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羅湖口岸，涌動著濕熱的氣流。

“嘀...”

閘門打開，吳天澤推著行李箱踏入香江地界，悶濕的空氣裹著人聲撲面而來。

他放緩腳步，下意識抬眸看向出口的落地玻璃。

玻璃外，林束瓊身穿銀灰色職業(yè)套裙，正擺手向他問好。

吳天澤笑著點了點頭，走出關(guān)口。

“吳生，辛苦嘅?！?

林束瓊踩著恨天高，快步迎上來，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

“謝謝?！?

吳天澤笑了笑，將公文包換個手拿：“先送我去酒店。”

“OK！”

林束瓊朝路邊的平治做個請的手勢：“這邊請，吳生。”

吳天澤抬眼望去，一名身穿白襯衣的男子已拉開車門。

他俯身坐上車，林束瓊緊跟著上了副駕駛。

待車子駛?cè)胫髀?，吳天澤交代道：“幫我約下哥倫比亞的亞洲負責人，時間你看著安排。”

“明白?！?

林束瓊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本子，側(cè)身看向后座：

“吳生，具體是什么事宜，宴請，還是商務(wù)洽談，我需要向公關(guān)部說清楚?！?

“商務(wù)吧。”

“OK，我即刻安排。”

林束瓊拿出手機撥給公關(guān)部，開始溝通起來。

她現(xiàn)在是吳天澤的專屬客戶經(jīng)理，相當于銀行派出的私人秘書。

打完電話，她拿起小本子：“吳生啊，已經(jīng)去溝通，很快就有回復(fù)?！?

“您接下來的行程和我講下，我做好安排?！?

吳天澤也沒啥事，隨口道：“讓黃家明幫我把資料送到酒店，我見完哥倫比亞的人就回去了?！?

“對了，記得讓阿欣幫我辦張信用卡，額度最好大點兒?！?

“好！信用卡幫您申請Visa Infinite，額度50萬美金起，您看可以嗎？”

“可以。”

吳天澤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這哪兒還有之前的古靈精怪？

林束瓊依舊在認真地記著，上次被敲打后，真不敢再和吳天澤開玩笑了。

現(xiàn)在證券部上下都盯著這塊肥肉，她生怕被人搶走。

吳天澤也沒想換人，林束瓊姐姐說不定以后能用到，還有劉子欣的交情，何必去換。

劉子欣的換匯之情，無論人家出于什么目的，這人情他得記著。

口碑這東西，只有在點點滴滴中積累起來，買不來，也急不得。

隨著他的思緒，車子緩緩駛?cè)氚雿u酒店，吳天澤邁步往大堂走去。

同一時間，離酒店不遠的盈科總部里，一場緊張的談判正劍拔弩張。

馬華騰和許華曄坐在寬大的會議桌一側(cè)，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他們對面，IDG和盈科的六位代表，表情和話語都透著一股壓迫感。

“馬生，對賭協(xié)議我們可以讓步，200萬注冊量已是底線，還請不要再談了?！?

盈科代表的話沒落下，IDG的一名短發(fā)女已接話：“對，這是我們最終的態(tài)度！”

許華曄見馬華騰沉默，清了清嗓子：“諸位，我可以說幾句嗎？”

“當然！”

短發(fā)女抬手做個請的手勢：“我們很樂意傾聽?！?

許華曄斟酌著說：“我不理解對賭協(xié)議背后的邏輯。”

“我想我們都希望OICQ能良性發(fā)展，但這個協(xié)議明顯會破壞這個目的?！?

“我們查閱了大量的華爾街案例，凡涉及對賭的投資，最終的結(jié)局都是不歡而散。”

“單從結(jié)果論，我們好像都在努力把結(jié)果變得更差.....”

“NO！你在偷換概念?！?

短發(fā)女從容地抬手打斷：“我們是風險投資，相比項目成敗而言，更關(guān)注最壞結(jié)果?！?

“而你們既無成功創(chuàng)業(yè)的案例，又不是名校畢業(yè)，甚至連對賭協(xié)議都在討價還價?！?

“那我們是不是有理由懷疑你們的自信心？”

“這和自信毫無關(guān)系?！瘪R華騰知道許華曄回答不了，立即接過話頭：

“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條件，就算世界名校的人也不會答應(yīng)?！?

“所以，我最后一次懇請，將對賭協(xié)議降低到合理范圍。”

“不可能！”

短發(fā)女一口拒絕：“剛才你們提出的服務(wù)器問題，我們已經(jīng)做出讓步，不要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

馬華騰暗自無奈，這還是把吳天澤的話講了一遍，才降低到200萬注冊量。

通過這次談判，他愈發(fā)認可了老爸的觀點，大資本未必適合小公司。

因為他們更關(guān)注能不能套現(xiàn)，以及項目失敗后能否收回成本。

至于你公司的成長，他們根本不在乎，或者說他們在乎不過來。

思考了片刻，他決定聽從老爸的建議，談不攏就留下笑臉，換下家！

他扶了扶眼鏡，笑著看向短發(fā)女：“抱歉，我們需要回去商量下。”

