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漏網之魚”
- 鎮尸人:我的僵尸仙子有點兇
- 天不亮就睡
- 3586字
- 2025-07-19 09:17:00
晨光,灑落。
議論卻是從昨夜起,除垢區之外,便從未停息過。
經過一夜的發酵,“云龍王與陸天師之子攜手平定皇城尸禍,手刃幕后賊寇”的消息,已然走遍皇城每個角落。
從街邊巷尾,再到朝堂之上。
云龍王一聲令下,其麾下之人不留余力,只用一夜,便讓陸昭所求之事得出百倍成效。
此刻,早市未開,多數城民還賴在睡夢之中。
東城區某個擔著早食挑子的小販已支好桌椅,為今日第一位客人盛著吃食。
“這位爺,我看您還是太過片面!若非王爺慧眼、陸小天師神勇,那里的百姓怕不是都成了那勞什子官煉司叛徒煉的僵尸咯。”
小販一臉殷勤,將那碗雜食輕輕放到桌上。
而那位食客,是位破衣秀才,他先是吸溜一口吃食,而后瞇著眼睛說道:“雷霆手段,捧殺也是殺,咱這位王爺……也不知是抱著何種訴求,真是妙啊!”
——
“那是必然!”說書先生手中醒木啪的拍在桌上,唾沫橫飛:“只見那陸小天師,臨危不懼,手掐法訣,口頌真言,周身金光萬丈,端的是天神下凡、揚的是其父威嚴。遂見那幾具兇頑僵尸,沾著金光便如雪獅子向火…”
底下,被抓來聽新書的兩個伙計皆聽得目眩神迷,私下小聲交談著。
“這也忒玄乎了吧?這金光萬丈,怕不是烈陽墜人間吧?”
“你懂個屁,咱倆打小就跟著師傅在這兒安家,那些書翻來覆去都聽膩了,可每次舊本新說,茶客們可曾失了興致?”
“那倒也是!”小伙計見師傅投來目光,下意識的高舉手臂,大聲叫好。
待到臺上之人再次沉入新本的構思中,這小伙計不由得戳了戳身邊人。
“我還是覺得太玄乎,我得跟師傅說一聲。”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那人將手里的瓜子皮放到桌上,繼續道,“而且這才哪兒到哪兒,今早我聽門口要飯的小米說,結尾那園子一晚上沒消停,唱的比咱們家老頭說的還離譜。”
“是嗎?”小伙計呆呆的應了一聲,思緒應是又飄到戲園那位只見過一面的女學生身上。
在他看來,那姑娘哪哪兒都是頂頂的好,就是不太適合唱戲。
“估摸著,她又在練自己那破鑼嗓兒呢吧?”
——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您別開嗓搗亂了行嗎?”戲園班主是千般討好、萬般順從,終將自家女兒哄走。
看著手里昨夜王府差人送來的新戲本子,他是一個勁的冒汗。
“諸位,這戲本名字起的響亮,可這詞、這曲兒……實在難為你們了。”
此話一出,立馬就有角兒不樂意了。
正是長期扮唱陸靈兒的那位戲子。
他嗆嗆兩步,端著架子一攤手,拿著腔調唱道:“噫呀——,班主爹爹莫憂煩,這新本兒妙筆生花字字金!頌的是少天師金光萬道驚鬼神,云龍王慧眼如炬識真金,皇城尸禍化塵煙,英雄事跡動人心,俺陸靈兒,雖非真身列仙班,但能唱得此曲——咿——”
唱至此處,連帶班主在內的所有人,紛紛抬手掩面,尷尬不已。
而他則拖著長音來了個漂亮的轉身亮相,那目光很是堅定。
“也覺光彩、耀、門、庭!”
