麗的馬車，在青石板路上駛過，留下陣陣喧囂。

茅紫蓮站在一處朱紅色的大門前，仰頭望著高高的門楣，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茅言悅說得沒錯。

她不想去邊關。

外祖父？那只是二妹、四妹她們這些嫡出小姐的親人。她一個庶出，去了又能如何？

她不甘心。

不甘心離開這繁華的京城，不甘心就此埋沒在邊關的黃沙之中。

她還記得，曾經，有多少公子哥兒，對她百般殷勤。

如果……

茅紫蓮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叩響了朱紅色的門環。

然而，良久的沉默。

茅紫蓮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不死心，又用力敲了幾下。

“誰??？”

門內，終于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我……我是丞府府的茅紫蓮，有事求見……”

“不見不見！我們公子忙著呢！”

門內的人，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

“小哥，麻煩你……跟公子說一聲，就說……”

“滾滾滾！別在這兒礙事！”

“嘭！”

大門緊緊關上，將茅紫蓮的聲音，連同她的希望，一起隔絕在外。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茅紫蓮死死地咬著唇。

她不甘心！

轉身，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另一處高門……

這一次，她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那扇緊閉的門，終于緩緩打開了。

“……邊關苦寒，妾身……妾身實在不愿前往……”

茅紫蓮低垂著頭，聲音哽咽，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

“唉……”

年輕公子輕輕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紫蓮，你……別哭了。”

“這樣吧，你……先留在我這里?！?

茅紫蓮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狂喜的光芒。

“但是……”年輕公子話鋒一轉，“你得先做妾?！?

“等我……娶了正妻，再……”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茅紫蓮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你……是讓我做妾？”

茅紫蓮的聲音有些發顫，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便僵在了那里。她瞪大了眼睛，眼神中交織著震驚、失望與不敢置信。

那位先前還口口聲聲說著甜言蜜語的公子哥兒，此刻卻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那副神情，仿佛在說：不然呢？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胸腔里，一股無名火“騰”地一下竄了起來，茅紫蓮緊緊抿著唇，秀氣的眉毛擰成了一團。

“你竟想讓我當小三？”她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尖銳的刺。

她無法控制地回想起過去那些山盟海誓，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幾分：“你之前明明答應過，若有緣分能娶你過門，必定珍視！如今家道中落，你竟要我做妾？”

曾經的那些甜言蜜語，猶在耳畔，如今聽來，卻只覺得無比諷刺。

對面的公子哥兒輕笑了幾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玩味，幾分輕蔑，還有幾分……得意？

“紫蓮啊，你怕是沒搞明白現在什么情況？”他微微搖了搖頭，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溫柔，可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狠狠扎在茅紫蓮的心上，“你現在可不是什么丞府府千金了，不過是一介布衣，是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