短發(fā)女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怎么又準備拉扯？

OICQ還有拉扯的時間嗎？

其他競品已如火如荼，OICQ哪兒來的底氣繼續(xù)等？

會面之前，他們兩家早已分析過，不然也不會約來談。

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她看向其他幾個代表，察覺到同樣的疑惑。

馬華騰雖年輕，察言觀色卻異于常人，看出了眾人臉上的失措神態(tài)。

他心中暗爽，緩緩起身：“各位，今天打擾了。”

許華曄也是人精，緊接著起身，向眾人點頭致歉。

他們就這樣走了，在六只老狐貍的疑惑和錯愕中。

馬華騰坐上父親朋友派來的銀色平治，松了松領(lǐng)帶，問：“阿曄，你看出了什么？”

“志在必得后的失望。”許華曄笑著回道。

“哈哈哈....”

馬華騰爽朗一笑：“痛快！談判以來，第一次看他們這幅鬼樣子?！?

許華曄也跟著笑了：“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去找個撲街仔！看他是不是多了個膽囊，竟然比我還能沉住氣?！?

馬華騰聲音很大，連金框眼鏡都有些發(fā)顫。

他是個驕傲的人，第一次在同齡人面前落了下風，這種感覺很不爽！

許華曄眼珠子一轉(zhuǎn)，問：“吳天澤？”

“對，就這個撲街！”馬華騰說著，從包里拿出手機，用力按下了撥通鍵。

“嘟，嘟，嘟.......”

待機音在耳邊回響，他的臉色也漸漸恢復(fù)了往日的靦腆。

吳天澤剛拿到版權(quán)證書，正準備看呢，卻聽到手機響。

他隨手將證書丟在茶幾上，拿起手機接通：“邊位？”

“你好，吳總，我是馬華騰?！?

吳天澤有些意外，聲音卻很平靜：“馬總，有乜吩咐？”

馬化騰聽到這氣定神閑的語氣，嘴角不由地抽了抽，寒暄道：

“這不是來香江了嘛，想上門拜訪下吳總?！?

吳天澤怎會不知其中意思，這是想上門驗貨，八成是盈科那邊談的不順吧？

他緩緩靠在沙發(fā)上：“很歡迎，但我可能需要些時間，手頭還有些事?！?

“沒關(guān)系，您看去哪里等？”

“去中環(huán)渣打吧，找林束瓊，她會接待你?！?

“好，那我等您。”

“嗯?！?

吳天澤掛斷電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不用等明年了。

他給林束瓊交代了下，拿起版權(quán)證書一一查看起來。

不急，先給個下馬威，讓小馬哥出點兒汗。

小馬哥可沒出汗，畢竟大奔有空調(diào)，他拍了拍前座：

“去中環(huán)渣打?！?

“明白?！?

司機一腳油轟出了莊士敦道，平治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銀色的虛影。

路邊的街景不斷倒退，馬華騰輕輕敲擊著膝蓋，琢磨著怎么把吳天澤的話都套出來。

然而，等他見到林束瓊的時候，只感覺喉間癢的厲害，所有思緒都變成空白。

這是怎么長得，腰那么細，胸卻那么大。

許華曄更是不堪，跟在林束瓊身后，目光就沒從絲襪上移開過。

林束瓊感受到了身后的火熱目光，卻不在意，或許早已習慣。

她帶著兩人來到吳天澤的VIP室內(nèi)，朝會客沙發(fā)做個請的手勢：

“兩位請坐，喝點兒什么？茶？還是咖啡？”

“謝謝，咖啡?！毙●R哥回過神，努力保持著風度落座。

“我，我也咖啡?！痹S華曄緊跟著坐到他身旁，強裝鎮(zhèn)定。

林束瓊暗自偷笑，扮嘢不累咩？

“好的稍等。”

她欠身笑笑，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出門。

“啪嗒?！?

不等關(guān)門聲完全落下，許華曄倒吸一口涼氣：“阿騰，吳天澤到底做什么的啊?！?

“剛才那女仔是他秘書？怎么還穿著渣打的工作服？”

說著，他又指向沙發(fā)對面那3.8米的大班臺：“這是他辦公室？”

馬華騰也有點兒懵，能讓渣打給這么大的房間使用，絕不是一般客戶。

隨即他想起那天吳天澤打電話時，稱呼的阿瓊，臉色頓時變得尷尬。

他不自覺嘀咕：“阿瓊不會就是林束瓊吧？”

“什么？？？”

許華曄側(cè)頭看向他：“你在講什么??？”

“沒什么?！?

馬華騰心里很復(fù)雜，原來吳天澤是貨真價實的大水喉??！

短暫錯愕，他趕緊給許華曄交代：“等下見了吳天澤，你盡量多聽少說，把他的話都記下來?！?

許華曄心領(lǐng)神會，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

馬華騰點點頭，看了看腕表，應(yīng)該快到了吧？

可惜他遇到個不講武德的人，咖啡續(xù)了一杯又一杯，始終不見吳天澤身影。

直到夕陽染紅了天際，吳天澤才緩緩?fù)崎_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