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離開黃老四那屋，王大亮的道歉就沒停過。

“真對不住了國豪。”

他希望許國豪不要因為這種不像話的人對大江村失望。

作為大江村老村長，實在是太丟臉了。

“真沒事，王村長！”

許國豪是沒生氣，再怎么樣人家村長也是耗盡心力幫他。

“你別往心里去，大江村村民都很淳樸的。”

王大亮還是不想失去這守山人，走到半路停住腳步認真指著前頭山梁那處：“那片地不錯，離老壽那院拐個彎的距離。”

“那塊新宅基地分配下來的話，地勢可以給你劃大一點，那片荒坡可以做個小院。”

“這樣子你們一家子人也夠住。”

想起之前老壽對許國豪毫不吝嗇的夸獎，王大亮倒覺得這個做法是正確的。

老壽家附近很多都是荒地，繞山梁那位對普通村民而言可能吸引力不大，但對守山人長期巡山來說也算不錯。

許國豪也將他的話聽進心里。

經過這次，他也是知道從別人手里頭入手舊屋也不是件省心的事。

“我跟我娘商量看看。”

王大亮聽到這也認同商量下更好。

他們大江村還是比那個村好點的，要不然老壽也不會住在他們這。

“成，那我這邊回頭多注意下，你跟你娘商量看看。”

兩人邊說人已經出了大江村。

直到將許國豪送回他那個村口后，王大亮也沒接著送了。

他還著急去處理黃老四那單子事！

敢在他這耍小心眼，別怪他不客氣。

等許國豪總算回到山腳圍這片時，眼角先瞥見那團蹲在他家茅草屋門口的背影。

他走近瞧仔細，腳步停在原地。

這人他還真有點印象，是去年在潔姨家那邊見過一次的寡婦，林來南！

之前就聽過這寡婦的事，整個村都傳得沸沸揚揚，幾年前先被賣給他們村一傻子家當媳婦，不到一年傻子沒了她卻懷孕，又過六年不知發生什么事情差點鬧出人命。

她原本娘家倒是有正常接回這個女兒，聽說好像是要再賣一次又差點鬧出事。

那件事鬧得太大，真徹查下來的話對生產大隊影響不好，再加上林來南就是嫁到他們村的最影響的莫過于村里的名聲！

最終在這個村子，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住在山林那邊。

山林那魚龍混雜可不是村里人常呆的地，后續他就不是很清楚這人了。

眼見這人蹲在自個家門口，許國豪估計這人應該是來找他母親的。

“你就是許同志嗎？”

林來南見到許國豪回來后趕緊站起，兩條麻花辮用布條捆著，鬢角上還有幾縷碎發被汗黏在臉上。

許國豪看著對方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補丁，可能是因為蹲久了站起時差點踉蹌摔倒。

“對嫂子，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林來南朝他身后看了下，沒看到那背簍和柴刀有些慌張，手掌緊張兮兮在褲子兩側蹭掉汗水。

“今天，許同志沒上山么？”

她話說的輕聲細語，似乎又羞惱覺得不能這么說生怕許國豪生氣。

許國豪倒不覺得有什么，從秋褂那里袋掏出小鑰匙打開木門上的鎖頭。

“沒上去，今天去了趟城里。”

推開木門后，林來南站在外頭不敢進去。

“可以進來的。”

許國豪讓出個位置。

林來南搖頭后退兩步：“不用了，我站在外頭就行。”

她知道自個寡婦的身份，就算許國豪他娘在屋里頭她都不能直接進去。

更何況還是只有這個青年在家，那就不行了。

“嫂子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既然對方不過來許國豪也不強求。

“就是…”林來南緊張呼口氣：“聽村里人說你是守山人，要以后你打著獵物的話。”

“能不能勻我一小塊，一個雞頭，雞脖子也行。”

她抬眸看著眼前比她小很多歲的年輕人，用盡請求的語氣：“一小塊就行，我還有糧票…雖然不多，給你納雙鞋什么的也行。”

許國豪并沒有回答，只是看出對方瑟縮的樣子。

請求的聲音似乎耗費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山林住的那個屋比他這茅草屋還小，對方現在的鞋子還磨出兩個小洞。

見許國豪沒回答，林來南也知道她這請求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用那點糧票換口肉…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過來開口。

因為她的身份本身也不適合在村子里隨便走動。

平時在山林自己找點蘑菇，偷偷上山挖點野菜就能度度日子。

“我家娃病了，要的不多我熬點肉湯就行，想給娃熬點喝的。”

林來南講明了原因。

她也糾結很久，非親非故跑過來讓人家守山人給她勻一小塊肉。

可那是女兒…她自己又沒本事。

許國豪聽著這個原因，也明白了為什么對方來找了。

孩子生病需要點葷腥補補身子的確很正常。

“沒事，可以。”許國豪往里走時讓對方跟上：“我這還有條魚，從山上那邊抓的，給你女兒熬點魚湯吧。”

“病了的話喝點魚湯會好點。”

林來南跟了進去，沒想到許國豪要將一整條魚都給她。

跟著進灶房后瞧見了里邊的東西，那白面包子顯眼擺在桌子上，那口新鋁鍋和新熱水瓶讓她看花了眼。

茅草屋外頭看起來破爛不堪，沒想到灶房里好東西都那么多。

不要她也知道分寸，將視線及時給移開不讓主人家覺得她是盯上人家的東西。

“不成不成，太貴重了，魚頭就好了。”

許國豪從灶臺旁邊拿出木盆，這幾天家里一直吃河鮮還剩下最后一條鯉魚正好。

他將那條鯉魚從水中撈出，用臺面上的刀子手起刀落剝掉外皮的鱗片和魚肚子里的內臟，熟練的手法不難看出他已經吃過挺多次了。

“沒事，孩子病了該吃點還是得吃點，我用紙包住你拿回去就行。”

許國豪將這條魚宰完后包在紙里，順手丟進了林來南背上那小背簍里邊。

林來南想到家中還在生病的女兒，眼中滿是感動的淚水。

“謝謝，真的謝謝，我手頭上還有兩張糧票。”

說著她掏出家中最后兩張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