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花帶著葉流云離去后，順便還帶走了柳四海，沒有哪里會比城隍廟更安全。

這是柳生的意思，既然對方想逐個擊破，總要留個誘餌才行。

他當然不可能將老柳留下，所以這個誘餌只能是自己。

老柳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危險，急得直跳腳，說什么也要做這個誘餌。

最后還是夏小花再三保證柳生的安全后，這才紅著眼跟她去了城隍廟。

晌午時分，小狐娘耷拉著腦袋進了醉仙樓后院兒。

“公子......”她忽然抬頭，神情有些沮喪，“鼠雀們說......”

柳生正翻看著城隍廟案卷，聞言抬起了頭。

“那些死者......”胡桃的聲音越來越小。“都是被幾只剛化形的小妖害的。”

“妖族？”

柳生眉頭緊鎖，這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畫皮鬼呢？

幕后黑手呢？

怎會是幾只不成氣候的小妖？

“什么樣的妖？”他沉聲問道。

小狐娘突然沉默下來。

她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分：“一只黃鼠狼、一頭鹿妖、四只兔妖......它們昨夜突然潛入城內，殺完人就逃了......”

正在打盹的夏大樹一個激靈醒來：“不對啊，那為何所有死者家眷都一口咬定是葉流云所為？”

“確實蹊蹺。”柳生站起身，“把這幾只小妖抓回來一審便知。”

“姐夫，這事交給我！”夏大樹眼睛一亮，“昨日剛突破到七品，正好拿這幾只小妖練練手。”

“你突破七品了？”柳生有些詫異。

“這還得多謝姐夫啊！”夏大樹一臉興奮，“上次趙氏書坊立功，得了不少陰德，換了破境丹就突破了！”

柳生：“……”

“俺帶路！”胡桃秀拳緊握，氣鼓鼓地說：“俺倒要看看這幾個妖為何要害人！”

“小心行事！”柳生點頭，揉了揉小狐娘的腦袋。

現在幾人當中，自己的修為也就比胡桃強上那么一點……

不過他也并不著急，磨刀不誤砍柴工，新的印刷術應該也快了！

到時候自己火力全開，修為自然水到渠成。

傍晚時分，城隍廟地牢三層。

幾只化形小妖被關在一間刑房里，修為已被禁制，與凡人無異，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黃鼠狼精化作一個干癟猥瑣的小老兒，尖嘴猴腮，兩撇焦黃的鼠須卷曲著。

他灰布褂子扯破了好幾處，血跡斑斑，露出里面臟兮兮的黃色里衣，活脫脫一個市井老混混。

旁邊跪坐著鹿精化形的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額上凸起的兩只鹿角凝著血痂。

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衫，明明疼得嘴唇發顫，澄澈的眼睛卻仍透著股倔強的靈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四胞胎兔精化形的少女。

四張一模一樣的鵝蛋臉，皆是一身破舊戲服，沾染了不少血跡，此刻正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粉嫩的兔耳緊貼鬢角，四雙紅寶石般的眸子淚光盈盈。

“公子，就是他們！”胡桃表情復雜，三分氣惱，七分不忍。

夏大樹活動著手腕：“這老貨最滑頭，差點讓他鉆陰溝跑了。”

柳生負手而立，打量著這幾只小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害人的樣子。

難道抓錯了？

“昨夜為何潛入城內殺人？”柳生沉聲問道。

四只小兔妖嚇得抱成一團嚶嚶哭泣：“不是我們……真的不是……”

“大人明鑒！”黃鼠狼黃老三撲通跪下，磕頭如搗蒜：“借給俺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在城隍眼皮底下作亂啊！”

夏大樹冷笑：“昨夜死了七個人，多少雙眼睛都看到了，還想狡辯？”

“不敢不敢！”黃老三連忙擺手，聲音發顫：“俺們原本在西邊老林子討生活，可上月山里來了個煞星，道行深得嚇人！

“那煞星與山君斗法爭地盤，打的尸橫遍野，俺們這些小妖實在沒活路了才鋌而走險，進了人族地界，想著能靠手藝掙口飯吃！”

柳生一怔，“你們都會些什么手藝？”

“小老兒會些幻術，鹿童精通音律，這四個丫頭會唱戲。”黃老三搓著手，“俺們弄了個戲班子，在城外給過路人演些雜耍糊口。”

柳生與夏小花交換了個眼神，起身走到黃老三跟前蹲下：

“你說你會幻術？”

“是、是！”

“昨夜可曾用過？”

黃老三渾身一顫：“昨夜不曾用過，俺們都是在演出時才……”

“鏗！”夏小花的刀鞘重重杵在地上：“說清楚！”

黃老三嚇得一個激靈：“大人明鑒！人妖有別，哪有人敢來看妖族唱大戲啊，所以小的們只能在夜里用幻術迷惑路人。

“小老兒能用幻術讓他們看見的破廟變成正經戲園子，俺們也是真唱真演，從不糊弄。

“路人聽得高興賞幾個銅板，不給錢也可安然離開，斷然不曾害過人啊！”

黃老三真情流露，眼角帶淚，額頭磕的都滲出了血印子。

眾人聽的面面相覷，沒想到還是幾個遵紀守法，自食其力的良妖。

“那你們身上的血是哪來的？”柳生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做最后的確認。

黃老三哭喪著臉：“回、回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啊！昨晚俺正在路邊攬客，一睜眼，俺們幾個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破廟里了。

“俺們知道肯定是闖了大禍，可大白天的，也不敢到處跑，只得躲在破廟中。

柳生盯著黃老三的眼睛：“你們昏過去前，可曾發現什么異常？”

黃老三皺眉苦思，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一直沉默的鹿童卻突然抬頭：“很輕的笛聲！，幾乎不可聞，像是……像是從心頭飄出來的喪樂！”

柳生將目光轉向鹿童，少年并未躲閃，平靜的與其對視，眼神很純凈，不似有假。

燭火搖曳，將柳生緊鎖的眉頭映在墻壁上，影子拉得老長。

“這局，不簡單！”

夏小花眉梢微挑：“說說看。”

柳生遞給她一個眼神，兩人走出刑房。

夏大樹見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這倆人都開始眉來眼去了？

再這樣下去，姐夫怕要叛變啊！

小狐娘倒是并未覺察，已經開始跟幾只小妖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