此段唱罷,這戲子仍拿著架子,似是在等待著什么。
那班主倒是有些犯賤,冷不丁的回了一聲好。
這聲發自內心的“好”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為那位讓他發家致富的角兒,又開始了。
但見那角兒又是一個轉身,右手抽出背后寶劍,左手水袖一翻,指向遠方。
“俺這喉嚨鉆天入云唱清音,您老且放寬心腸一旁坐,看俺們把——啊——”
戲子環視眾戲伶,最后目光灼灼的定格在班主臉上:“這人間聲響,唱徹那九重天!”
“咕咚!”班主喉頭一滾,緊握手中唱本,又一次情不自禁,“唱的好!”
戲臺角落,幾個年輕武生一對眼,知道已經失了回頭路,當即抄起木刀,開始扮相。
還有一老生,慢悠悠啐掉嘴里的瓜子皮,嫌棄的看向班主手里的唱詞:“這本兒的調門真是吊死驢喲,不過詞意卻是提氣,唱就唱吧!”
戲臺右側,打鼓佬毫不客氣的自班主手中奪過戲本后,回到座位之后邊翻邊念叨。
“這兒、還有這兒……都得改,鑼鼓、胡琴、鐃鈸都得加個‘急急風’、嗩吶更得提調,如此才襯得住那幾句高調門。”
吹嗩吶的瘦老頭一聽這話,瞇眼呼了一口氣后,又倒抽一口涼氣:“這他娘要玩兒命啊?算了,為了咱們班子,老子豁出去了。”
看著身邊眾人打起精神,班主的愁眉瞬間舒展開來。
他來到扮演陸靈兒的戲子一旁言語幾句后,默默退出戲臺。
這二十多年來,他都很少干涉這群老朋友的選擇。
若是他們言說一句不唱這戲本,班主定會帶著他們就此逃離皇城。
但凡他猶豫一秒,都對不起共患難、共富貴的過去和現在。
看著臺上眾人漸入佳境,他笑著自語道:“這王爺欽點的《龍吟昭天鎮尸禍》,的確是爛!可到了我這群伙計嘴里,它指定就是個好本兒。”
“爹,你嘟囔啥呢?”之前開嗓那姑娘回來了,嘴里還塞著半拉包子。
班主倒是被這冷不丁的招呼嚇一跳,趕忙拍著胸脯轉過身:“爹說明晚若是從那垢區安然回返,定會帶你們去那皇城最大的酒樓狠狠造他一造。”
“真的嗎?爹太好啦,我從小就想去那仙客居呢!”
——
“歡迎光臨仙客居,爺您幾位?”店小二小跑著迎上那兩男一女,活像個落在桌上的蒼蠅,不停搓著手。
而為首之人卻是對他視而不見,丟下一錠銀子之后便自顧自的帶著身后的一男一女走上樓。
店小二收了錢,跟在三人身后,也不敢言語,只是回想著“前輩”的教導,像個賊一樣打量起三人。
最前方那人,中年模樣,不胖不瘦,很是威嚴霸氣,唯獨右手打著厚厚的繃帶,有點跌份。
后面那一男一女,不停說著什么,根據口型也猜不出是在說什么。
但小二能看得出來,這一男一女定是佳人一對。
直到那位爺要去頂樓唯一的雅間,這才著急忙慌的移步上前,要將幾人攔下。
正在此時,掌柜的挺著個大肚子,氣喘吁吁的爬到頂樓之后咣當跪地,對著不遠處的幾人納頭便拜。
“不知王爺千歲來此,小的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那小二見東家跪下,立馬哆嗦著癱在地上。直納悶自己倒霉,好不容易才托人進了這仙客居當個打雜小二,第一天就得罪大人物。
而云龍王卻是又丟下一錠銀子,推開身前房門。
“小二,爺以后會常來,莫要再忘了我這張臉,下次你來接待我。”
“誒!”小二怔怔的應了一聲后,很是機靈的爬起身,跟進房內。
但進屋之后,小二只怨自己爹媽給了雙好用的耳朵,聽得許多不該聽的驚天秘聞。
