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位客人被莉莉戀戀不舍地送走時，夜已深沉。

極簡風格的水晶玻璃門悄無聲息地滑上，整個世界仿佛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

持續(xù)了一整天的喧囂，終于歸于沉寂。店內(nèi)柔和的魔法燈光依舊將純白與原木色的空間照得明亮開闊，只是地上散落的無數(shù)盲盒包裝，無聲地提醒著這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怎樣的風暴。

“終于……結(jié)束了。”

莉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散架一樣，毫無形象地癱坐在椅子上，感覺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另一邊，馬克走到柜臺后，將幾個裝得滿到快要溢出來的錢箱搬了出來并一一打開。

金幣、銀幣、銅幣在魔法燈光下堆成了一座座閃閃發(fā)光的小山。

莉莉自從加入圣光教以后，對于金幣的渴望一直處于“三天餓九頓”的狀態(tài)。如今奄奄一息的莉莉看到馬克手里的幾個箱子，眼睛里瞬間恢復(fù)了光彩，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湊到錢堆旁，雙眼都在閃爍著小星星。

很快莉莉開始一箱箱的盤點今天收入。當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報出最終的數(shù)字時，饒是馬克早有心理準備心臟還是不爭氣地狂跳了幾下。

“我們發(fā)財了！”莉莉幾乎要撲到錢堆里去，興奮地喊道。

“我對錢沒有興趣。”馬克看著那幾座錢山，表情故作嚴肅，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雖然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但面子上，神父的威嚴必須維持。

“還早著呢。”馬克的聲音將沉迷在‘財寶’中的莉莉拉回現(xiàn)實。

“別忘了，我們的啟動資金，可是找‘天使投資人’借來的高利貸，和那一袋金幣比，這些還差太多。”

“對了，你一直沒說，你到底找誰借的錢啊？”莉莉問道。

“城西的黑爪幫。”馬克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隔壁的好鄰居，“當時情況緊急，其他人我也不熟。”

莉莉：“……”

“今天也暴露了一個問題，就我們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我們得招人了。”馬克開始復(fù)盤和總結(jié)第一日的經(jīng)營情況。

莉莉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今天的混亂確實讓她深刻體會到了人手不足的窘境。她沒再糾結(jié)高利貸的事，但看著滿地的狼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是啊，今天實在是太混亂了。可是為什么會這么火爆？馬克，實話跟你說，我總覺得太巧了。第一個抽中大獎的老約翰，是不是你安排的托兒？”

馬克笑了。

他拿起一個盲盒，在手里拋了拋，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莉莉，你覺得，盲盒這種東西，我們賣的是什么？”

“是……商品，外加一點點紀念品？”

“不，”馬克搖了搖頭，“我們賣的是夢想，賣的是那種‘我能用一枚銅幣買到金山’的渴望。”

他看著門外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的街道，看著街道上稀疏的行人，聲音里有一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洞察力。

“要讓所有人相信這個夢想，第一步，就必須由我們親手創(chuàng)造一個‘故事’。”馬克說出了他的想法。

“而老約翰就是這個‘故事’。他是一個普通人，他是第一個顧客，他是和所有其他人相比沒有任何區(qū)別的人。如果他能中獎，而且是抽中最特別的那個獎品，這比任何宣傳廣告都管用。”

同時馬克在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盲盒，這東西有‘賭’的成分，作為生產(chǎn)者需要運營的就是期望值管理。要讓大家相信一百塊的盒子里真有一千塊寶藏，而且要足夠震撼，越羨慕效果越好。

“然后呢？”莉莉聽得入了迷。

“然后，需要放大這個‘神話’的效果。”馬克轉(zhuǎn)過身用手在身前比劃了一個爆炸的樣子，“你注意到了嗎？每次有人抽中大獎，我都會讓鈴鐺聲響起，再用浮夸的光效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讓中獎?wù)叱蔀槿珗龅慕裹c，讓他享受所有人的矚目和羨慕。這樣一來，不但中獎的人虛榮心有莫大的滿足，他會為了再次體驗這種被所有人注視感覺，成為我們最忠實的回頭客。”

“那你再想想，假如你是旁邊那些沒中獎的人，看到剛才還和你一起聊天、排隊和你沒什么區(qū)別的別人突然一步登天，你會怎么想？”馬克頓了頓，循循善誘

“我會想……”莉莉的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我上我也行！”

“沒錯！”馬克打了個響指，“中獎?wù)叱闪宋覀冏詈玫幕顝V告，而圍觀者的羨慕與渴望會驅(qū)動他們掏出錢包。人每個人都有兩顆心，一顆是貪心，另一顆是不甘心。”

“這……聽起來還是像騙人？”莉莉小聲說，她樸素的價值觀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如果只有這些，那我們和騙子確實沒兩樣。”馬克爽快的承認了，“一個用噱頭吹出來的泡沫，很快就會破滅。所以，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不是炒作，而是在建造一座‘信仰的殿堂’。”

他指著地上的盲盒包裝：“這些，都只是殿堂的底座。它們唯一的任務(wù)，就是用最低的成本，把最多的人吸引到我們這個游戲里來。”

馬克隨手拿起一枚拂曉護符，在燈光下，它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

“最關(guān)鍵的一點就是它。”馬克指著護符，“是它的價值必須堅不可摧。只要所有人都相信，這枚護符值得他們付出一切去追求，那我們的金字塔就永遠不會倒塌。”

“那你再想想，是什么給了它價值？是它本身附帶的魔法嗎？”

“是……是它的稀有？”莉莉試探著。

“稀有，只是人為營造出來的假象。”馬克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種不屑，“真正的價值源于‘共識’。當一萬個人相信它值一座城堡時，那它就真的值一座城堡。”

“那該怎樣讓大家有這種共識呢？”莉莉問出了疑問。

“那就需要圣光之音了。你想想‘圣光教會’所謂的傳教發(fā)展信徒，不也是讓更多的人去尊崇、相信同一套處事方式與價值觀嗎？”

馬克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奇特的詠嘆調(diào)，聽起來格外的具有蠱惑感。

“我一直做的都還是傳教啊。”