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降臨,兩個小混混的意外襲擊讓兩個年輕人感到疲憊。無妄斧子劈破潭水,墜入深淵后,若水宗的追殺戛然而止。少年對水精木一無所知,漸漸感到困倦,兩人依偎著睡去。
夜幕降臨,斷崖邊風聲凄厲,龍女峰怪石間風聲如泣。二人被這悲傷的聲音驚醒,蜷縮在火堆旁,火光映照下,破廟墻面上發出幽暗光芒,神臺上三個雕像化為幽藍微粒,凝聚成字:“軒轅帝日巡大原,半日布北斗星圖,帝封神于雞籠山,天樞星芒造須彌山”。
風聲嗚咽中,有人道:“旺小子,出廟,尋崖壁上佛窟圣地。”陸無妄暗自想:“是朱胖子的聲音嗎?”不管是誰說的,這話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二人相扶向指引的方向前行。
遠處,凈水衛獵犬的狂吠聲斷斷續續,仿佛就在寒潭之下。陸無妄手執黑斧,拉著李凡一走到石壁前,斧面上的星紋吞噬著火光,映照著他蒼白的臉。李凡一問:“無妄哥哥,這就是佛窟圣地嗎?”
少女話音未落,三道冰錐破空襲來!陸無妄轉身揮斧,星紋暴漲如鯤鵬展翅,寒氣將冰錐熔化成溫水。凈衣衛驚呼:“他的斧魄能化龍潭玄冰!封鎖出口,別讓他們跑了!”
“快走!”陸無妄用身體護住李凡一。巖地上腐葉滾動,露出“鐵馬踏海圖”!蹄印凹陷處蓄滿幽藍潭水。李凡一靈光一閃,將懷中滄溟鏡按向圖中心。嚴絲合縫!崖壁如水波波動,兩人被吸入冰冷暗流中。
氣流裹挾著他們沖向地底深淵。陸無妄在昏眩中目睹奇異景象:無數青銅鏡碎片懸浮水中,映照出三百年前的血色畫面——大椿村民開鑿河道,斧鋒劈開山巖時,巖縫中滲出龍血般的赤泉。暴雨如注,山洪沖垮村莊,碑文正是若水宗三疊浪紋的起源。
“那是涇河改道的真相...”一個聲音在激流中嘆息,卻又聽不真切。“你們村用斧魄斬斷了龍脈...使得海子徹底枯竭...”
黑暗盡頭豁然開朗。巨大的石窟中矗立著千手佛像,佛掌托舉的并非蓮花,而是銹跡斑斑的鐵斧陣列。李凡一懷中的滄溟鏡掙脫束縛,飛向主佛眉心。石窟轟鳴震動,巖頂剝落的碎屑中,飄落下《朝那祠雜記》殘本,沾著干涸的龍血——
“朝那小龍逼婚九娘子...”“借兵符...須彌山佛窟...”殘本的文字在李凡一觸碰時化作光點,匯入她清澈的眸子。石窟四壁隨之亮起星圖,天樞星芒在此處分裂成兩條路徑:一條指向北方,通往大椿村遺址;另一條向西,沒入佛窟深處的幽暗甬道。
“星圖指向龍女牧羊的河灘。”她的指尖微微顫抖,“但凈水衛正在那里布下殺陣...”陸無妄抓起鐵斧陣列中最小的一柄。斧身觸手的瞬間,主佛掌心轟然開啟,露出不知名的泛黃殘篇,赫然寫著“有帝東巡,賜婚于九娘子,神女拒婚朝那小龍,持禹王開山斧遁入須彌...”之后便消失不見,陸無妄手中的黑斧掙脫束縛,徑直飛向巨佛手心,佛后的巖壁轟然洞開,凜冽的風雪灌入石窟——門外竟是傳說中蘇子牧羊的寺口子斷崖!
斷橋殘雪在月光下泛著青藍。兩人踩著冰面潛行,李凡一手中的滄溟鏡突然泛出瑩白的亮光——在雪地里浮現出龍女牧羊的虛影,羊群化作的嶙峋怪石竟開始移動,排列成一幅兩人均看不懂的陣圖。
“糟了,是龍女峰幻術大陣!”陸無妄話音未落,雪地突然竄出七條冰鏈鎖向黑斧!他反手劈斬,斧風使得冰鏈錚鳴,卻無法斬斷——鏈身上浮動著魏徵斬龍時留下的金色咒文!
“用這個!”李凡一拋出不知什么獸骨。當骨上的神雁圖騰撞向冰鏈時,雁喙精準啄在咒文“雨”字缺筆處。冰鏈應聲碎裂,碎石卻凝聚成朝那小龍的冰雕幻象,口吐人言:“三百年前大椿村私斬龍脈,今日該還債了!”冰雕的利爪刺向李凡一心臟!
陸無妄的黑斧后發先至!斧面星紋流轉如河圖洛書,竟將冰雕吸入旋轉的幽暗核心。風雪中傳來凄厲的龍吟,所有冰屑匯聚成涇河龍王的龐大虛影,龍睛怨毒地盯著兩人:“竊取龍脈的小賊...拿命來填!”