但好在,云龍王和那一男一女都對要他的命,沒什么興趣。
同在此刻,皇城商業街某巡城營區駐扎點。
昨日那對焚燒路倒的師兄弟,此刻正蹲在院子里,就著剛打的澄涼井水清洗著手上的尸臭。
為何昨夜沒洗,因為他師兄弟二人與其他人一樣,迷迷糊糊過了一晚上。
“師兄,”少年鎮尸人用力搓著手背,皮膚都搓到發紅,“咱倆可是看得清楚,那陸小天師分明尸氣入體,當場理智全無。還有那青衫老者幾句話下來,百姓們就跟中了邪似的往前沖。”
師兄聞言不語,沉默的掬起一捧水,胡亂洗了把臉。
涼意入腦,他打了個激靈,眼神生出三分銳利:“此事牽連甚大,昨日黑甲衛和甲尸全部折損,官煉司竟然到現在都沒有生出反應,還有…我懷疑我們中術之后所見之人絕非陸小天師。”
鎮尸人面色一滯,思索不已。
他的本事確實比自家師兄高那么一點點,但是在細心這方面,他自愧不如。
但兩人對正義的向往和實踐,一個賽過一個強。
自他師兄弟走出山門,不說走南闖北,至少嚴國大半官道都曾踏足過。
甚至是大林山南大疫,他都去闖過。
他師兄倒是因為身體抱恙,沒去成,事后聽說大疫平定,還后悔的不得了。
“師兄,怎么說?”
“什么怎么說?”師兄抬起頭,看向師弟,“你我自打進了這皇城,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聽到那陸天師的種種壯舉。如此英雄豪杰,若其子在你我眼皮底下被人偷龍轉鳳,咱倆還視而不見,那還對得起師父和山門對咱們的養育教導嗎?”
“那就…去鎮尸堂?”
師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慮和后怕。
當下,那股席卷全城的狂熱稱頌,與他們的親眼所見完全無法吻合。
“去鎮尸堂!”
師兄“噌”的站起,濕漉漉的手在粗布褲子上隨便抹了兩把。
“陸小天師如今莫名成了王府的英雄,此事定與云龍王脫不得干系。不過民始終斗不過官,咱就去那鎮尸堂,今日堂里總得有人打點收拾。守在那兒,總能等到消息,或者…等到他本人!”
言語間,鎮尸人從自家師兄的語氣聽出一種歸屬感,一種同職業對“堂口”近乎本能的歸屬感。
言罷,兩兄弟不再猶豫,結伴走出駐扎點。
不過,二人在踏出大門之前,被巡城小隊長的呼喊嚇的一哆嗦。
“你二人要去往何處啊?”
“隊長,我們師兄弟想……”
隊長見他二人那副窘迫模樣,不由得笑了笑,而后上前送出些許碎銀子。
“你二人方才那般大聲言語,當咱們小隊都是聾子嗎?”他握著那封棺人的手,語重心長的囑咐道,“去到垢區記住一個規矩,日落之后切莫在室外逗留,可以前往不凈巷一十三號,尋一位叫做張大凡的人。那人是我的老上司,這些銀兩權當你們的差旅費。”
封棺人哽咽一二,不知如何作答。
他師兄弟兩人來到這皇城完成入冊考核,便一直待在這小隊。
隊長對他們不說衣食住行萬般惦記,但有了好處總不會忘掉他們。
以往如此,現在他師兄弟二人想著任性一把,隊長依舊如此。
那隊長見兩人起了性子,嘟囔著娘們唧唧的,便把二人推出門外。
“咣當”一聲,木門關合。
“你二人年歲不大,尚未婚配,定要照顧好自己,切記。”
兄弟兩人鄭重致謝,很快便扎進愈發喧囂的街道人流。
“師兄,我餓了!”
“忍忍!去到垢區再吃,趕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