斷橋轟然崩塌!兩人隨墜落的冰石跌進更深的深淵。
下方并非寒潭,而是熱氣蒸騰的地窟。巖壁上密布著如血管般的赤紅脈絡,中心供奉著一柄纏繞玄鐵鏈、深扎入地脈的青銅巨斧——這正是固原“柳毅傳書”故事里,錢塘君討伐涇河龍王的戰場遺骸。
陸無妄撫過青銅斧上的牧羊圖刻痕,聲音沙啞:“龍女傳書是假...借柳毅之手傳遞這柄鎮鎖龍魂的斧魄才是真...”他猛地看向李凡一,“你也...早就知道了嗎?”
少女的眼瞳倒映著沸騰的巖漿,清澈的眸光中浮現出三百年前的記憶:大椿巫女將嬰兒塞進一個模糊身影的懷里,襁褓中的龍鱗青石緊貼著小臉。“等星圖指向雙天樞...”她指尖點在陸無妄眉心的劍魄上,“...便是鯤鵬乘風起,龍魂歸海之時...”
地窟突然劇烈震動!洞頂冰層轟然炸裂,凈衣衛追兵蜂擁而下!為首者扯下兜帽,露出李鵬宵被寒潭反噬后枯骨般的面孔!他咳著冰碴,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獰笑:“宗門早已算準!用你們的血喚醒龍魂,水精木便能...”
話音戛然而止!
一道肥碩得幾乎不可思議的身影,如同從沸騰的巖漿池倒影里、或是供奉巨斧祭壇的陰影中,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不是突破冰層,而是憑空在凈衣衛包圍的核心地帶現身!
“嘿嘿...李護法,你這酒喝了三十年,還沒醒呢?”一個油膩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響起。
李鵬宵的獰笑僵在臉上,渾濁的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胖子:“你?!朱...朱胖子?!不可能!凈衣衛明明封死了所有入口!你怎么...”
那被喚作朱胖子的男人,穿著一身沾滿不明油漬的油膩短褂,肥碩的身軀幾乎堵住了李鵬宵的視線。他臉上掛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手里甚至還悠閑地搓著一串油亮的醬狗腿——正是陸無妄和李凡一曾經在崖邊聞到的味道。他沒有回答李鵬宵關于如何進來的質問,只是嘖嘖嘆道:
“三十年前大椿村那晚,慶功宴啊...廚子我親自送了‘青竹釀’過去...嘿!可是好大一壺!”他小眼睛里閃爍著詭異的光,“我親眼看見啊,老村長李鵬宵,偷偷摸摸,把龍潭最深處那塊會發青光的石頭,塞進了一個娃娃的襁褓里!嘖嘖...”他肥短的手指猛地指向陸無妄手中的黑斧,“那玩意兒,哪是什么煉器材料?那是西海老龍王挨了魏徵那夢刀子時,崩碎了的逆鱗片!一塊帶著滔天怨氣和不甘的龍魂碎片!”
朱胖子話音剛落,猛地撕開油膩的前襟——胸口赫然烙印著若水宗凈衣衛專有的滴血短刃紋!他肥碩的身軀以一種與他體型極不相稱的速度躍起,如同展翼的巨梟,袖中九根透骨釘寒芒暴射,直釘入空中尚未完全散盡的涇河龍王虛影!
“老子在這鬼地方鉆了三十年地火油湯,等的就是你這點殘留的龍魂精氣現世!”九釘穿透龍影,深深楔入灼熱的巖石地面,竟瞬間構成大原大帝廟鎮壓海眼的古老陣圖!
“呃啊啊啊!”龍王虛影在陣中發出絕望的扭曲咆哮,“無知鼠輩!豈知...大椿斧魄本就...本就是禹王鎮鎖我龍魂的鑰匙啊...你們放出來的...不只是我的怨魂...”
陸無妄手中的黑斧突然發出刺眼星芒,劇烈震顫,猛地掙脫他的手掌,如同一柄被召喚的鑰匙,自動飛旋著劈向陣眼——那個傳說中關公銅像無頭時鎮壓海眼的致命位置!
斧落!地裂!
朱胖子吐出一口鮮血,在滾燙的巖漿上嗤嗤作響,蒸騰出的煙氣竟奇異地形似固原關帝廟香火繚繞的煙云。他龐大的身軀仿佛瞬間被抽空了力氣,轟然砸倒在地,卻拼盡最后力氣嘶吼:“小陸子...帶...帶這丫頭...去須彌山佛窟...禹王斧...的...下半闕...在那...”
鮮血在他身下迅速蜿蜒。李鵬宵的狂笑變成了驚怒的嘶吼。整個地窟仿佛即將塌陷。
陸無妄雙眼赤紅,再無猶豫,黑斧裹挾著地窟的熱泉,猛地劈開身側巖壁!滾燙的地下河水洶涌灌入!他一把抓起驚魂未定的李凡一,縱身撲入那灼熱刺骨的激流之中!
在意識被徹底吞沒前的最后一瞬,陸無妄扭頭回望。他看見李凡一在翻滾的赤紅激流中奮力轉身,清澈的瞳孔深處,北斗星圖與佛窟幽暗的甬道圖案正在急速重合、清晰。而她緊緊護住的懷里,那枚古老的獸骨上,古雁銜著的斑駁戰旗圖騰,不知何時已化作了...一縷幽幽燃燒、仿佛亙古不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